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年之末,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太行弟子们终于得了几分清闲,不再如往日那般严肃,欢欢笑笑的打扮起他们安身立命的宗门,到处都洋溢着喜意。就连这些天疲累得生了不知几缕白发的秦珵,在今日也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且松松筋骨在宗门内悠然漫步。漫步着漫步着,就来到了太行前庭。立于前庭中央巨大的圆盘高台——天地浑圆之上,再环顾他堪称巍峨的太行宗,秦珵打心底生出来一股子豪情。太上之巅论志鸿,持道登梯往苍穹。拨云开雾望天景,但见仙鹤与翁公。自打老掌门去世后,秦珵就担当了掌门之职,如今已有十四载。这十四载虽艰难险阻不少,但太行皆顺利跨越,还因此愈加强盛。他秦珵未辜负老掌门之嘱托,也未辜负舍命救他们的翦明师弟。唯一的遗憾是尚未抓住那大魔头江曌……不过也请诸位师兄弟在天上瞧着,我秦珵此生定会为诸位报仇雪恨,即便此举之下背离大道。这是秦珵的决心,他早已放弃追求大道,也早已决定在将掌门之位传交翦瑀之前,将所有因果了却,给翦明师弟之子一个强盛安泰的天下第一道门。为此,即使现下再疲累也无妨。微微一笑,秦珵再度挪动脚步,他要回理事堂,继续为今夜的门派“助兴”小比做准备。此次他们太行要在武林盟会上使出真本事,必要将盟主之位拿下,而后号令群雄寻捕失踪的江曌。说起江曌,医师姑娘莫名与其有几分相似……不,那怎么可能,即使医师姑娘伪造了南泉医道世家的背景,也不代表她是为了掩盖什么,毕竟于现下的乱世隐姓埋名可以算是上策。况且承雪族血脉者,女子随母男子随父,假若医师姑娘的父亲为雪族人,母亲为天原人,那么她相貌上虽说会有雪族人的特点,但绝不会是雪发。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其母为雪族人,即江曌这个天原人不可能与其有血脉关系。秦珵也是被叛徒整得多疑了,竟是怀疑起救了太行不少弟子的恩人,他心下颇觉愧疚,尤其是想起医师姑娘这些日子为太行所做的贡献……这些时日医师姑娘不但赠送太行药师许多秘方,还时常到山下的村镇行医,并将这些功德都归给了他太行宗,由此而得的好名声再为游商侠士一传,便有不少远道而来求医的人,她皆是一一救治。后来实是太过繁忙,太行药师也下了山,在半山腰开了个善行铺子,得不少受了恩的富客支持,大批大批的药材为商队运来,亦有许多患病的穷苦之人聚集到望青山。善行铺子自是不会收半分银两,且尽心尽力救治这些为病苦萦缠之人。不过半月,太行宗的善名就传遍了江湖,于声望上稳压凤岭英雄——说剑盟一头。更甚者,百姓听说了明年就要选出新任武林盟主,纷纷在祈福参拜之时向上天祈求——保佑太行仙道能在武林盟会上大放异彩,成为武林盟主。可谓众望所归。本来之前秦珵还颇为烦恼江湖威望一事,毕竟要想做武林盟主,就得在武功、才智、威望三方面中有二胜过现任盟主才可。武功不必说,即使连恒行早已是先天境界,太行这个底蕴深厚的剑道大派也是不惧的。可才智……在江湖泥潭混了这么久的秦珵极为清楚,自家孩子全是乖巧淳朴的武痴,玩不得阴谋算计,也耍不了笔墨纸砚。如此只能拼威望,可连恒行做了二十年武林盟主,那威望自是不必多言,太行又因为太执着江曌,这些年鲜少为江湖做贡献,威望全靠先辈的积累。是以,医师姑娘此举是帮了太行大忙。他打算之后一定要好好答谢医师姑娘。这般随意神游着,秦珵到了理事堂,于是收回思绪继续做好他的掌门。……今日,挽君衣一如往常待在山下,然不是为了行医治病,而是为了找寻一直没有消息的子野。当然,不行医是因着今日乃除夕,百姓都回家准备过年,善行铺子也暂时关了门的缘故。走在街上,来往人热情地向她打着招呼,言行间满富喜意,她也会回应,不过依旧显得有些冷淡。好在镇子里的人已是熟悉了她的性子,不会有所介怀。且有不少商贩想赠送物什与她,尤其是那些曾久病缠身之人。不过挽君衣未收,毕竟行医济世本就不为回报,此次还是在做功德回献给太行宗,怎可收百姓之物。是以她道了谢后尽皆婉拒。商贩们很是无奈,只好说些吉祥话,并将她想知道的毫无保留地告诉之。可惜转了一圈,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子野来过镇子,在这几日不见了踪影,去向不知。如此,他怕是深夜出了镇,还刻意避人耳目。她有些担心,但晓得现下的自己实是惹人注目,是以并未将这份担心表露于面而扰百姓之欢喜。既寻不见,挽君衣就打算先回去,若今夜子野依旧未归,明日便与小师弟一同到太休其他地方寻找。至于师姐的下落,至今还是半点消息也无……她已是决定争武林盟主之位,按连姑娘的法子来找师姐,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娘亲,我想要那个小黄犬~”正神游着,前方突然飘来孩童稚嫩的声音。本来这在街上算不得稀奇,不该引得她注意,但偏偏出现“黄犬”二字,让她想起了许久未见的人,于是目光不由自主地飘了过去。只见一个模样甚是讨喜的布黄犬被孩童捧在手心,其娘亲付了银钱又轻抚其发,而后母子俩手牵手欣然离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挽君衣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小摊前,待转回目光之后凝视着这只仅剩的布黄犬。“医师姑娘可有喜欢的?”坐摊的大娘面上添了些许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毕竟她也受了眼前这姑娘的照顾,亦想着该如何报答。闻声,回过神的挽君衣摇了摇头,又道了声“对不起”,旋即转身即走,步伐匆匆。大娘愣了愣,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这唯一一只有点傻傻的布黄犬,喃喃自语道:“你呦,还是这般不争气。”然,一阵清风兀的飘过,大娘察觉到有人来,抬头一看又愣了,怎得医师姑娘又回来了?“请问这个需要多少银两?”挽君衣伸出一根手指轻触布黄犬。“额,不要银两,医师姑娘喜欢拿去就好。”大娘错愕之后喜笑颜开。可挽君衣却微微蹙眉,道出二字“不可”,随后垂眸收回了手,似是又不打算要了。见此,大娘急忙改口,说:“三文,只需三文。医师姑娘你看,这小布犬挺喜欢您的,还冲您笑了呢。”听了这话,挽君衣悄悄瞥了布黄犬一眼,心道:确实笑着,还很傻。心下暗叹一声,她取出三文钱交与大娘。虽然晓得大娘应是故意便宜了许多,但她不想拂了这份好意让对方不自在,遂并未执着,在接过巴掌大的布黄犬时也诚恳道了谢,之后复又急匆匆离去。望着医师姑娘如乘风归去,大娘虽觉奇怪,但了却了两桩心事,别提有多欢喜,尤其是在转头发现隔壁摊摊主在羡慕地看着自己时,她甚至有几分骄傲,心下念叨着:没白养活,可算是给为娘的争了口气!不久。步入太行宗,挽君衣未闲逛,径直回了木屋。莫名有些急切地站在木屋门前,气息稍乱,她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门进屋。待将门关好,她于凳子上坐下,又将布黄犬放在桌上,随后开始看着它发呆。这些日子她忙于行医治病,甚少休息,连师姐的下落都鲜少过问,自也无甚功夫想起某人,虽然好似梦到她一回……她原以为自己已是不再在意,谁知……少时,挽君衣兀的伸出手指弹了下傻笑着的布黄犬之脑门,自语道:“你若失信于我,我便再也不会在意你。”言罢,她蹙眉,又补一句:“不,即使未失信,我也不会在意你。”话音落下没两息,她莫名有些生气,遂捏了捏布黄犬的脸,但并未用力,而布黄犬也一直傻傻地笑着。……阳光闲逛了一会儿被皎月赶跑,紧接着皎月又被底下的红火与热闹吓得躲到了云层之后。待于正殿吃过了团圆饭,就要迎来弟子们最期待的“助兴小比”。助兴小比并无特定规则,就是单纯的比武,单挑也好,一挑多也罢,甚至车轮战都可,只要能够尽兴。且是不论辈分,谁都可上去比武,哪怕是长老,又或是秦珵。当然比试无赏岂不是无趣,这次的奖赏乃秦珵写的一幅字,不错,就是这般要说寒酸也是寒酸,要说荣幸也是荣幸的奖赏,主要是不想让弟子们为了奖赏太过于较真。助兴小比就在前庭天地浑圆之上,比试者不得出天地浑圆,出即算败,被打倒在地也算败,不可耍赖。观者就围坐在四周,亦可上房,被邀请来的挽君衣便是端坐在了房顶,因为此处清静。同样上了房顶的还有翦瑀,乃是来陪她的。至于三名晟,他已是在天地浑圆上和太行弟子比起了武,显然兴致颇高。看着小师弟连战连胜,听着底下阵阵鼓掌称赞声,挽君衣有些心不在焉。一旁的翦瑀见此犹豫了半天,开口道:“医师姑娘,会找到的,只是近日多有繁忙,进展才稍有些慢。”他自是认为身旁的人在挂念其师姐。然,挽君衣却是在苦恼——该如何将于自己脑海中扎根的某人赶出去。若是挂念师姐,倒不会如此,毕竟师姐失踪已是寻常事,她早已习惯。不过翦瑀公子既如此说了,她还是有礼地应了一声,虽只有一个“嗯”字。见状,翦瑀以为她还未宽心,于是又道:“此次武林盟会的规则似乎会在继承英雄会的基础上稍作改变,但应是会保留伍制,如此我或许可以帮一帮你……们。”虽然可能很难说服叔公,但医师姑娘帮了太行此等大忙,叔公应是会同意的。翦瑀如此想着,且突然他意识到至今还未知晓医师姑娘的名姓,可大家都不问,医师姑娘又似乎不打算告知,他也不好意思开口。正思量间,身旁的人对他道了声谢,同时底下的师弟们可怜兮兮地在求“大师兄”出手。因为天地浑圆上的三名晟已是赢了十几场,他们这同辈的精英都要丢脸丢尽了,虽然起初他们是让着客人……而三名晟之所以如此厉害,还要多亏了之前连佳乐偶尔的指点。对此,翦瑀只好支会了身旁人一声,准备去找回点场子。可刚站起就察觉到一股阴狠的视线,他微怔,循着视线看去,果然是……大师兄。凌修齐藏在角落,坐着轮椅,眼神中的恨毫不加以掩饰,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而翦瑀亦是赶快下了屋顶,与三名晟比武切磋。不过三招,三名晟就败下阵来,原因有三,一是翦瑀实力确实强横,二是他经了车轮战已是疲累,三是翦瑀的静功甚是克制其这种大开大合的剑法。于是三名晟夸赞了他一句,老实弃了斗台,毕竟已十分尽兴,就是转眼不见师姐的身影……挽君衣会离开,一是因着瞧见了子野归来,二便是被底下那位双腿有疾之人盯得甚是不自在,遂不打招呼就离开了。很快,她就和失踪颇久的四师弟碰了面。又见其浑身是伤,便于他行礼后带着他去了木屋,路上不发一语。等到了木屋她又默默拿出了伤药和绷带,准备给这个甚会让人担心的师弟上药包扎。“姐姐……”绍子野配合着,但终究还是含着歉意轻轻唤了她一声,一如以前犯了错时的模样。“我并未生气,亦不会过问你去了何处。”挽君衣轻叹,见他双臂伤痕累累,新伤与旧伤叠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心疼。见眼前人叹气,绍子野垂首,做了保证:“姐姐,子野下次不会了。”“嗯。望你不要食言。”“我,不会。”绍子野晓得姐姐心中的失望,他亦是对大师姐失望,尤其是在看到那些以后。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大师姐决意找寻身世时,师傅会一怒之下将其逐出师门,并严令禁止她与姐姐在一起。“子野,师姐在望青山寻到了什么?”静默少时,挽君衣终还是开口问道。绍子野未有迟疑,答:“身世线索,指向雪山与皇都。雪莲木牌为雪山信物,根据师傅所言推测,师姐重病时有雪族人救了她,那木牌许是巧合遗留下的。而皇都,许是家族在那一带,具体并不清楚。”他的话漏洞不少,一是若事实如此,师傅有何隐瞒的必要。二是雪族信物怎会说遗留就遗留,即使不小心丢下,之后为何不回来寻?三是皇都的线索,依据又在何处,且语意甚是模糊不清。但……挽君衣仅是应了一声并未追问,许是逃避,也许是相信,相信他也相信师姐。“可有进食?”于是她仅轻描淡写地问了这么一句。“尚未。”绍子野诚实回答。闻言,挽君衣颔首,将伤药收好,准备去临时搭建的小厨房做一些吃食。“多谢姐姐。”绍子野抱拳垂首致谢,客气又有礼,然阖上了双目。出了门的挽君衣心下发闷,抬头望了望天,很想寻一寻那颗赤青色的星,可惜天色阴沉,一颗星也无。虽说前些日子有星时亦是寻不见……她轻叹,又轻轻捏了捏安放在袖囊中的布黄犬,随后迈开步子向小厨房而去,且心下不自觉念叨着——不知她……又在作何?-----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本章隐藏信息~1、有雪族血脉的人,男随父,女随母。因为君姑娘是由霜生下的,所以外貌上更像霜一些,当然也像江曌,瞳色是靛青色是因为江曌的瞳色细看之下带点蓝(因为师傅的娘亲是爵玛人,爵玛人瞳色深且有不少会掺杂青色和蓝色,这和神话有关)再加上雪族人瞳色浅,这么一综合影响就是靛青色了。由这个信息还可以联系到雪山篇中的护,他的头发是灰白色,也就是说他父亲是灰白色的发,然而外祖父头发是白色,按理说护的父亲应该和外祖父一样是雪发,所以_(:_」∠)_惨是外祖父惨。2、本章最后说有星星的时候也见不着赤青星,原因就是被藏星术隐藏了,也就是先前雪山篇雪神找离朝要生辰八字的理由。暂且这些~好啦,下一章开始竹林篇~# 竹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