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谦元年四月中旬,大地渐为温暖笼罩。乾国经历一番“辞旧迎新”的大变革,又历时数月根据民愿的新政调整,如今举国上下呈现焕然一新、欣欣向荣之态。而随着各地贪腐者渐被查惩,某些好运气的地头蛇也不敢再如以前那样嚣张,就连边境都是如此,逼得黑斑残党在城池内无处藏身,只得藏匿于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不单如此,他们还要时常奔走,毕竟正邪两道都未放弃追捕他们,更是想通过他们来获知黑斑的踪迹。且因着暨和君的死,这些黑斑残党大受打击,已是有大半倒戈至武林盟与南景一党,只有极少一部分心存希冀的还在苦苦挣扎。这些皆为暗流,于表面上江湖已是归于安宁,风平浪静,江湖人大多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安乐。然有些人知晓事情远远未结束,更是知晓“生于忧,死于安”的道理,故而有不少人一直在暗中或谋划或搜寻着什么,其中就包括连佳乐和三名晟。自打皇城一战后,他们两个就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处乱逛,表面上是游山玩水,偶尔还会给隐居的连恒行夫妇,以及陪准妻子留在皇都的绍子野寄封平安信。实际上他们是在找人,找的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帮人,即黑斑手下的巫士和尸蛊兵。皇城一战时黑斑算计了正道,险些让正道蒙受大损失,又借魏右相之口提出三个条件,第一个就是官兵不可搜山。这难免让人怀疑山中不但藏着黑斑一党,还兴许藏着尸蛊兵。于是武林盟派江湖人进山搜寻,中埋伏陷阱无数,损失不小。因此,武林盟中大多门派怀疑隐血楼主是假投诚,特地要算计他们,这巫士和尸蛊兵可能就是一个天大的幌子,这般就算恒桀下令继续搜,他们也不再尽心尽力管尸蛊兵一事。久而久之恒桀只能把命令撤去,仅是让各大门派的人留意一些,另时不时和大派商议着派人去寻。一开始是仔仔细细,到后来就渐渐懈怠,因为劳心费力之下无有半点收获,甚至屡次中计受损,难免让恒桀等人也怀疑起尸蛊兵一事的真伪,哪怕手里有之前从笠尸堂搜出的巫陵之证。说来此证会留下也很奇怪,依黑斑谨慎的行事风格,他不可能留下证据,留下了只能说是另有图谋。比如让人以为黑斑是个年轻人,还有一个做隐血右使的父亲,结果谁能想到黑斑和其父乃同一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怪物。再比如让人以为有尸蛊兵这样的存在而白费心力人力,好有机会趁虚而入或声东击西……基于这些缘由,现下仍在执着于寻找尸蛊兵的“傻子”只有连佳乐,连带着三名晟两个人,不,还有一人。于壬乙巫陵内,靠近旭山一带有一个小城,小城官府通缉榜前,连佳乐遇到一位身上酒气浓重的公子。这位公子手拎酒壶,瞧上去颇为**不羁,看似穷苦,实则潇洒又隐含贵气,腰间还别着一把不凡的翠剑。他是谁?倒是不难猜。很凑巧,他们看上了同一个通缉任务,准确来说这通缉榜上就剩下这一个,若想通过通缉任务赚银两,想不看上同一个都难。(贤乾帝为治理各地治安特设通缉榜,凡自通缉榜接下通缉任务,于规定时限内完成即可得银钱奖赏,完不成则在官府留下失信记录,日后很可能无法再接通缉任务。)“唉,姑娘、公子,在下有礼了。”好酒公子先向他们抱拳一礼,旋即打算卖惨抢任务,可惜为连佳乐抢先一步。“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能否将这任务让与我们?也不瞒公子,我与弟弟来自偏远小村,村里甚穷,家中又有人重病,我们有幸得高人指点会些武功,又听闻当今圣上有此设通缉榜之贤举,遂特地离家四处接通缉任务,好赚得足够银两为家人治病。”她语速极快又急忙叹息一声说:“哪知行万里,半个任务也未抢到,若再迟些,家中亲人怕是……”语未尽,她掩面涕泣。一旁面覆刺青的少年亦垂首,故作哀伤。“……”全然插不上话。无语几息,好酒公子摇头感叹:“连姑娘,你好生熟练呐……”对于眼前这位公子能在自己易|容的情况下还能认出自己来,连佳乐并不意外,毕竟带着刺青少年满天下转悠的独她一人。遂笑答:“行走江湖,生计所迫。”接着连佳乐抱拳向他一礼,憨憨也跟着,又言:“久仰羌公子大名,今日一见着实‘不凡’。不知羌公子可否发扬君子礼让之精神,将这任务让与我们?”同样羌少康也不意外她能认出易|容后的自己,毕竟腰挂翠剑的酒鬼可不多见。于是他回礼,笑语:“在下身为君子自然该礼让,只是再不赚些银两,在下可就要饿死于街头了,君子也是要填饱肚子活着才能为君子不是 ?”言罢话锋一转:“可是让姑娘与公子礼让在下也不妥,不若我等一同接下此任务,到时银钱三等分如何?”倒也算是礼让。“也好,能与羌公子合作,亦是我等之荣幸。”连佳乐笑笑。如此三人便一同接下此任务。接下任务,若是寻常人必定要满大街去搜寻目标,可这有两个聪明人,聪明人凑在一起,自然不会那么费事。他们先是找了家热闹的酒楼,故作交谈甚欢,欢到未注意旁人,撞倒小二,小二手中饭食好巧不巧扣到一个江湖壮士的头上,这壮士还好巧不巧是个脾气暴躁的,当即就向他们发难。对此,他们很是敷衍地道歉,礼都不礼。那壮士自然被勾起火来,要与他们斗武,见他们不理,他就开口挑衅骂懦夫。“好啊……”羌少康脚步顿住,一副受激的模样,但被连佳乐拽住衣袖。连佳乐对他使了个眼色,又轻声道:“有……在身,不宜生事。”有什么在身?三名晟好巧不巧打了个喷嚏,未让正偷听的江湖人听清。而羌少康闻言压住火气,拿出一两银子扔给暴脾气壮士,又抱拳“诚恳”道一句“抱歉”,随后急匆匆带着连佳乐和三名晟上了二楼。壮士收下银子不再闹,可心中却泛起不一样的波澜。三人行至雅间坐好,连佳乐先点了一壶酒,又点了几个小菜,待小二的脚步声消失,她才说:“这样会不会引来旁人?”此话自是问羌少康。“旁人会好奇四处打听,更是许会动歪心思,但应不会冒然盗窃。现下正邪两道都管得严,谁也不想因为一件不明之物被写入江湖黑名册,总得确定这物值不值得冒险,又或者最好能以侠义之名接触此物,比如‘抓贼’。他们一定会想法设法让贼听到,贼为财宝而往,无所顾忌,正是最好的探路石。”他后面这番话是解释给一脸茫然的三名晟听的,虽说三名晟听过还是一脸茫然。不一会儿,菜和酒上齐,三人默默动筷进食。一眨眼的功夫,桌上已是碗盘空空,可见他们确实日子艰苦。酒足饭饱后当然要以“闲聊”解闷,连佳乐便先行开口。“羌公子,我很好奇,你既贵为一派之主,又怎会这般捉襟见肘?”此言出,羌少康摇头叹息:“不瞒连姑娘,在下虽是一派之主,但财权却被‘好兄弟’把控。我又生性不羁,不愿受管束,还颇好游山玩水、吃酒作乐,是以常常趁我那好兄弟繁忙之际偷溜出来,能顺走的银钱自然不多,无有两日就会随着高山流水而去,我也是颇为无奈啊。不知连姑娘和这位小兄弟怎的也为银钱犯愁?”说着,他看向严肃的三名晟,好奇他为何不发一语,依据赤网的情报,这位小兄弟应是人憨话很多来着……看穿他的心思,连佳乐淡淡道:“他和你不熟,不会多言。”言多必失。又很快转移话题。“羌公子,我们也不必互相欺瞒,你与我们的目的就算不相同也该是有关联罢。不然你怎会这么巧也在巫陵,壬乙主城可比这小城更能赚钱。”既然被戳穿,羌少康不好再找理由搪塞,左右这位连姑娘于老怪物一事上有功,应是可信,是以他坦诚言:“你说得不错,我正是借游山玩水之名头,暗中寻找尸蛊兵之所在,银两短缺、生活艰苦乃做戏做全之代价。”他甚是无奈。“果然。我们亦是以游历为名,暗中寻找尸蛊兵的藏匿之处。如若我未猜错的话,我与羌公子你来此之缘由也颇为相近。”闻言,羌少康轻轻挑眉,说:“有神秘人以信托语,言之既然地上哪里都寻不见尸蛊兵之藏匿处,那么其十之八|九是藏在地下。问题是在何处地下,且武林盟和南景一党也未必想不到是在地下,毕竟当初黑斑给正邪两道设的陷阱也有在地下的,可他们却寻不见,为何?”“神秘人自问自答曰——因为‘一叶障目’,认阴为阴,而不知阴亦为阳。”这话旁人难懂,羌少康却是了然。所谓一叶障目即是看不清全貌,而“认阴为阴”则是说为眼见所欺骗,见到有害性命之陷阱就认为是陷阱,殊不知“阴亦为阳”,陷阱就是真地,那位神秘谋士的推测无差,只是众人因在陷阱吃过大亏而“灯下黑”。巫陵是之前正邪两道损伤最重之地,亦是最有可能被忽略之地,还是有着巫陵案这远近闻名的大案之地,按神秘人之推测——巫陵最可能是尸蛊兵的藏身之所。就是不知会在这里折腾多久,要是不带够干粮酒水,恐怕不仅是会饿肚子,更是会有性命之忧,因此他们才会来赚钱。此外,神秘人还说来此将遇一位贵人相助,这贵人应不是指他们彼此,毕竟他们得到的信之内容相同,然连佳乐这边是两人,若贵人是他们,羌少康得到的信上应言两位贵人,而不是一位。果然不出所料,夜晚不但引来小贼,还引来一位不速之客……-----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