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没再自讨没趣。川江熏的嘴巴很严实, 全程一问三不知,根本油盐不进。他喝了几口川江熏泡的红茶,提醒青年明天会有人来取走光盘, 便离开了。目送着身形颀长的男子在走廊尽头彻底消失,川江熏才小心翼翼地闭合门扉。他先是简单检查了一圈周围, 确信赤井没在屋子里动手脚后,才坐回卧室的电脑前。刚才除了泡红茶的功夫, 他全程都盯着赤井, 估计对方也没什么时间安装监听装置。何况FBI明早准备正式向公安提出合作邀请, 这个节骨眼在公安前合作线人的安全屋里放“杂物”, 委实有些不合适。“怎么样?”川江熏把那张光盘, 放进了连接着主机箱的外置光驱。这张以TTCL公司出品的游戏新作为伪装,由大内胜阴差阳错交到毛利小姐手中的光盘,实际上和游戏新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内部压缩包中记载的文件,是TTCL公司技术研发部门的最新项目资料。该项目以读取人脑电波指令为核心,欲要创造出世界上的第一部 全息虚拟游戏。项目如今只开了个头, 受限于当下的科技水平,想要真正打造出全息游戏,还需要不少时间。但文件中提出的不少观点, 都与乌丸莲耶想要实现人脑数据读取, 并将之拷贝上传的目的不谋而合。难怪Witch那么大费周章地在东京游戏博览会上动手。这张光盘对组织而言, 的确很重要。弹窗钻进了计算机中,以肉眼不可估量的速度, 快速浏览着光盘中的内容。过了半晌后, 电脑跳出了内置记事本的窗口, 上面跃动出一行字:【给我点时间, 我大概有思路了。】川江熏应了一声, 把电脑保持原样,留给了弹窗发挥。他觉得上一个自己看起来真的怪可怜的。他大学四年学的专业和编程毫无关系、即使是毕业后去警校学习的技能,也和C语言几乎不搭边。然而现在弹窗却精通编写各项代码,成日沉浸在解析文档和破解密码中。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不要脑补奇怪的东西。】记事本上又多出一行字。川江熏挑了挑眉。他发现这东西自打承认自己也是“今泉昇”之后,似乎收敛了很多。但他不是很理解,这家伙为什么那么喜欢看他的乐子。尤其是事情关乎于“彩虹色”的时候,弹窗总是微妙地兴奋,每当他碰上社死情况,这家伙总是笑得很欢实。这是什么低俗乐趣,真丢人。记事本上飞快跳出了弹窗新的回应:【很难理解吗?彩虹色的头发?】“我应该理解这种事吗?”川江熏面无表情地反问。而弹窗简言意骇:【我自己受过的苦,必须让别人也体会一遍。】简而言之,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其他人的伞统统踹翻。不仅要踹翻,还要做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说真的,我大概能明白零为什么喜欢你了。】弹窗难得正经了一下。川江熏瞄了一眼,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为什么?”【逗弄你的过程,往往充满了乐趣。】川江熏:…………神经病吧?****…………今泉昇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晚上十一点了。好在新租的公寓和警视厅挨得很近,上下通勤只需要半小时,否则按照以往的惯例,他到家的时候可能已经凌晨了。降谷零和哈罗在门口迎接了他。哈罗很热情,总是第一时间扑到他的怀里。而降谷零似乎有些不满,每一次今泉昇回家,狗狗都会先他一步抱上他的前辈。对此,今泉昇只一边撸狗,一边风轻云淡地开口:“狗狗的推特好看吗?”他记得可是非常清楚,在温泉旅馆的第三天早上,降谷零宁可看狗都不看他:)结果他的金发恋人却认真地盯着他:“前辈。”“如果你开个推特,我可以每天都只刷你一个人的动态。”今泉昇瞄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家伙,发现对方很是坦诚,连同投射过来的目光都亮晶晶的。他思考了一下,觉得降谷零最近就是太闲了。他一周之前出了现场任务,现在还要熬夜写报告,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至于零就不一样了,因为还处于“隐藏期”,所以最近格外清闲。上次出任务至多算是他自愿加班,甚至可以不写自己的那份任务总结。虽然零最后还是写了,完成的很是认真,并且把自己玩命似的从山崖一跃而下,赌博自己能否精确跳跃到车顶的事,简化成一句:从小路跟进,以地形优势成功控制住了犯罪团伙。真不愧是降谷零。由于不适合频繁外出,降谷零连波洛咖啡厅都不能去。这些天无聊时,他都在家里研究新料理,甚至还学起了针织,给哈罗用毛线制作了好几件秋冬装。今泉昇不免想到:这次终于换他来养降谷零了。回了家就有人在等待他,他大概能明白为什么现代人都会享受“金屋藏娇”的感觉了。“行啊,我这就去开推特。”面对恋人的发言,他随口应了一下,然后回卧室翻出了生活专用手机。他其实不怎么看年轻人当下流行的社交软件,但也没死板到对这些东西毫无理解。只是碍于工作忙碌,他有限的闲暇时间,几乎都贡献给自己的恋人了。今泉昇很快注册了一个新账号。用户名字懒得思索,于是就打上了名字的前三个字母:Nob一个听起来非常臭屁的英语名。但是网络上的东西,与他现实生活中的本人越不相干,就越安全。他回了客厅,降谷零很快申请了成为他的好友。今泉昇通过申请,好友列表了多了一个在用雪白色的小狗当头像的用户。头像上的哈罗笑眯眯地轻吐舌头,尾巴在空中形成一道愉快的弯弧。这大约是零朝它的饭碗里倒冻干时顺手拍的,哈罗一般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开心。自然光下的雪白团子毛茸茸的,湿润的蓝眼略微弯起,仰头的姿势很像是在迎合镜头,因而衬得它格外乖巧。今泉昇点进降谷零的主页看了一小会,里面分享的动态大多和哈罗有关。偶尔会在一众狗狗图片中间,夹杂几个他亲自下厨做的料理,摆盘瞧着格外精致,光影运用的恰到好处,很像高级餐厅的宣传广告里,才会出现的美食。但是零很谨慎,每一张被他发送到网络上的图片,都不会出现任何人迹。可能会透露地址的窗户,更是从未纳入照片,成为过背景的一部分。“我连续用了几个跳板做防护,”降谷零朝他的手机屏幕扫了几眼,解释道:“ip地址显示在国外,组织的人不会顺着社交账号找到我。”今泉昇点了点头,正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在某条料理分享的评论区,看见一条扎眼的评论——[牛仔裤:我好饿!快来我家给我做饭!]今泉昇眉头一挑。这个“牛仔裤”是哪位?怎么讲话的口气这么狂。最重要的是,零竟然还细声细语地进行了回复:[之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去的。]“这是松田。”降谷零在一旁哭笑不得地解释,“景说他那天晚上喝多了。”哦。是松田阵平啊。今泉昇想了想,觉得这话是松田说的,那就很合理。但临退出页面前,又在那条评论向下竖着的大拇指图标上,轻轻点了一下。Nob不赞同您的发言。今泉昇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差不多该休息了,他明天一大早还要去警视厅做汇报总结。于是他关上手机,准备去盥洗室洗个澡。正要站起身时,沙发旁的恋人又叫住了他。“对了,前辈。今天收到了一份你的快递。”降谷零将一个体积不大的小盒子,摆在了茶几上。今泉昇愣了愣,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网购过商品。他将快递拿起来试了试重量,盒子非常轻,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降谷零瞄了他一眼,平静地暗示:“你可以看一下寄件人。”今泉昇随即扫向快递上的寄件人位置,上面写了一串英语:Sharon。Sharon,莎朗。今泉昇的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手中的快递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他猜那个女人的逃逸生涯过得很滋润,否则怎么还有闲情逸致给他寄东西。他几乎窘迫地抬眸,小心翼翼地瞄了一下降谷零。在病房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和恋人道出,对方自然清楚他和贝尔摩德间的那点联系。只不过降谷零现在正在埋头刷手机,给足了他面子。就像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最后都没有过问贝尔摩德为什么潜逃了一般。但今泉昇真的很无辜,他从没要求过贝尔摩德在逃跑后还要和他保持联系。这很容易惹火上身,对一位公安警察来说,是严重到随时可以被上头停职调查的事情。不过为了证明自己问心无愧,他当着降谷零的面直接拆开了快递。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张磁卡。磁卡上印着的不是她的代号,而是一串编号外加姓名:048SharonVineyard今泉昇思忖了片刻,最后睁大双目。他像是倏然回忆起了什么,脑海之中乍现出一片白光,深埋在神经元连接处的过去大肆涌现,他恍惚意识到在很久以前,莎朗曾亲自使用过这张磁卡。——在莎朗与川江熏在研究所第二次见面时。第二次见面,莎朗把他从朗姆的眼皮底下带走,用这张权限高的离谱的磁卡打开了无数道大门,然后出了研究所。“零。”今泉昇开口。降谷零应了一声。下一刻,今泉昇语出惊人:“这张磁卡,能打开乌丸莲耶藏身之地的大门。”——就像是能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坐在沙发上的金发青年,惊愕地抬起头。…………磁卡被暂时收起来了。东西在降谷零的监管下,放在了他们两个人都知道的位置。他好像生怕今泉昇哪天把磁卡偷偷带走,然后单枪匹马地去研究所送死似的。今泉昇思索了一下,觉得恋人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事放在以前,他应该是能干出来的。可他现在很惜命,总觉得自己至少该活到九十岁,八十九岁都不行。他在盥洗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关上花洒的时候,捞起置物架上的毛巾,盖在了湿漉漉的黑发上。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路过漫着水雾的镜子时,他又驻足了一会,瞄向了镜子中的身影。圆形的简约款镜子外围,自带一圈用于打光的灯带。因而白雾中的人影虽然朦胧,但却带着似有似无的柔和光辉。镜中青年上身的轮廓比例绝佳、锻炼得当,肌肉的线条在氤氲的水汽间若隐若现,刚冲过热水导致血管扩张,皮肤表层浮着一层红,身上充斥着诱人遐想的美感。今泉昇思忖片刻,又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镜子利落一抹。沾着水珠的白皙锁骨,在镜中骤然清晰。他微抿下唇,顶着滚烫的脸,在那段透出锁骨的镜面旁,用指尖轻轻勾勒了一个爱心。【啧,学到了。】他脑子里顿时跳出一道声音。【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会这套。阴险狡诈的今泉昇plus版。】“别管。”今泉昇面无表情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回去写代码,然后自觉回避。”【是是,记得早点睡。】快乐都是属于别人的,小弹窗只有写代码和写代码。场景布置完毕。最后,今泉昇拿起洗澡时顺手带进来的日常专用机,朝着镜子飞快地拍下一张照片。——不是说只看我的推特吗?他一时有点脑子发热,但再三犹豫,还是将这张照片传到了推特上。发布之前,他设置了查阅权限,只有他列表里唯一的好友,可以看见这条动态。……“叮。”盥洗室外,降谷零的手机几乎同步地响了一下。在那款白色的手机里,他看见他的好友Nob发布了属于他的第一条动态。一张对着镜子拍摄的照片。照片中,一个看不到脸的半身模糊地倒映在镜子里。即使身体的边缘被水雾笼罩,但降谷零依然能凭借记忆,将这具白皙躯体的形状在脑海中补全。降谷零轻轻垂下眼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手机上的相片。微暖的灯光打照在镜面,朦胧之间,唯有那段被刻意抹去水迹、露出锁骨的地方显得尤为清晰。那段锁骨精致又漂亮,如果不是它的主人成日奔波职场,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留下旖旎的咬痕。锁骨旁边,是用指尖勾出的爱心——颇具暧昧的暗示。降谷零抬起头,用逐渐发暗的双眸瞄了一眼尚未开启的盥洗室大门。如果他的前辈是为了“钓鱼执法”的话……那好吧。降谷零得承认,他就这么轻松咬钩了。……今泉昇从盥洗室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降谷零正半蹲在地上叮嘱哈罗该去睡觉了。于是他挑了挑嘴角,披着松松垮垮的浴袍,慢悠悠地晃悠到降谷零身后。金发青年安置好哈罗后便站起身,扭过头来望向他。“小朋友去睡觉了,”今泉昇抱起双臂,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询:“那你呢?”他看见他的金发恋人向他步步靠近,又在他的唇畔落下一道轻盈的吻。但下一秒,降谷零却将唇凑到他的耳边,用齿尖轻轻磨砺着他的耳垂。有点痛,整只耳朵都泛起了酥麻。灼热的呼吸喷洒而下,恋人轻柔的嗓音里混着难以掩盖、几欲迸发而出的渴盼:“——到你困了为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