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城中某一家平凡客栈。一道黑影悄悄摸摸攀壁而行,待至一扇纸窗前,他一手紧攥绳子,一手将纸窗捅出一个窟窿,而后竹筒探入,吹迷烟。大概等了十几息,细听里面的人吐纳清浅绵长,他便动作麻利地开窗,“嗖”的一下钻入屋中,轻飘飘落地,接着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一手撩开帘子,另一手随时准备拔出腰后匕首。“呼噜——呼噜——”**只有一个少年,少年打着呼噜,睡得相当死。另外两人呢?他们不是只要了一间客房?意识到不妙,黑影果断收手,欲转身离开。转身的刹那,源自匕首的寒光扫了他的眼。同行。二字刚于脑海中盘旋即落,亦来不及思忖这同行什么时候进来的,黑影当即向旁边一闪,躲开一击,接着急忙行轻功打算破门而出。他作为一飞贼,身法自是极快,宛若耗子一样见缝就钻,嗖嗖嗖地让人抓不住。然,今日他算是碰上硬茬子了,这位同行是个比他还厉害的高手,这不,他还没“蹿”起来,肩膀就被同行死死捏住。他自然挣扎,且想着反击,奈何敌人的刀已是架于脖颈。“兄弟,我没拿东西,这儿交给你,我走。”识时务者为俊杰,黑影即刻举起双手投降。出乎意料,身后这位同行不但一声不吭,还当即脚步一转,飞窗离去?!黑影一脸懵,望着窗户三息,耳尖微动,听到细微的“吱呀”一声,他赶紧捯步子跑向纸窗,可惜为时已晚。匕首刚去,一柄泛银光的长剑就悄然抵在他脖子上,他只能停下脚,来一句“大侠饶命”!伴着清晰可见毫不作假的呼噜声。“饶命”二字刚落,两道人影遮蔽月光,眨眼落到他跟前。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不羁男子拎着没跑了的同行,同行目光冷沉,正盯着自己……盯着我干啥,都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有什么仇?!黑影心生愤忿。“两位客人,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身后的姑娘声音温和,言辞有礼,却怎么听怎么让人觉着瘆得慌。黑影可是个能屈能伸之人,当即回道:“我听说几位大侠手中有宝贝,就想来看一看,只是看看,我什么都没拿,求几位大侠饶小人一命!”要不是被剑抵着不敢动,他能立马下跪磕头。反观他这位同行就有骨气得多,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还光是盯着他,一句不吭。静默几息,身后的姑娘轻叹一声,黑影刚觉不妙,脖子就是一疼,紧接着眼前发黑,神志迷蒙。打晕这飞贼,姑娘将剑收好,又看向对面腰别翠剑的男子。男子点头,放开有骨气的贼,又请他到桌边坐好详谈。贼未动,仅目光四下一扫。桌前,那位姑娘已是坐好,还点上一根蜡。旁边床榻上被迷香迷晕的少年依旧在呼呼大睡。而身侧这位腰别翠剑的男子正晃**着自己的酒壶,看似在神游,实则一直在戒备。收回目光,有骨气的贼——风一侠行至桌边坐下,很快男子也落座。夜黑风高,烛火悠悠,颇有一种拷问的错觉。“这位公子,你来自哪里啊?”对面的姑娘笑意盈盈。拷问……倒并非错觉。风一侠作为曾经被武林盟通缉过的人,在外行走自是会易·容。他的易·容手法虽不及黑斑一党那般高超,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应是轻易不会被认出来,可他此时却觉得眼前这约莫也易·容了的姑娘已经认出自己是谁。还有这位腰间别翠剑的公子十之八·九来自风朗轩,那门派的人总是喜欢身上带点绿。“从山里来。”也不算说谎,在这次出来前他一直待在乐平山,本来他是要护送那些长老的,但被无仇大师阻止,大师说他要去一个地方,顺便可将长老都送回去。另外大师让他等江湖安定了再出来,出来也要藏好身份。果然大师所言是对的,若出来的早,或不隐藏身份,恐怕会被寻找靖钧灵匣的江湖“大侠”们扒去一层皮,毕竟假匣子出自他手,以此可推断真匣子的下落他许会知晓。可惜真匣子在何处,风一侠并不知晓。“哦,那你为何要抓你这位同行,你与他有仇吗?”“无可奉告。”“如此不配合,可是做好了‘上路’的准备?”对面的姑娘似笑非笑。一听这话,风一侠瞬间黑脸,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这词!他已被吓过一次,怎可能再被吓第二次,于是昂首挺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嗯?这位小兄弟,你是觉得我们不会杀你吧,那你可觉得错了,在下乃邪道中人,杀人于邪道而言就和饮酒作乐差不多。”旁边这酒鬼爽朗一笑,顺便将翠剑解下放于桌上,手安放于翠剑之上,明摆着是威胁。这还未完,对面的姑娘与其一唱一和。“我想公子你应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若在这里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坚持,因为可能是友而非敌的人而死,未免太过愚蠢,也太过不值不是?”“……”她说得……有点道理,自己或许有些草木皆兵,这些人的目的尚且不明,也许不是为了匣子?“我知道了,我说。我并非和他有仇,之所以对他不善,是因为他的名号。”另两人对视一眼,姑娘问:“此人有何名号?”“梧州义贼,我兄长的名号。”风一侠此时倒是没了顾忌,左右他们兄弟俩在江湖上表面没什么干系,他找兄长也是自己私下寻找,未透露兄长任何情报给别人。然,这二人在听到“梧州义贼”四字之后,眼神一变,似是了然?“你是淇州侠盗风一侠?易·容本领不错……”姑娘轻飘飘两句话,可是把风一侠吓得神色凛然,他沉声道:“不是。”“你哄弄不了我们,我们知道你们兄弟俩的事。”男子喝了口酒,又语气轻快地对姑娘说,“约莫他就是神秘人所言的帮手,我们倒是不必再藏着掖着了。”未等风一侠想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这两人就将人·皮一撕,显露出原本样貌,竟是……他不认识。这位姑娘看着眼熟,像是某个人,而这位公子,好像在哪里看过他的画像,在哪呢?啊,是贼之间流传的那本画册,画册上是正道邪道大门派掌门和精英弟子,乃是一个善丹青的贼为了避免大家伙作死而特意绘制的。这男子就在其中,好像是叫……“在下羌少康,这位姑娘名唤连佳乐,那边呼呼大睡的是三名晟。”羌少康一口气将自己和另外两人介绍完,随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有些发懵的风一侠,问,“风兄弟,你来此之前可有收到神秘人的信?”信?暂且压下对这二人身份的惊讶,风一侠犹豫着点头又摇头,回答:“没有信,只有口信,有人告诉我梧州义贼出现在巫陵与旭山交界的小城,我就赶来此地。结果如你们所见,我被骗了,这冒充我兄长的人连易·容的功夫都不下,再不济也该画个十字疤在额头,若真是想诓骗我的话……”他叹气,抓抓头发,低声自语:“我想这人既然敢冒充我兄长,必是知晓我兄长不会出现,也不会找上他,换言之他可能知道我兄长的下落。”此话出,羌少康注意到三个字“十字疤”,如果他没记错,去年赤网中人在十里林发现一具死尸,尸体额头就有十字疤,尸体体内有青丰地宫一半地图……这尸体八成就是梧州义贼了,只是他为何去盗图,又为何会死在十里林?若瞎猜一番,这梧州义贼可能是受人所托,不,约莫是被人威胁去盗图,而后未与那人谈拢便身死于十里林,赤网中人比威胁者要更快找到他,这才能先一步拿到图。那么梧州义贼是被谁威胁了什么?“你兄长在与你失去联系前有说什么,做什么吗?”羌少康直言一问,见风一侠犹豫就又接一句,“你告诉我此事,我在事情办完后告诉你你兄长的下落。”比起去博取信任,果然还是交易更快,虽说羌少康不怎么喜欢这样。闻言,风一侠眉头紧蹙,半信半疑地盯着羌少康。“你放心,我风朗轩之人向来说话算话,也不会骗你什么。若你不放心,这块牌子先留在你那儿。”羌少康掏出怀中令牌扔给他。风一侠接住,低头一看,这是风朗轩掌门令牌?!“若我骗你,牌子归你,持令牌你可号令风朗轩,以你的轻功我不守株待兔追不上你。”诚意已显。将令牌收好,风一侠说出兄长失踪缘由,以及些许可讲的家族秘辛。他家祖上曾在山间遇到一位腾云驾雾的仙人,仙人在其濒死之际施以援手。他家祖上欲报答仙人,仙人就将一枚黑玉棋子交给他,托他好生保管,若以后遇到一人来取就交与那人,至于那人是什么样的,仙人只说见之即知晓。于是他家自祖上开始就将黑玉棋子当传家宝供着,直到这一代被人盗走。他兄长失踪前说“找到了棋子下落,去去就回”,结果直到现在都未归来。其他的,风一侠未多言,羌少康二人也未逼问,接着就把晕倒的小贼扇醒拷问,轻易得知:是一个神秘人给了这小贼许多金银,让他顶着梧州义贼的名号到巫陵这小城作案。果然,他们皆是被神秘人安排至此。只是不知神秘人到底是真的朋友,特地告知他们尸蛊兵所在,还是说乃敌人,这又是一个不知目的的陷阱。不论如何,有线索总比没有好,且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头秃,卡文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