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乾思泓回到鸿鹄院。他面色十分凝重,因为基本可以确定另两方已结成同盟,目的就是铲除身为龙星的自己。如果离朝所猜不错,那么此局除了逃之外无有第二个选择。然,还是有猜错的可能,毕竟那猜测虽合理但让人难以置信,便在后日的宫宴上作最后一次试探罢。如此想着,他渐渐行至自己的书房。今夜应是难以安眠,还是多谋划谋划为好,此乃他未去寝屋之理由。出人意料的是,月色之下,有两个姑娘已在书房门口久候多时。看来她们料到了自己的行动,乾思泓觉着这敏锐的二人属实有些可怕。“请进。”他不轻不重地吐出二字,同时打开书房的门。待得点燃蜡烛,乾思泓为她们沏了两盏茶。她们也并未客气,抱拳道谢后欣然接受这“地主之谊”,且与他对向而坐。“如何?”问的自然是后宫之行的情况。说来惭愧,她们此行最大的收获即是彼此心意相通,不论是地宫入口还是地宫之图所在,皆未得以确认。“皇后娘娘说地宫入口就在乐平宫,不过需得拿到地宫之图,她才会告知入口在何处。我等去寻图时遇见南景,地图兴许已被其取走。此外,皇后娘娘十分在意她的侍女与其女,拜托我等逃亡时将她二人带上。”挽君衣只好将情况如实相告。听了这些,乾思泓闭上双目,沉吟片刻,问:“皇后、娘娘可托口信予吾?”乐平皇后亦如此问过……“无有。”“是吗,那她可有说些旁的什么?”二皇子的神色并无异样。“有说过,皇后娘娘说她在二十年前曾生过一场大病,为一对夫妇相救,女医师为雪族人,不知可属实?”挽君衣的直觉告诉她,皇后所言必有虚。果然,二皇子皱了下眉,答:“皇后娘娘确实生过大病,亦为雪族人相救,但救她者并非是一对夫妇,而仅是一雪族姑娘。二十年前有两位雪族姑娘来访皇都,一是医治皇后娘娘的医师,二才是一对夫妇。那对夫妇未入皇城,仅是在长卫驻足,拜访了吾师。”此言出,挽君衣眉心紧蹙,追问:“敢问二殿下可记得那对夫妇有何相貌特征?”“自是记得,那对夫妇与你二人十分相像。”这也是乾思泓轻易予她们一些信任的理由之一。那对夫妇曾赠与老师一本书,书中所言治国之道十分高明,所描绘的宏图更是让人心生向往,乃是他的启蒙之书。闻言,挽君衣看向身旁安安静静的离朝,见她神色如常,似是对“相像”二字无甚反应,不由得有些担心。似有所觉,离朝与君姑娘对视,温柔一笑。她是真不在意“相像”二字,自也晓得君姑娘的娘亲与自己父亲的一些事,可那些并非事情全貌,她不打算为不见全貌的事而或喜或悲。明了这温柔的眼眸中所蕴藏之意,挽君衣稍稍放心,便挪开目光,复又看向二皇子,同时悄悄勾了勾心上人的手指,下一息便与她十指相扣,虽说彼此的手刚刚分开无多久……因对面二人情意浓浓,乾思泓不好打搅,遂垂目喝茶,直至觉察雪族姑娘的目光重回自己身上,他才将茶盏放下。“皇后娘娘应是撒了谎,约莫那地宫入口不是真的。现下的局势十分严峻,我等必须尽快将地宫入口及地图找到,不知你二人可有法子探出那位南景是否持有地图?”其音落,离朝不自觉地扣紧君姑娘的手,同时心下不断呵斥自己:有何可怕?有何可怕?有何可怕?“此事我二人无有办法,请二殿下另寻他人。”挽君衣不想离朝恐慌不安,是以决定若能不见师姐就不见,且微微歪头,靠于她的肩膀,希望她能安心一些。此举颇为有用,离朝的怕霎时消弭。“咳咳。”乾思泓实在看不下去,亦觉察出这南景与她们有些渊源,倒是未作勉强,说,“嗯,吾会拜托他人,不过那地宫入口还需你二人多费心才是。”“自然。”无有迟疑。“不知你二人还有何想问?”若无有就回去调情,莫在吾眼前。他难免想起自己不知安好与否的妻儿,尤其是在瞧见离朝这逐渐傻气的笑容时,心下可是有了火气。而挽君衣虽对此有所明了,但确实还有疑问,故言:“敢问二殿下,今日与另两方江湖使者的会谈情况如何?”“不甚乐观。他们明面上皆想拉拢吾,然应允的皆为虚,怕是早已联合。除此之外,虽说你等正道皆站于吾这方,为吾去做细作,但事实上不论父皇还是谒氏皆未相信你等,恐怕另两方皆打着将计就计的算盘。”“既如此,我等不如也将计就计。”二皇子轻笑,道:“吾正有此打算,今日下午吾与江湖众英杰摆宴,即是以阳谋告知敌人——吾已决心与他们正大光明地一决高下。以此举作迷惑之诱饵,逼迫他们应战或谋阴。本是想以此掩盖我等逃亡之意,未想那地宫还有旁人知晓,现下情况更为难料。”确实。师姐到底站在哪边尚且不明,眼下二皇子阵营中还有一可怕之人。说来那人为何让自己害怕,莫非……思及此,挽君衣阖目,掩下眸中惊诧,然逃不过心上人的眼睛。“澄兄,我、妻子有所不适,若有他事明日再说罢,告辞。”说完,离朝扶着君姑娘起身,而后不由分说将她横抱而起,于身后一声“慢走不送”落下之际,她已然蹿出书房,模样甚是急切。待得冲进自己屋,关好门,她面上的急切才褪去,接着垂眸看向怀中人,笑得温柔。“倒是学会了骗人。”君姑娘眼睫轻眨,清澈明眸中盛满笑意,声音亦轻柔得很,无有半分责怪之意。“嘿嘿~君姑娘不也趁势骗了澄兄。”“我乃是不忍见你尴尬,傻瓜。”说着,她伸手轻轻捏了捏离朝的面颊,面上的笑容愈加明媚。这让离朝心下充盈喜悦。好想她再多笑笑,每日都能欢喜,当然这笑容只能属于自己,绝不要给旁人。——“放下你的怕。做不到的话就与你心上人说,莫等无法挽回之际,害了彼此。”二兄的话依稀在耳。“君姑娘,我……很相信你,可我依旧感到害怕,我不想害怕,我该怎么做?”离朝移开目光,不敢看君姑娘,不确定她是否会生气,她应当是希望自己能够予以信任,不该怀疑,自己确实想如此,只是压制不住恐惧,对白卿的恐惧……对此,挽君衣阖目暗叹,倒是无有失望,只是觉着有些造化弄人。若当初于父母惨死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救下自己的是离朝,兴许自己与她早已修成正果,她不会害怕失去自己,亦不会有何痛苦。她知晓离朝害怕的是自己心悦师姐的那些年,离朝不相信的是她自己与这看似短暂的几个月。唉,明明是个自信又固执的人,明明勇敢无畏,为何在情之一字上这般胆怯自卑,怎得如此叫人心疼,傻瓜。“离朝,将我放至床榻。”轻语出,离朝听话地迈开僵硬的步子,依旧低着头,发丝挡住神貌。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轻柔又稳当地将君姑娘放于床榻,随后……脖颈被搂住,紧接着为一股力驱使压下身子,好在她反应够快,及时以手撑住床榻,然还是与君姑娘鼻尖相触,气息交融。“君姑娘……”离朝的心跳得激烈,面颊不由得迅速染红,自然眸中映着的君姑娘亦是羞红了脸,动人又诱人。但见君姑娘朱唇轻启。“我从未如此待旁人,在过去近二十年里;我从未亲过旁人,在过去近二十年里;我从未如此在乎一个人,在过去近二十年里;我从未如此心动不已,在过去近二十年里;我从未盼望能有来世,从未想过与一个人生生世世,在过去近二十年里。你怕何人?我早已是你的,你有何可惧?”说着,泪水不知不觉淌下,满满的皆是情意,满溢而绵绵不绝的情意。离朝凝望着她的双眸,眼前亦是水雾朦胧,且牙关咬得死死的,不让呜咽蹦出口。她很想揍自己,怎得又让君姑娘哭泣,怎得直到此刻才明了这份情的真挚坚决,怎得会傻得胆怯又自卑……思及此,她抑制不住,呜咽还是蹦出,懊悔又欢喜,满怀着恋慕与爱。“傻瓜。”轻语落下,无需任何气力相辅,彼此心有灵犀,将温柔与情|爱尽皆交与对方,于双唇贴触之时,即是生生世世不分离,以此为誓。……与此同时,冷宫中。一疯子拿枪尖指着疯婆子,疯婆子捂着被刺穿的腿,哆哆嗦嗦地道出自己所知,关于乾的秘密,关于巫陵案的真相,关于庚帝为谁所杀,以及武帝留下的致胜之物……-----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哇,修文的我被她俩甜到了(*/ω\*)改个时间bug,宫宴在后日,明日是宫外的事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