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前,不知何时雨止。浑身湿透的颜兮绫额上青筋暴起,又双目发红,面容狰狞无比,持剑之手的血管亦尽皆突起,好似下一息就要爆裂,此乃吃下数枚丹药的后果。此外,她已是伤痕累累,腹部还有一深口,正汩汩冒着鲜血,滴落于足下水洼,将雨水染得鲜红。一刻,自来到这冷宫,阻拦邪道脚步,已有一炷香的工夫,她不知彩漪他们进入地宫已有多久,仅能尽可能多帮他们拖延些时间。只要他们能够平安逃离,她即使死也愿意。为此她吃下数枚自百灵宫搜出的邪道丹药,以保证内气暂时用之不竭,这才得以在邪道围攻之下苦撑到现在。邪道弟子,尤其是隐血楼左使少冬和笠尸堂暨和君,甚是想将眼前这碍事的女人杀死,可惜他们刚打伤这女人,就来了一不速之客。南景珂,其虽说为隐血楼号令邪道的傀儡,但明面上邪道人都得给她一薄面。且她还带着徐虓与祁瑕(文客本名)这两大亲信,少冬与暨和君又并非同一阵营,武力冲突只会对他们二人不利。而人数之利在祁章蛊术面前等同于无。如此,当这位南景圣主提出要讲邪道的道义,南景阁的新规矩,不得以多欺少,要以单挑打败“拦路虎”时,无人敢拒绝。就算有人提出异议,她也能拿话堵回去,谁让南景是邪道明面上的“圣主”。少冬与暨和君自然都能看出来——这南景分明就是想保地宫中的人,故意拖他们后腿。不过只要将拦路虎杀死,南景就无有办法再行拖延之术。奈何颜兮绫就算不是先天,也是往先天,又吃下丹药,辅以音攻之术,少冬与暨和君又有所顾忌,怕南景偷袭而无法使出全力,手下人也不过是宗师,根本打不过,这般才僵持许久。直至歧戈与王公项接连到场。“嗯?为何还未进去寻找地宫?”歧戈挑眉,在瞧见白卿时又装模作样恭敬一礼,言,“参见圣主,敢问可是圣主未让手下人搜寻地宫?”“免礼。我无有如此,只是颜掌门作拦罢了。”“哦?还真是,颜掌门这是服用了丹药啊,这么浓厚的邪气,您不如归顺我邪道算了,如此您女儿的命还能保住。”稍顿,他轻笑:“对了,忘了与您说,您女儿女婿现在在我等手中,他们为了掩护那两位姑娘逃走,自愿做了诱饵。您可别再白费力气保护不相干的人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此话一出,颜兮绫果然面色微变,那血红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担忧。然……“哈哈哈,本公子一直在后宫转悠,怎么未瞧见小右使的人抓了人呢?倒是有不少御甲卫在四处逛院子。”王公项拆台的本事可是一流。瞥了他一眼,岐戈笑:“怎可能事事皆让阁下瞧见,且阁下既一直在此处,怎得不去抓人?莫不是有意放走了他们?”“呵~我风朗轩行事向来随意,他们之中又无有二皇子,本公子为何要出手?你们隐血楼想抓的人与本公子有何干系?”这话不错,歧戈未再与其纠缠,而是将目光移到白卿身上。“圣主,我等还是快些进去罢,您已是仁至义尽,莫‘顾此失彼’。”威胁。白卿心下冷笑,面上却平静道:“说得不错,已是这般久了,我等也该进去瞧一瞧。”此语即是提醒颜兮绫不要再阻拦,即便邪道真找着地宫,以玛蒙地宫的复杂程度,隔了这一炷香再进去找人,除非他们原地不动,否则不可能找得到。颜兮绫明白,于是打算行轻功脱逃,可是……“颜掌门,既来此,莫再走了。”歧戈轻笑,拍拍手,藏于周围院子的御甲卫涌出,约莫六七百人,将此地团团围住。见此情景,众邪道上位者皆清楚,歧戈恐怕已完成与皇帝的约定。颜兮绫约莫插翅难逃,除非……变故至。箭矢破空而来,却无有瞄准任何人,皆是砸落于地。霎时烟弹破裂,浓烟飘出。接着又是“嗖嗖”几声,不过几息这冷宫周围就尽皆为黑烟笼罩,好在已是无雨。远处某树上,常良嫤稳立于树干,手中的弓拉紧,箭矢微微摇摆,随时准备掩盖颜兮绫逃跑之路径。未几,那显眼的身影蹿出烟雾,箭矢瞬间而发,将其逃亡方向再度遮蔽。“呼……”呼出一口气,常良嫤收弓并跳下树,树下师傅在等着自己。“此前你可发誓,再也不拉弓。如今却为一不过见了几次面的女子破戒,为师有些不信你是因为所谓‘一见钟情’。”独雨刀也只有在小徒弟面前才会多说些话。对此,常良嫤笑笑,说:“徒儿没有骗您,就是一见钟情,只不过是在数年前。那时徒儿瞧她一个带着师妹来江湖历练的‘可靠大师姐’,躲在林子里一边哭一边自言自语,深觉有趣,便跟了她一些时日,结果越瞧越喜欢。若非那时爷爷重病,野刀集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徒儿早就将她拐来做妻子。那时徒儿不还与您开玩笑,说要娶妻吗?”“为师以为那真是玩笑,毕竟你时常与为师开玩笑。”想起这小丫头从小到大酷爱捉弄人,独雨刀不禁摇头。未等常良嫤回应,一阵踏步踩水声袭来,二人对视一眼,藏身于最近的院子。院外,循烟而来的周烐军彻底阻了邪道追捕颜兮绫的脚步,且与御甲卫短兵相接,还大喊“歼灭叛军”!……与此同时,宫门前。江湖正道与御甲卫混战一团,连恒行与蓬兴庄发先天之力,护二皇子出宫,顺利得古怪。且见大公亲卫竟毫不在意出宫的二皇子,只专心对付江湖人。连恒行眼睛一眯,急促回首,向在众人掩护之下跑出宫的二皇子大喊:“小心飞箭!”可惜为时已晚。一支箭百步穿杨,以迅雷之势,自背后刺穿二皇子的胸膛。瞬间,空气凝结。“二殿下……”有百姓喃喃自语,点明死去之人身份,予众人以绝望。哪怕是从未见过二皇子,抗争只为逃命的一众江湖正道,在此刻也心生无力,士气陡降。御甲卫与邪道见此欲进攻,趁敌人衰,要敌人命!“全军——听令!”兀的一道高声袭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驾马而来,身着布衣、丰神俊朗、目光威凛,正是二皇子乾思泓。“嗖——!”箭矢再度破空袭去。可惜被相胥轻跃擒住,且萦绕真气,返还于敌。那城墙上放暗箭者急急闪躲,却仍为自己的箭矢刮伤。同时二皇子高举手中剑,复又高声喊:“随吾突出重围,就算死也不能落下一个!”言罢,他驾马行至自己已死去的替身前,下马将其架起,又对众百姓道:“今日吾等脱离皇宫死地,他日必将归来,予这皇城以生机,予这天下以太平,还望诸位再安待一段时日,吾必将还大乾以安宁繁盛!”音落,百姓面面相觑,当即跪下,齐声道:“我等安待二殿下归来,祝二殿下武运昌隆!”深吸一口气,乾思泓扬声:“全军——出城突围!”一声令下万夫应,皇宫中连恒行与蓬兴庄以先天之力断后,其余江湖人尽皆随二皇子向南侧城门冲去,江湖邪道莫能阻拦。接着,断后两位先天发神通“缩地成寸”,眨眼间已出宫门,御甲卫急忙追击,惜为皇城百姓作拦。杀百姓?无人敢杀,一旦屠戮皇城百姓为世人知,乾各地百姓必将不顾一切奋起反抗。那将是五十万兵马对战五千万百姓,还要加上他国军,犹如以卵击石。无人敢打这个赌,是以御甲卫只能眼睁睁瞧着二皇子与江湖人渐行渐远。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皇城四禁军皆会阻拦二皇子等人前路。果不其然,二皇子军刚出城门即与南城禁军交战。毫无意外,东、西、北禁军见南侧升烟,即刻赶向南城。然,北禁军进城即为百姓作堵。而东禁军统领则接到一圣旨,命其率军攻打谋反的太子军。因圣旨为真物,他们哪怕有疑也不敢不从,遂立马率军与太子军交战,如此东禁军亦暂且被废。只有西禁军支援南侧。二皇子一马当先,为三先天相护,带一众江湖人杀向南禁军,霎时血肉横飞。此时顶上阴云再度发威,大雨倾倒,伴雷声轰鸣,合底下刀光剑影。南城墙上,禁军统领欲下令砸滚石,阻断敌方还在城中的队尾,未想“蛛丝”悄然绕颈,转瞬间命丧黄泉。另有两侧弓箭手眨眼间血涌如注。为绍子野假意挟持的魏靖琳瞧着这一切,面色煞是难看。她乃是受父亲嘱托来帮二皇子逃亡,亦无奈带连佳乐等人上城墙,可未想真的参与谋反之事,也未想真的害死本国将士,她本以为他们只会挟持禁军统领,让其命禁军放行而已。“官卿大人,你这样可当不得将军,别太仁慈。打仗无儿戏,现下就是打仗,是你死我活,禁军统领算不得‘王’,无人会在意他的生死。你也算不得,乾兵杀你,眼都不会眨一下。”野兽在她耳边低鸣。“……知道了。”魏靖琳压下心中不适,乖乖地做人质,漠视禁军之生死。城下,两万五南禁军被四万五江湖人压制,即将败退。就在这时,西侧脚步声愈加震响,二皇子等人发狠,开始不顾生死地突围,欲在西禁军加入混战之前杀出去。祸不单行。城墙上连佳乐以禁军统领身上的单筒眺望镜望向远方,只见天成方向出现大乾旗帜。有粗略估计六七万的全副武装之兵士,正向南侧赶来,恐怕是天成预备军。一旦这六七万人加入战局,转瞬间我军即会因人数差距过大而陷入危机,如若耽搁太久,东与北禁军赶来,我军就彻底无有脱困可能,必须阻止天成军到来。可是该如何做?分兵?对,于西城升烟,将部分天成军引向西侧,顺便可使西禁军生疑。“你等守此地,给底下人报兵袭,我去去就回。”她撂下一句话,即刻足下蓄力,就要冲向西侧。突然,魏靖琳惊呼:“百里军!”什么?连佳乐瞪大眼,忙向魏靖琳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东侧出现本该护卫长兴边境的百里川行之兵马,数目近三万,已接近我军……-----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啊……状态又变差啦,头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