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小雨逗枝丫,夏至清风拂稻花。秋飞红蝶留不住,冬攀梅峰沐玉沙。”凤城鸟市,破宅荒院,灰檐土顶,东厢黄牖。淑女窈窕,少年憨朗,清雅之音,绕耳不知。“师姐,这诗是啥意思,咱想知道。”许是过于无聊,连平日里文采过耳不留的小师弟都生了雅兴,讨教起诗意来。挽君衣依旧望着窗外,兴致淡淡,但正因如此才开口为他详细解了惑。“此诗出自游记《沉笼》,描述得是凤岭的春夏秋冬。凤岭的春天常常迎来绵绵细雨,树上的枝丫落了雨珠便上下摇晃,仿佛被小雨逗弄了一般。到了夏天,凉快非常,因着靠峰阻了暑气,北方清风又常顾凤岭,且凤岭的主要农作物是水稻,故有‘清风拂稻花’一说。秋天的时候,凤岭常常受大风侵扰,刮得树上的红叶提前飘落,犹如蝴蝶随风舞去,留都留不住。而冬天,寒气攀上凤城旁侧高峰,峰上梅花被寒风拂去了睡意,争相开放,与漫天飞舞的雪花相伴,意境应是极好。”在她如此说的时候,秋风狠狠拍打着纸窗,似是在彰显力道,还“呼呼”地叫嚣着。微微蹙了下眉,挽君衣离了窗边,坐到了圆桌前,桌上放着一本闲书。她斟了杯热茶,捧着书翻看起来。三名晟看了看师姐又看了看窗边,方才师姐不似以往回答的云里雾里,他一时有些诧异便愣了下神,待回神过来师姐已经看起了书。他不好去打扰,只是干待在这里实在是无聊得紧……这屋中清贫,只有几本书放在落灰的书架上,书架旁是一张木床,没有被褥,倒有几个虫在啃木头,中央有一圆桌,在他们刚到的时候积了三层土,桌上的茶具披了黑袄还破了几个洞,实在是凄惨,不过倒是和这破宅子颇为“相得益彰”。他们是七日前走了地道来凤城的,到了凤城也不去住客栈,事实上因为“英雄会”的关系,客栈被各门各派占了个干净,他们就是想住也住不上。所以大师姐就直接带着他们来了这个凤城角落的破宅子,据说此地是大师姐在刚入江湖时买下的,因着长久无人打理才会破成这样。在简单地收拾了下屋子,将他们安顿好,又留下了足够的吃食后,大师姐和二师兄就神神秘秘地外出办事了。一连六天不见人影,又嘱咐他们不要出去不要见人,可不是要让人无聊吗?外面可热闹着呢,即使在这么偏僻的角落,凤城的喜庆都能跟着风飘过来。三名晟总会不经意间在门边留下几个羡慕渴望的眼神,但为了不让师姐为难,他总是会抑制住自己跃动的心思,实在忍不得就会到院子里练剑,顺便除除草。这不,安稳坐着还不到一个时辰,三名晟便和师姐打了个招呼,提着剑跑去了院子。瞥了眼他离开的方向,挽君衣微微地叹了口气。但其实她也看不下去这书,倒不是嫌无趣,而是担心师姐和师兄。他们这六天了无音讯,凤岭又因着“英雄会”的关系聚集了大量江湖人士,鱼龙混杂的保不准就有邪道的人,要是玲珑客栈的老板娘出卖了他们,师兄师姐便很可能陷入险境。可事端源头的她却躲在这一方片隅,受着他们和小师弟的保护,明明她也身怀武功,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挽君衣捏着书的指尖泛白,微微地颤动着。忧心自责、惭愧不甘,百般情绪混杂,萦绕在心头,终了却是化作了思念,可真是“卑鄙”。她睫毛轻颤,唇角勾起点点弧度,无笑,满是讽刺。兀的“沙沙”,似是树叶作响?挽君衣收了情绪,眼神一凛,悄悄地走到门边,拿下挂在墙钉上的剑,立于门旁细细听之。“沙沙,沙沙……喀嚓。”落叶被踩碎了。眯了眯眼睛,挽君衣手中倾雪静默地出了点鞘。她面上清寒一片、淡然自若,心下却是掀起些许波澜,有些慌乱。门外是谁?师姐?不,师姐何须蹑手蹑脚……对了,小师弟呢?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思及此,她终于蹙了眉,面色也难看了些许,手中紧握着倾雪,随时准备出剑。门外之人踌躇了几息,还是推开了门。门“吱吱呀呀”地一点点挪开,一道细长的影子慢慢地钻进了房屋。挽君衣敛声屏息,死盯着这道影子。影微动,倾雪即刻出鞘飞袭!“当”的一声,倾雪被弹开。挽君衣虽是料到可能会被对方接下,但没想到对方力气这般大,这一弹,倾雪剑险些脱出她手,她为了不让剑脱出而承了这力道,致使脚下平衡被打乱,身子竟直接扑进那人怀里。身体瞬间僵硬,但并未被撞疼,反而像是扑到了棉花上柔软得很,并且有一缕清香绕在鼻尖,似乎是玉兰花的味道。“师姐……”挽君衣声音幽幽,身子倒是软了下来,单手环着她的腰,扔了手中的剑鞘,攥紧了她的衣裳。“噗,几日未见,师妹武艺未精进不说,反倒是学坏了,竟晓得了‘投怀送抱’~”随着剑鞘落地发出脆生一响,白卿那不正经的含笑亮音飘来,带着几分调侃,只是僵了身子,手亦不知往哪里放,便只能悬在空中,反正除了她自己无人看到。“师姐,你作何去了?”挽君衣唇角微扬,将头埋在心念之人的颈肩,声音低低切切,还有点幽怨。且将倾雪剑一扔,叮当一响间双手环住了师姐的腰,颇有一种要在此处“扎根筑巢,赖着不走”的架势。白卿面色微红,好在没人看得到,但为了避免被某人察觉心中波澜迭起,遂急忙回应。“自是寻玲珑客栈的继承人去了。我猜邪道察觉玲珑背叛之后定是要斩草除根的,想来即使玲珑将继承人藏得再深也逃不了邪道暗里布下的网,我便与文客快马加鞭赶去老板娘所说之地,因着路途甚远,这才耽搁了这般久。”她解释得很清楚,本来仅说第一句便可,却硬是补了许多话,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怕某人觉得是“敷衍”。闻此,挽君衣笑意浓浓,阖上眼,藏着言语间的欣喜,继续问道:“师姐可找到了玲珑的继承人?”“没有,被邪道抢先了一步。不过他们没抓到人,那位继承人很机敏,早早地就转移了。”许是回忆起当时的情况,白卿的注意稍稍被转移,身体也因此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心跳也不算慢地恢复如常。“是吗。那师姐打算如何找到那位继承人。”察觉到白卿的变化,挽君衣的笑容也渐渐淡了下去,不过倒是将她抱得紧了些。白卿自是也有所察,笑道:“先不说这个,师妹不打算放开师姐吗?”“嗯,不打算。”“你倒是干脆。可师姐我被你勒得很是辛苦。”“那又如何?”语落,抱得更紧了。白卿一愣,旋即无奈失笑。“我倒是很好奇,师妹何时变得这般粘人了?”“我一直如此,只是师姐从未真正了解过我。”白卿又是一怔,竟一时无言以对。见其沉默,挽君衣便怏怏地放开了她,接着一溜烟儿离了白卿身边,又坐回了桌前,捧着书看起来,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见状,白卿苦笑一下,将地上的倾雪剑捡起、归鞘,又挂在墙钉上,随后才施施然走到桌前,坐下。挽君衣专注于读书,好似白卿不在面前。白卿自己倒了杯茶水,又往她的杯子中填了些,旋即以杯碰杯,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好在是温的。但挽君衣还是不免心揪了一下,瞥了她一眼,见白卿挂着笑,无事,便又急忙垂眸心不在焉地看书。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白卿的笑容中含了分真切,不过并未拆穿她,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武林盟主突然在凤城召开英雄会,将江湖人士聚集于此,想来是说剑盟授了意,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师妹不语,师姐继续说。“师傅赶在这时候让你和小师弟来送信,未免有些巧合了,兴许这和说剑盟的目的有些牵扯。”闻言,挽君衣抬眸看向她,问:“小师弟呢?还有师兄。”挑了下眉,白卿回道:“小师弟这般好玩的性子,一直待在这里岂不是要被憋坏了,左右我回来了便放他出去玩了。至于文客,他还有事要办,毕竟是英雄会,名士楼也是要来的,他这个侠客榜第五怎么着也得去露个面,顺便借点人手。”“是顺便露个面罢。”白卿但笑不语。默了几息,挽君衣又开口,淡淡地问:“师姐可有查到收信人的行踪?”提到收信人,白卿的笑容淡了几分,说:“这个收信人应该没有离开凤岭,但是行踪却是在一月前便已消失。说来也是巧,这说剑盟举办英雄会的心思也是在一月前就现了端倪,且不像以往那般大操大办,似乎还颇为急切,省去了许多规矩琐事,就连邀请各大派的请柬都十分朴素,真是不像说剑盟‘好面子’的风格。”顿了下,白卿眼睛微眯,继续道:“另外,将地点定在凤城中也是古怪,虽然百姓较为亲近江湖,但依着江湖上的规矩,刀剑本不应侵扰百姓。可主张定下此规矩的说剑盟自己却公然违反,另外几大门派还对此没有一点微词,同意得也是迅疾。这般情况想不惹人猜忌都难。”“依师姐所言,他们果真另有目的,且目的与我等相撞?”听着听着,挽君衣消了气,便也跟着她的思路琢磨起来。“约莫是,毕竟这位收信人来头不小。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徐徐又添一盏茶,白卿没有直言,但挽君衣却瞬间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是以挽君衣面色有些凝重,蹙着眉,有些不安地唤了一声“师姐”,却是欲言又止。“师妹不必担心,师傅既然放心让你来,必定早已考虑过这些。况且,不是还有我与师弟们在?左右这戏的主角不是我等,我等做一观客便是。师妹还是多想想我之前的提议吧。”闻言,挽君衣缓缓点了下头,目光飘向窗户,风吹打得纸窗颤抖不已,但纸窗却没有一点破开的迹象,明明所在之处尽是疮痍……“师姐……”她突然急促地开了口,拳头攥紧。“嗯?”“我与你同去雪山。”猝不及防……-----作者有话要说:凤岭篇开始啦(*ˉ︶ˉ*)节奏依旧不快hhh快不起来。另外,我越来越觉得我的文像古风rpg耶(⊙v⊙)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的小天使们~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