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变发生后半个时辰,皇宫内的大火被尽数扑灭,御甲卫抓住纵火者十数人,皆是宫女。她们曾受二皇子之恩,在听闻二皇子欲逃出这死地之时自发做了此事,以性命助其逃脱。当十数头颅落地,天空下起大雨,为这十数豪勇之灵送行,为这十数年轻生灵哀悼。二皇子确实为她们所救,许多人为她们所救。无有这大火,涌向宫门的御甲卫将是现如今的三倍;无有这大火,涌入后宫的御甲卫将是现如今的五倍;无有这大火,周烐军无法趁势捣乱,协助二皇子等人逃离;无有这大火,宫人不会这般慌乱,阻御甲卫搜人及埋伏,袭击众掌门的将是数以千计的敌人。而大火之后的暴雨将血迹冲刷,二皇子等人因此摆脱了追兵的追击。另外还有一人因此而顺利避开敌人,抵达目的地。颜兮绫躲藏于树上。在她的不远处即是后宫,此刻有三百来人在后宫搜来搜去,踩水声连绵不绝。一炷香以前,她带着自己的徒弟旻羲瑶脱离断后队,前往这后宫,目的是确保敌人不会进地宫伤害那几个孩子,也是为了阻止可能会来此的邪道。此番定是九死一生,她本不愿带着旻羲瑶,可这孩子执意跟了过来,她动容,却依旧不愿她跟着自己送死。于是她挑明其为长老细作一事,直言不愿其跟随,怕腹背受敌。这话虽过分些,但确实有用,那孩子未跟过来,如此就好。其实颜兮绫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徒弟是长老的人,原本她打算寻一时机将其逐出师门,可时日久了,知晓这孩子秉性不坏,也愈加了解这孩子,竟不知不觉将其视作另一女儿,舍不得抛弃。不禁轻笑,以前她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这般喜欢做娘亲。明明自己的祖母是那样逐利,毫不念及母女之情,逼娘亲不成逼自己,一手拖垮百灵宫;明明自己的娘是那般绝情,毫不珍惜母女之缘,抛弃自己随爹离去……竟在这时多愁善感,她阖目,包住于眼眶中打转的泪,心里不由念着:不知自己这娘亲做得如何?转而苦笑。应是不好,不然彩漪不会时常与自己争吵,也不会更亲近她父亲。且在这最后,自己还伤了另一女儿,当真不适合做娘亲……思绪翻涌间,不远处突现高声,颜兮绫抬眸看去,只见御甲卫列队踏出后宫,向别处急匆匆而去。这要么是后宫中的谁提供了假情报,要么就是二皇子现出真身,他们放弃了逃进后宫中的人。不论如何,不算坏事。待他们皆离开以后,颜兮绫悄悄潜入后宫。与此同时,皇宫东侧某地,怒入先天的恒桀与大公亲卫已大战千数回合,自半空打到屋顶,再自屋顶打到地面,混杂着沙石血液四溅,竟还未分出胜负。这实属不可思议,先天境之人乃是为天地认可之强者,其不论灵、感、力、气、速皆已超出凡人不知多少,怕是于凡人而言已可称仙。毕竟他们能一跃十数丈,踏空而行,缩地成寸,甚至翻手云覆手雨,亦或习得各种奇异神通。难以置信,这区区一凡人竟是让盛怒的恒桀棘手至此。就算他刚入先天、境界不稳又单手抗敌也不该在气势上被压,他可是师从藏锋门!可事实就是这般。又一次被打退几尺,发丝倒竖的恒桀双目布满血丝,他持枪的右手血痕累累,抱着泠儿的左手已是有些脱力。然如若放下她,其身兴许会于这乱斗中被毁,亦或被人掳去做人质,他害怕……害怕?恒桀怔住,自问:“我、在害怕?我何时害怕过,疯子何时害怕过?我知道了……”觉得棘手,不是对手厉害,而是我弱!我因惧而弱,难怪……“泠儿,我约莫是忘了自己是谁,不是你的夫君,而是疯子恒桀,这辈子都只是个为报仇而发疯的‘鬼’。下辈子,我才是你的夫君。”他咧嘴一笑,将怀中安睡的人放下,跨过去,双手持雷荆。在这一刹那,土地、房屋、草木、风雨皆在颤抖。那躲在远处看戏的御甲卫更是抖如筛糠,而与其对峙的双刀客,即使面色不变,那双刀也止不住发颤。于他们眼中,恒桀宛若擎天巨人,风雨雷电皆是他的仆奴。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先天之恶鬼!“呼——”他吐出一口气,化作狂风将四周战战兢兢的御甲卫尽皆掀飞。“咔。”他足下用力,地面龟裂,裂纹延伸至双刀客足边,其不得不后退数步。“嗖!”短促一声乍响,雨水撞在双刀客的脸上,其瞪着眼,瞧着下方的恶鬼,血珠自口中滴落,一滴连一滴。仅仅一瞬间,这刚刚还与恶鬼打得势均力敌的大公亲卫,双刀都来不及动一下,那枪尖就刺穿了他的胸膛。且见恶鬼高举着手中枪,枪上串着肉,似是在告慰谁的在天之灵。一众御甲卫来不及爬起,急忙滚着泥互相推搡着逃窜。然,恒桀枪一甩,烂肉飞出去的同时一道风冲砸而下,一路御甲卫之软甲碎裂,血水喷涌。倒是未杀尽,他也无有这兴致。转身蹲下,恒桀凝望着睡得安详的常公泠,伸出手将那箭矢拔出,捏碎后扔到一旁。接着他将她抱起,却是呆愣,因为不知该送她去何处好。皇宫她不喜,脱离了藏锋的自己也已无有家……“或许可以回那里去,哈哈哈,这一次我不会逃了。泠儿,等等我罢。”语落,恒桀轻功一起,向宫门掠去。……另一边,为两个御甲卫护着逃窜的太子终于找到了他的相父。“相父——,相父——!”太子激动得又要摔倒,好在御甲卫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膊。闻得太子声音,正与三个御甲卫说着什么的谒氏转身,脸上的横肉一颤,甚喜。与太子一样,谒氏也狼狈得很,其在逃命时被该死的邪道追杀,护卫已是死得差不多,好在他留了一手,用一洋玩意儿将邪道杀手打死,又很快遇到几个御甲卫,这才保得一命。“太子,你可有受伤?”他忙问。音落,太子跪倒在他面前,哭诉:“儿臣差点被一疯子杀死!”这“儿臣”二字一出,谒氏的脸瞬间垮了,他扫视周围五个御甲卫,见他们眼神躲闪,便知留不得了。于是他摆上慈祥笑,命他们背过身、闭上眼、堵上耳朵。御甲卫显然对谒氏有惧也未多想,尽皆背过身去,闭眼堵上耳朵。而谒氏以手势让太子噤声,旋即他拿出那洋玩意儿,瞄准御甲卫,“砰”的一声,一个应声倒地。这让太子吓白了脸,他可不知父亲有这种暗器。有东西倒地,御甲卫感到狐疑,但仍不敢睁开眼。于是“砰、砰、砰”接连三声,直到第四声将起,那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御甲卫终于睁开眼,左右一瞧,瞧见同伴之尸体,可惜为时已晚。“砰!”最后一发已出,眨眼间,那最后的御甲卫应声倒地。“好了,儿啊,去找圣……”“噗呲!”刀子没入谒氏之腹。“你……”谒氏瞪大眼睛,手中的燧|发|枪将要挪动。刀子抽出,又是狠狠一刺!“噗呲!噗呲!噗呲!”亲爹的血溅上太子的脸,他咬着牙扯着嘴角,不知是哭是笑,手中的刀子一下一下刺入谒氏的腹中,直至一道脆响乍起,那洋玩意儿砸地,他亲爹已是双目浑浊。抽出刀子,谒氏肥胖的身躯倒地,雨水没开其身上的血。“哈哈哈……”太子发笑,“爹,儿要做皇帝,不得不如此,您定不会怪儿,对吧?”无有回应,当然无人回应。谒氏怎可能想到——自己会死在一直辅佐的亲儿子手上。他死不瞑目。“哈哈哈,别那么看儿子,不,别那么看朕,朕是大乾的皇帝,是真龙之血脉,才不是你这奸臣的血脉!”他攥紧拳头,突然面容扭曲,发了狠,竟一脚一脚踹在亲父身上。踹着踹着,涕泗横流,太子松开手,刀子掉落。他訇然下跪,放声哀嚎……“哗啦哗啦”,雨幕依旧。突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在太子背后乍响,阴幽而轻快。太子匆忙抹去泪水,缓缓站起,说:“本太子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奸臣除掉。您,不,您们该是遵守约定,扶持本太子登基。对了,父皇可死了?”“呵呵~”一声轻笑出,太子皱眉,这声音一点不苍老,也不像是大公亲卫那般严肃,是谁?他僵硬地转头,只见一道银线划过……脖颈有点痒,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诶?为何这般黑,朕……“扑通。”“真是凄美的场面,父与子一同安眠,呵呵呵~别担心,你等想要的那位子,余坐给你等瞧,呵呵呵~”打着伞的男子转身,脚步轻快,腰间青龙玉佩随风摇曳。兀的他喃喃自语:“不知冷宫境况——如何呢?”冷宫。不知自哪里冒出的近一百邪道弟子齐聚冷宫院子内,打头的乃隐血楼左使少冬,以及笠尸堂暨和君。在他们的面前,颜兮绫手持白澜剑,双目布满血丝……-----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ˉ︶ˉ*)恒桀会苦战是违背他自己之道的结果,先天境违背道或理,实力会被自身压制。太子在见谒氏的时候故意自称儿臣,就是打算让谒氏杀御甲卫,然后趁机弑父。因为谒氏是太子相父,如果他自称儿子,别人也许不会起疑,但臣是只对王而言的,称儿臣是变相认谒氏为皇帝。之前宫外那章说太子有恃无恐就是因为背后有大公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