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自喉间喷出,似要将这风雪尽皆烧融。梅露萨踩踏着风,一刀斩断拦路者之恶骨,接着月牙高升,她眸中充斥骇然杀意,即是要一刀将那女童劈成两半。然,一声虚弱的“梅露萨”入了耳。她咬着牙,攥着刀柄的手直发抖,但终究还是没有劈下去,只是将那呆愣的恶童推开。扔了刀,跪坐在漻的身旁,梅露萨身上的怒火霎时熄灭了。她伸出手想将漻抱在怀中,可失了力气也不敢挪动她,于是只能握着漻冰凉的手,泪珠簌簌滚落,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心就好似被钝刀一点点磨碎,魂灵就仿佛被戏谑的风肆意撕扯。“梅露萨……”漻想要拂去她的泪水,但是那刀上的毒早已遍布全身,她已是动不得了,眼前的一切也愈来愈模糊。她其实有许多话想对梅露萨说,想说“谢谢你在我迷茫无助的时候出现并一直相信我”,想说“谢谢你将我视为珍宝一直爱护我”,想说“我好想做你的妻,生生世世不分离”……但说出口的似乎只能是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我食言了……“不许说对不起,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好好的,漻,你还没嫁给我呢……”漻望着梅露萨,即使看不清了,心底也铭刻着她的模样;即使听不清了,心底也流淌着她的声音。遂微微提起唇角——想要在这最后将笑容留给你,梅露萨,来生……“漻……不许闭眼……”梅露萨攥紧她的手,哀求着,呜咽着,泣不成声。“吾以雪神之名,向雪山祈求赐福,向天地祈求宽恕,将……”闻声,梅露萨猛地抬头一看,只见四周风雪螺旋形成一天然屏障,而她与漻正坐于一不知何时摆出的阵中,眼前的雪神半阖着目,唇齿开合不止,随着术词流淌而出,其面容渐渐衰老。“以吾之寿元为代价,结共生血契之阵,受阵者将血融于彼身,缔结命契,衡彼此之命寿,分彼此之痛苦,此后生生世世生死与共。”此言流淌之际,梅露萨毫不犹豫地拾起身旁弯刀,在自己手心上一划,并匆忙将鲜血挤出,她含了自己的血,然后口渡给已昏迷的漻。接着心一横拔出插在漻腹部的刀,在血涌之前,她用嘴堵住了漻的伤口,且将喷入喉的血尽皆咽下……刚好雪神念完了术词,她二人身下之阵发出淡淡的光芒,漻的伤势以肉眼可见之速愈合了一半,同时梅露萨感觉腹部一痛,又有几分麻痹之感,不过她总算是破涕为笑。将还未清醒但面色已有所恢复的漻抱在怀中,梅露萨已经喜不能言表,至于伤口和体内的毒她暂且无有心思去管。“雪神大人!”不知何时风雪散去,恢复了些气力的神子跑到了她们这边。梅露萨也因此声而暂时压住了心底“失而复得”的莫大欢喜,抬头看去,与一双含着慈悲又渐失神采的眼睛对上,她诚心向眼前已是苍老的雪神大人致谢。垂首闭目,拳抵胸口,仿若臣服,此乃爵玛最高礼节。见此,雪神笑了笑,她看着梅露萨怀中的漻,说:“梅露萨,漻就交与你了。”“好,请您放心!”梅露萨已是对眼前之人有了敬重之心。“济。”雪神颔首,又看向身旁的神子,“吾将雪神之位传于漻,拜托你辅佐。”“是,我必尽心尽力。”神子济行礼,严肃的面容有所松动,似含哀。“愿我雪族世世安泰,也愿这天下能够早日脱离乱世之苦,吾衷心祈愿。”言罢,雪神浈阖目,面负笑,魂归神泉。……与此同时,离朝以灵觉寻路,寻到了雪城后山山门。此时风雪愈加凶神恶煞,不仅致使周边草木断枝旋飞不止,甚至还扒起山壁的皮,扯下碎石后一举扔下悬崖,似乎如此这暴风冰雪就会无比欢愉。而人于其间,唯有不断沉气于足才勉强可抵抗这风,不被刮跑。离朝眯着眼睛,眼前朦朦胧胧,然隐约可瞧见这雪幕中有几道身影,耳边虽风声呼啸不断,但隐约可闻得刺耳的尖鸣声,以及——刀剑碰撞之音。心声作鼓,离朝赶忙想冲进这雪幕之中,奈何风雪不同意,她顶着这风是半分挪动不得,且若不是有嵌入雪中的曈昽撑着,怕是还要后退数丈。咬紧牙关,她眼睛发了红,心下煞是焦急,直想先抒发一番怒火,与这风雪打一架,然后让其滚到一边去!等等……猛地瞪大了眼,风雪吹得她眼睛生疼,可亦是让她迅速冷静了下来,脑海中随之浮现出《金丹诀》中所言——修道之根本唯四字——与天同质。此非狂妄之语,世间万物生于天地,本就应承天地之质,无有是非善恶、喜怒哀乐,唯有天之浩瀚、地之广博,怀容世间万事万物。奈何人生七情六欲又偏爱作茧自缚,于因果中迷惘,渐失此质。修道即寻质,身心与天融,神识与天通,化风化雨、化雷化电、化天化地化自然,人即风雨雷电、天地自然,如此自可成就同质。而同质之法根本在于——神念通自然,吐纳同天地。初看这些话,离朝每个字都识得却完全看不懂,哪怕是在此时有所悟,也仅是管中窥豹,但于当下足矣。她放开了曈昽,接着顺着这风躺倒在雪地之上,又将内气收归丹田,且阖上目摒除杂念,仅存一念,即“与风雪沟通”,同时以内灵感察风雪之吐纳,缓而趋近之。不知多久,那呼啸的风变得温和非常,不再扯她的骨;那冰冷的雪变得柔软非常,不再砸她的肉。离朝缓缓睁开眼睛,只觉这天地煞是明亮,哪怕当下还是乌云蔽天。坐起来,远远可见稳稳立于风雪之中的曈昽,她轻轻一笑,心下拜托风雪送自己过去,并诚恳道一声“谢谢”。风雪如其愿,变了风向送她回到曈昽身旁,且仿佛不再以冰冷待之。离朝拔出曈昽,脚下一起,冲进雪幕。旋即——怒火袭上心头!因为她心心念念之人正在被十几个大袍子围攻,且远远便能瞧见君姑娘肩上那一片暗红……离朝如何不怒,她红着眼,攥紧曈昽,当即迸发凶骇武压,宛若一块巨石砸向那伙人。而于生怒之际,她就不再是“风雪”,风雪亦不再对其温和,霎时凌虐起她的骨肉,欲阻挠她的步伐。可惜,曈昽一展,含着仿佛能将天地劈为两半之骇势,风雪不能阻。“咚”的一声,曈昽嵌入雪地之中,震得雪雾飞扬不说,那掀起的烈风竟是能在暴风雪肆虐的当下恰如翻浪,将周围末雪人冲退数步,空出好大的地方。且若非那被“巨石”瞄准的末雪人对武压杀气敏感又甚为矫健,怕是此刻已是成了肉泥……待得雪雾稍有消散,一众末雪人往这空地中心一瞧,那哪里是个人,分明就是不知自哪儿爬出来的恶鬼修罗!而这修罗在看到前方那似与风雪融为一体的女子时,眼神霎时恢复了清明,盛满了心疼与喜悦。君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离朝很想哭,但现下不是哭的时候,她抽了抽鼻子,一步两步顶着风雪来到君姑娘面前,实是想要拥抱眼前人,可到了还是忍住了。只是眸中映着的人衣衫铺血、面色惨白又阖着眸,伫立于此,任风雪推搡,就好像……一瞬间心慌意乱,离朝难以抑制地伸出微颤的手想要触碰她,双目亦是愈发酸涩。“为何要来?”兀的一声轻起,又转瞬为风雪遮盖,可离朝却是紧紧抓住了那声音,同时泪水夺眶而出,为风雪掠走不知飘往何处。但是不论风雪再如何蛮横,这肌肤之下作鼓响的炙热之心也无法被拽走,因为眼前人还在。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颤动,无声地唤着“君姑娘”,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记得这三个字。此般如何不叫人动容?挽君衣望着眼前这傻瓜,心湖波澜迭起,可是于面上她只想蹙眉、只想叹息。既然已有所疏远,为何不做到底?如此于你我二人来说才许是最好……可终究有所不忍,她虽这般想,但还是轻轻牵住了眼前人凝于半空的手,自也察觉到这傻瓜的手是何等凄惨。不知心下这份痛楚可是在心疼她?“君姑娘……”离朝有几分惊讶,但更多的是欢喜,欢喜得手中曈昽都有些抓不住,欢喜得快要压制不得想要抱紧她的冲动。不知幸还是不幸,末雪人悄悄地来到没了气势的修罗身后,举刀即将砍向她。见此,挽君衣急忙要发力将离朝拽向自己这边,然……“呼——”的一声,暴风訇然席卷而至,含着要将地面掀飞的力道,将不知不觉间耗光了内气的挽君衣给撞下了悬崖。“君姑娘——!!!”-----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 ̄ω ̄雪山前篇还有两章就结束啦~后篇还很远很远hhh目前大概写了五分之一左右?还未进入故事中期_(:_」∠)_希望之后不要吃掉太多大纲 ̄ω ̄虽然感情线脱纲严重,已经走在了放飞的路上(ー`?ー)本章出现了雪族的“血契”,这是一种连接灵魂的契约,分为普通的和特殊的,普通的仪式好做,就只管这一世,能让伴侣更亲密更心意相通,如果背叛变心会受到惩罚。在雪族这边缔结血契就算是成亲了,不缔结血契也是可以成亲哒,雪族人中缔结血契的并不多。特殊的有很多种,这章梅露萨和漻缔结的共命血契是一个很难也鲜少会做成的血契仪式,需要心甘情愿以寿元为媒介(一般是五年,可以自己承担也可以他人承担,但必须完全心甘情愿)还需缔结血契的二人灵魂契合,否则就会失败。这章雪神为了救就差一步就完全踏入鬼门关的漻,耗费了所剩所有寿元是属于特殊情况,救将死之人代价奇大没办法。补充一下为何漻会挡刀而不是把女童推走之类的方式,这也是涉及了因果代价的问题,即以命换命,她想救雪神就要以同等代价替雪神承担死亡命运,否则不管做什么雪神都会死,比如撞开了女童,就会有末雪人偷袭无防备的雪神之类的。而雪神如果不救漻,她确实会活着,但她不可能不救漻,所以这个死兆星最后还是降临到雪神身上,这也就是为啥隐士们不插手的原因,因为早已知晓天命难违,当然这是很消极的 ̄ω ̄然后离朝这边小小的爆发了一下,把末雪人吓了一跳,末雪人为何会盯上君姑娘就下次作话再说啦~(*ˉ︶ˉ*)再度感谢瓷兔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ω\*)感谢在2020-05-15 12:20:53~2020-05-20 12: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瓷兔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