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宫宴,以加深君臣之情的由头宴请文武百官,暂摒除品级高低之分,任何人皆可于此高谈阔论,大谈宏图,为百姓谋福。皇帝会酌情听取臣子意见,推行新政。尽是胡扯!若百姓听了,谁人都得骂上一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皇帝忙着调戏妃嫔,文臣忙着结党营私,武将忙着喝酒看戏,老臣(大公)忙着吹胡子瞪眼,满腹怨愤,谁有功夫提什么造福百姓的新政?有。平常魏副相和中立派贤臣多少会提那么一两个,可惜提了也不能怎么样,当权者不过一耳进一耳出,白费功夫。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再参加宫宴。而此次宫宴与往常不同,一来有不少江湖人参与其中,不过尽皆是上了年纪的男子,二来平常半句不言的二皇子今次终于来了底气,开始高谈阔论。“诸位,现下民不聊生,我等合该减少赋税,扶助农商,布施贫者。”此言被嘈杂的谈笑声所掩盖。“诸位,请听吾一语。就算你等不愿关注民生艰苦,这外敌虎视眈眈,各地军队缺粮缺军饷,还有征兵无度,当权者囤积私兵等等问题,总归要商讨一番不是?”无人搭理,甚至除了周烐外的武将皆不抬一眼,端是盯着舞女的身姿,一边肆意打量一边哈哈大笑。他不放弃,又向老臣进言:“诸位大公,您等德高望重,必不会坐视奸臣继续祸乱朝纲,影响社稷。小辈请求您等除奸臣、复朝纲!”老臣们耳朵不好使没听见,端是叽叽喳喳批判那舞女不知廉耻。“……”乾思泓坐下,看向高座上的皇帝、丞相、太子。他们皆面带着笑,觥筹交错,被宫人们伺候得舒舒服服,自然连一眼都不会施舍于他,也不会施舍于受苦受难的百姓。“二殿下,这里早已腐烂至根。”他身旁连恒行悄然出言。对此,乾思泓闭目,深深叹出一口气,他不再抱有任何幻想。睁开眼,那目中的野望不再加以掩饰,他定要将昏君奸臣拉下马,自己登基称帝,让龙盘飞于空。“走罢。”他轻吐二字,而后站起,打算带着连恒行等人离开。然……“老二,你要去何处啊?”皇帝出言,宴殿内霎时鸦雀无声。“儿臣突感不适,欲出恭片刻。”此言出,不少大臣忍不住嗤笑,毕竟说出这等话的可是堂堂皇子。“哦?那你带着江湖朋友去做什么,他们也与你一样?朕着实费解。”乾思泓平静答曰:“儿臣恐在外遇害,又恐在内被陷害,只有带着儿臣的江湖友人,儿臣才心安。”这几乎是把所有上不得台面的事给摆上了台面,众人不由得移开目光,藏着匕首的舞女也不知该不该现在“刺杀”皇帝,栽赃陷害。“老二,你多虑了。”皇帝难得不笑,神色正经。而乾思泓凝视着他的双目,言:“父皇,您亦是多虑了。儿臣告退。”言罢,他也不待皇帝答复,直接带着连恒行等人踏出宴殿。只有恒桀与邪道还留在殿内,恒桀还一直死盯着当众调戏常公泠的太子。少时,宫宴复又归于热闹。鸿鹄院内,乾思泓等人归来,他安插于皇宫的细作亦皆被老师寻来聚集于此。此间还有二人,已为颜彩漪易|容成二皇子模样,一人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一人是翦瑀。翦瑀会如此,乃是因着只有他和贴身侍卫与二皇子身形相近,且他不算打眼,不像五大派掌门和连恒行,谁不在都会被立即发现。原本二皇子是准备了好些替身,奈何入宫匆忙,他的人想进宫又要经过重重把关,与他相像的人皆是被请离。若不是有颜彩漪,他的替身一个都不可能存在,可见连佳乐是如何的高瞻远瞩,不愧为前武林盟主之女。“诸位大恩,澄定将铭记于心。他日澄必不负诸位所托所愿,还天下以太平,以涌泉报恩!”乾思泓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祝诸位——武运昌隆!”……“呼——”皇宫烧起大火。一把火烧在宴殿,一把火烧在宫门,一把火烧在后宫。于这大火之中哀嚎迭起、尸横遍野,兵刃相接、血流成河,史称“戏宴之变”。宴殿内。突有一人飞身而起,取粘于长桌下之雷荆枪,拔力直扎高座之上昏君,发癫狂大笑。然,为暗士作拦,噼里啪啦交刃斗武,似是唱一出惊心动魄的戏。直至暗红之气缭绕,那十数暗士血肉横飞,一众武将才反应过来前去护驾,一众文臣才反应过来惊慌逃窜,一众老臣才反应过来挥袖大喊,一众邪道早已悄然离去。霹雳作响不止,恒桀形如恶鬼,追杀皇帝、丞相、太子,使三大权者不顾形象挤出宴殿分路逃窜,外面御甲卫忙护各主。自也有作拦恒桀者,可人如何拦得下疯魔,在得来两三血窟窿之后,只得让路,那恶鬼直奔太子逃窜之方向。与此同时,宴殿外已是大乱,宫人能躲的皆躲进屋中,不能躲的都惨死在御甲卫的宽刀之下。倒不是这些宫人招惹了御甲卫亦或为二皇子的人,而是御甲卫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在外逃窜的可疑人一个都不打算放过。面对这八千御甲卫,二皇子这不过百人的兵马自不可能一股脑地硬拼,他们得讲求策略。策略即是分兵,将百人分为五队。二皇子被连恒行与蓬兴庄这两个先天境以及三十护卫保护,向皇宫正门疾行;另一个二皇子则带着离朝、挽君衣、颜彩漪三人向冷宫而去,地宫入口就在那里,他们无有护卫跟随。至于五大派掌门则是与二十护卫拦截追击的御甲卫,与敌战作一团。还有两队,分别二十五人,于左右两翼护二皇子前行。多亏他们选择冒险走窄道前往宫门,以及宴殿的混乱和不少宫人胡乱逃窜,还有另一个二皇子逃往后宫,这八千御甲卫明显被混乱局势所扰,再加上江湖人的奋力阻拦,追击甚为不顺利,甚至眨眼的功夫他们就跟丢了二皇子。当然,江湖人若一直与御甲卫纠缠,怕是不一会儿就会尽皆阵亡,这时候就要用到战术——利用这皇宫错综复杂的地形进行游击战。好在二皇子给他们这断后队安排了一熟悉皇宫的军师,此人便带着他们不断游走,绊各路御甲卫的脚。偏偏在这时,皇宫多处燃起大火,宫人哀嚎不止,逃窜的文官四处抓御甲卫来保护自己,致使局势更为混乱。另一边,后宫。与其他地方相比,这脂粉扑鼻的地方要安宁得多,只是暗中窥探的目光也不算少。她们大多是被锁在这宫中的莺莺燕燕,瞧见二皇子带着三个女子路过,不由得发出嗤笑,约莫是想着——皇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二皇子带着她们前往冷宫,恰好经过皇后所在的乐平宫。本来这不稀奇,他们也不会停留,可皇后居然在宫门口等着他们,侍女和她的女儿也在皇后身边。瞧见她们,挽君衣一怔,让二皇子与颜彩漪先行离去。他们不解,却也未耽搁,颔首之后匆匆路过皇后三人。许是忍耐不住,那小小女童喊了一声“爹爹”,可惜无人回应。望着他们跑远,女童转身抱住皇后娘娘,低声啜泣。皇后娘娘温柔抚着女童的头发,目光却是落在挽君衣二人身上。“你等何必停下。”“可否请皇后娘娘告知我,是何人威胁您说地宫入口在乐平宫?”挽君衣不答反问。闻言,皇后苦笑,回道:“我乐平氏自始至终皆为他人手中棋子,谁都可当这棋手,威胁者为何人,本宫也难以知晓。雪族姑娘,你能否将本宫的侍女及这个孩子带离皇宫?”此言出,挽君衣与离朝对视一眼,还未答复,那小童便先涕泗横流,求着:“娘娘,我不要,我不要离开娘娘!”“乖,橙儿乖,娘娘只是想让你娘亲带你出去玩,顺便找爹爹,很快你们就会跟着爹爹回来,就会再见到娘娘。”皇后娘娘安抚着小童,目中的慈爱毫不作掩,且那并非简单的爱。挽君衣已是晓得皇后娘娘的秘密,她也想帮她们,可惜无有地宫的图,闯玛蒙地宫即是九死一生,她不能答应。未待她开口拒绝,小童就率先哀求道:“不,我不想见爹爹了,我就要娘娘,娘娘别赶橙儿走,好不好?”实是心疼。皇后娘娘叹气,到了不忍,且瞧得那二人神情便知她们会拒绝,于是抱起小童哄道:“好,娘娘不赶橙儿,娘娘会一直陪伴橙儿长大,和橙儿在此处一起等爹爹。”“嗯!”小童这才止了泣声。见状,挽君衣向皇后抱拳一礼,旋即打算拉着离朝离去。“告知二殿下,小心一个叫做‘歧戈’的人,即是此人在威胁本宫,他想抓你。”这个“你”指得是谁不言而喻。挽君衣与离朝复又对视一眼,一同向皇后娘娘行以躬身大礼,而后向冷宫掠去。遥望她们的背影,皇后于心下默念:愿你等此行顺利,也愿殿下能平安逃离……未几,她们转身回乐平宫。“哐”的一声,大门紧闭。-----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ˉ︶ˉ*)后面近十章配角戏,主角将神隐,逃亡戏稍稍有点虐。另外乐平皇后和二皇子确实那啥过,生了个女儿,不过他们的情况有点复杂,二皇子也是被皇后设计,而非自愿。乐平氏也确实从头到尾都是当权者手中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