《猫鼠游戏》里的男主角小弗兰克·阿巴格诺, 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犯罪天才。当小弗兰克得知有无数警探在机场围堵他时,他只冷静地套上机长制服,然后设下骗局, 筛选了数位身姿妖娆的漂亮空姐, 作为计划的一环。逃跑当日,这些高挑的美女们着装统一,踩着性感的高跟鞋将他环绕在中心,他们一路穿过机场, 几乎成为了整个机场内的焦点。小弗兰克提着手提箱,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警察眼前经过。——而警察们对此视若无睹。原因很简单。人们的一贯思维认定:即将逃亡的罪犯,一定会小心谨慎地潜藏暗处。于是, 反而会忽视更为醒目的事物。警探的目光被站在小弗兰克周围的美艳女人们吸引,而浑然不在意站在她们身后、戴着墨镜的“机长先生”。于是,小弗兰克就这么逃之夭夭了。所以,川江志人认为, 与其一直过着躲躲藏藏的悲戚生活,倒不如从另一个角度着手。尽管他一直以来都在靠浓妆改变自己的面容, 但他认为他该让自己变得更加醒目——最好无论出入什么场所,都可以迅速成为群众间的焦点。如此一来, 那些追债者便会被障眼法欺瞒。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欠债人就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黑暗间惊慌逃窜。于是川江志人下定决心地踏入了面前的理发店。见到理发师时, 他果断地提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我的头发,变成最为鲜艳的色彩。”五个小时过去了,当他从理发店走出, 那头黑发已然变成了艳丽的彩虹色。多种高饱和度的色彩被调和在一起, 每种颜色都明亮刺目, 和周围灰败的街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比对。川江志人觉得很好。这样就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脸了。……****这条街道藏在东京光鲜繁华的城市内,是座名副其实的贫民窟。拥挤而崎岖的长巷,成群结片的破败筒子楼,是这里最常见的景致。无业游民、站在街边朝你招手的女人、还有光是看眼神就能察觉到凶戾的逃逸者……边缘地带的人物们,大多汇集在此。川江志人背负了一笔债款。姑且不谈他究竟为什么会欠债,但他的确需要想办法将这些钱还上——因为他的债主们,是石川县那边有名的地头蛇。他拼着一口气从石川跑到了东京来,但是只要不把本金和利息一起归还,那些人就会漫天遍地地找寻自己,不死不休。在逃避债款的过程中,川江志人前前后后更换了无数个名字。只是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奔波逃命了。于是,在来到这片贫民地带后,他对外自称了一个他学生时代自诩最酷、也最喜爱的名字——只是在今天返回租房的路途中,他却碰见了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男人的身姿笔挺,眉目冷淡,朝他望过来的一瞬间,川江志人脑海中的危险信号便倏地绽开——他抖着肩膀,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原来电影里讲述的东西都是假的。川江志人绝望地想。无论如何改变自己,如何拼尽全力地奔命,最终都会被这些西装暴徒们追上步伐。顶着一头彩虹发的羸弱男人向后退开半步,颤颤巍巍地:“我……我没有钱。”而对面的青年将双手插在口袋中,平静地盯着他:“我不是来讨债的。”川江志人狐疑地再度望去,发现对面的青年面容清隽,眼神透着淡漠,却不见分毫恶意。这等气质脱俗,看起来和这座颓败街巷格格不入的人,照理来说不该找上他。“那你……”他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是来做什么的?”“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青年说。“交易”这个词,大多与金钱挂着钩。川江志人很清楚这一点,于是皱起眉毛:“……什么交易?”为了能赚到足够的钱归还高利贷,他最近做了一些不干不净的活计。比如去高档酒店偷走一位富商的U盘,或是趁着某知名演员去吃饭时,扎漏他的汽车轮胎。川江志人很清楚这样不对,虽然都是像恶作剧一样的小事,但他的任务显然只是某些犯罪组织浩大计划的小小一环。但是他别无他法。那些委托此类工作的人们总会来到平民窟,让像他这样即便死去也无人在意的人,去做报酬高昂的“工作”。他想,面前的男人,也是那些“委托工作”的危险人物。“这笔交易很简单。”青年慢悠悠地答道。“我来帮你支付债款,这样你就可以活得轻松些——因为你看起来,像是生了很严重的病。”这话不假。川江志人很瘦,虽然他个子很高,但体重已经轻的好似只残余着骨架了。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腕细瘦的过分,几乎看不出这是成年男性该有的躯体,皮肤之下好似不带丝毫的脂肪包裹。因为他生病了,时日无多。他罹患胰腺癌晚期,揪心的疼痛总是环绕在身边,这骨瘦如柴的体态也是因疾病造成的。“代价呢?”川江志人问。“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要支付什么代价呢?”“你的名字。”前方的青年轻缓地说:“我要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迄今为止所历经的一切。”川江志人愣了愣。这等特别的交易,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在你死去之后,我会为你收敛遗骨。”对面的青年嗓音清冷,嘴唇上下开合,咬字清晰而有力——“然后,永远铭记你的名字。”川江志人的目光骤然闪动起来。他激动地险些直接点头应好,但理智还是将他即将脱缰的思绪拉回。“我还有一个条件。”他说。那名拥有漂亮琥珀眸的青年并不意外,于是和缓地询问:“什么条件?”“在我死后,你要帮我带一句话。”川江志人说。“一句话就好,带给我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好,我答应你。”前方的青年点点头。川江志人怔愣地盯着着前方的男子。他明明满身死寂般的漆黑,展露的一言一行——也像是即将剥夺他人生命的死神。但在川江志人的眼中,对方却更像在他临死前,由上天刻意派遣来,慰藉他的灵魂的美丽神祗。“那么,告诉我——你此刻的名字吧?”青年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川江熏。”川江志人抬起头。这个他最挚爱的名字、这个在他从孤儿院走出后,一直想要更改为此的名字、这个在他死去后,想要被铭记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川江熏。”请你永远记住它。****一周之后,今泉昇又回到了这片街巷。当敲响那间排列在筒子楼尾端的房间,却并没能得到回应时,他便明白:川江熏已经去世了。于是,他直接推开了那间屋子的门。房门并没有上锁,他猜这就是川江熏留给他的。熟悉而又狭窄的小屋,一间客厅、一个作为卧室的小小隔间、一个拥挤地摆着烹饪工具的玄关通道——这便是川江熏生活的全部。今泉昇打开客厅的灯,踱步走向了卧室。他拉开那方破旧的障子门,果然在榻榻米上看见了睡在被褥中的男人。男人嘴唇干裂、皮肤惨白,但他却双手交叠在腹部,眼睛安逸地闭合着——因为没有遗憾,所以他平和地迎来了最后一刻。今泉昇没说话,只垂下眼睫,默默地蹲下身子,开始收敛这具遗体。他取走了川江熏的私人物品,又将这间屋子彻头彻尾地打扫了一遍——手法很专业,那些警察办案时绝不遗漏的细节,全都被他不留痕迹地尽数撇去。他一边收拾着,一边又不免想到:难怪他当时搜查这间屋子时,一点关于“川江熏”的线索,都没能找到。因为这就是他为自己精心布置的屋子。——所以他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川江熏的尸体被他搬运到了楼下,事先联络好的车子将会运载这具尸体,以合规的方式将其火葬。今泉昇打开了衣柜,把从川江熏身上搜罗出的U盘,放在了一件外套的衣兜里。接着,他在衣柜寻寻觅觅,换上了那身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第三次的优衣库式衣服。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今泉昇又在屋子的门缝间夹上了一张白纸。这样就可以提醒自己时刻保持警惕——危险马上就会造访。然后,他进了一家理发店。【你知道吗?】弹窗在他的脑海中呢喃。【我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为了膈应他,弹窗还给他播放了一个3D立体环绕式“万众瞩目的欢呼”音效。今泉昇核善地微笑着:“谢谢你,希望你下次期待点别的事情。”【事实上,我还有其他可以期待的事情——】弹窗颇有深意地拖长音调。【比如,你下次还会自称,自己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男子高中生。】今泉昇冷笑了一声,直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么不要脸。下午两点,他从发廊走出,顶着一头他心甘情愿染上的彩虹色头发,推开了濑目酒吧的大门。结果在酒吧里,他竟然没有见到那个脾气极臭的吝啬老板。思来想去,反正自己现在也是街边混混的流氓人设,于是他干脆大摇大摆地走向吧台,随手开了几瓶不知究竟是什么牌子的酒。酒很烈,滑入喉咙的时候,他的喉管一阵刺痛,灼热的**几乎要溶解他的胃部。这酒的品质格外低劣。但他还是喝下去了一大半。“真不愧是……吝啬的老板。”今泉昇一边念叨着,一边头晕目眩地趴在了吧台上。14:40濑目酒吧的大门,被这间店铺的老板推开。老板心情大好地哼着小调,却在看见吧台上堆着一堆空酒瓶。而一个顶着彩虹色头发的男人,就像没骨头一样软趴趴地赖在高脚凳上。老板的脸立刻黑了下去。“这个天天白嫖的混蛋川江——!!”他咬了咬牙。“喂——!!”老板扯着嗓门大吼了一声。“喂!醒醒!醒醒醉鬼,别再睡了——”他扯着这个混小子的衣服,试图晃醒他。半分钟后,青年终于满是茫然地张开双目。他一副即将呕吐的模样,用迷离的眼神看向老板。在确信自己来到了从未造访过的陌生地带后,又忍着头疼打量起周遭。老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叫喊着,他忽视了这些嘈杂的声音,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卫生间。然后,他在镜子中看见了一张,与自己截然不同的脸庞。——故事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