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见到道兄,离朝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或许是自身实力有所提升,带来以前无法拥有的安心感。她感觉现在若与道兄一战,自己未必会输给他。当然,她在悄悄地构筑气域,免得道兄复又突然袭击。戒备是戒备,然目之所见,气之所感,道兄神色淡淡,似乎少了分锐气,也无有杀意。嗯?道兄身上发生了何事?离朝未将疑惑写于面上,也未停止构筑气域,倒不是不信眼前人,而是这已然成了习惯,于气域中耳目会更聪灵,可防备许多突发状况。压下疑惑,离朝率先向道兄,以及其他人抱拳问好。在看向羌少康时眸中多了分喜意与亲切,且唤一声“师兄”。羌少康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却是未叙旧,因为有人先行出言。“离朝姑娘,你随贫道来。”言讫,西阿昴不待回应,迈开脚直入深林。瞧着他的背影,离朝脚下未动,而是转头看向君姑娘,见她颔首才行轻功追上去。很快,他们的身影为林木遮蔽。待得听不见半点人声,前面的人才止步,离朝亦紧跟着停下,与其保持四尺距离。旋即她不自觉地迅速扫了眼四周,确定轻功借力点,以及飞速于脑海演练与道兄的对招情况。整个过程不过三息。“离朝姑娘,可还记得贫道先前所言?”他并未转过身,离朝盯着他的背影,缓缓答道:“记得,你说再见时我还你秘籍,你还我两问,从此不再相欠。还说你会再来杀君姑娘,希望我下次能打败你,而不再为你所制。”说这些之际,离朝暗自凝聚神识,未雨绸缪。果然,道兄转身的刹那,仿若铺天盖地的神识压下,让离朝微微蹙眉。她当即阖目,眼前漆黑,灵盘通亮,一缕缕神识迅疾凝聚,渐成“巨手”,托起倾泄而下的神识。四周天地之气随着他们的神识交锋愈加躁动,沙石碎叶浮起,凝滞于空。倏忽,一道冷风绕过灵识巨手,直冲其主而去。“当。”曈昽出鞘,以迅雷之势阻万钧,曈昽因其强力而稍后仰。离朝依旧阖目,深吸一口气,行携残影,向对面气元凝聚之处疾攻。斩空,不慌,她即刻跳起,恰好单脚脚尖点于对手剑刃,同时神识成网,兜住对手如炮弹般的神识。停驻,对抗,一息,两息……第三息,对手泄力,神识阻力消失,离朝稳稳落地,收剑归鞘。睁开双目,漆黑消退,于斑驳阳光之下,道兄唇角似有一缕笑意。细看,无有,仿佛是错觉。不,离朝知道并非错觉,她感觉得到,道兄此刻之心情已是由阴转晴。“离朝姑娘,贫道还是难以不执着,不过贫道会等你,等你除掉黑斑,等乱世终结。”这番话即是表明他不会再在黑斑死前对君姑娘不利,而黑斑死后乱世终结,他也不会再有杀死君姑娘的理由。“多谢。”离朝面上覆喜,将寄放在自己这里许久的《金丹诀》取出,双手奉还。西阿昴不再推拒,将秘籍拿回,随后开口打算回答两年前欠下的两个问题,然……“道兄,我可以用那两问换得一个请求吗?”闻言,他闭上嘴,已是猜到她想说什么。果不其然,离朝自顾自说:“我想请你保我妻子安危。”“贫道不明,你为何会觉着你妻子有危险,且至连你也保不住她的地步。”直视他通透的双目,离朝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我只是有一种预感,或者说保险起见,我想麻烦道兄你能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原来如此。西阿昴闭了下眼,回应:“丑话说在前,若你除不掉黑斑,贫道就会除掉变数,在那之前贫道会尽力保她无恙,只要匣子不启。”“嗯,多谢道兄!”离朝抱拳躬身一礼,放心许多。待她行好礼,西阿昴抖抖衣袖,两样物什落到他手中,他将其交给离朝。这是……卫氏玉令和狄氏玉令!唔,先不提狄氏玉令自何而来,这卫氏玉令不是在孙兄手中,怎会到了道兄这里,难道是孙兄托道兄转交给自己?离朝疑惑,接过后询问:“道兄,这卫氏玉令从何而来?”“苏维钰。”吐出这三字,西阿昴紧接着作出解释。“当初孙巍的兄弟中出现叛徒,带玉令至皇宫欲交与挟持其家人的邪道。在以物换人前,叛徒留了个心眼,将玉令藏于某处,打算先见到家人无恙,再交出玉令。凑巧亦不凑巧,他在去赴约见邪道前听说皇城中发生了血案,杀人者之残忍让皇城人心惶惶,为安抚百姓,副丞相苏维钰亲自审理此案。听说苏维钰曾与孙巍及其一帮兄弟有过交集,那叛徒许是心神难安,便先去惩凶司(乾最高执法处),以知晓线索之名求见苏维钰。苏维钰接见了他,他也瞧见了受害者,正是他的妻女与母亲。”稍顿,西阿昴许是不忍继续往下说,遂直接道出结果:“那人将玉令交给苏维钰,而后领官兵赴会,与黑斑手下厮杀,官兵死伤颇多,黑斑手下全军覆没,那人在杀死最后一人后仰天大笑,抹喉自尽。”恁的悲凉。“孙兄……可知晓此事?”离朝心情复杂。“应是知晓罢。”“嗯……”默两息,她又想起一事,“对了,苏兄可好,可有寻到他胞弟?”“他……”西阿昴想起那为救胞弟毅然决然修炼至阴至邪之蛊的人,亦想起自己为大局而死的兄长……“很好。”他终究破戒说谎。“是吗,那就好。”离朝笑笑,并未拆穿。另一边,挽君衣与小师弟三人叙旧少时,又见小师弟尚未完全开窍便稍作提点,其间目光一直往林子深处飘,虽然她能通过血契感觉到离朝无恙,但还是有些许担心。“江姑娘,请放心,道长不会……”连佳乐的宽慰之语刚说到一半,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道骂声。“丑八怪,长没长眼睛啊?”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盛气凌人的姑娘将一个干瘦干瘦的男子推倒在地,那男子瘦得只剩皮包骨,脸上满是红痂黑点,穿着上好的锦衣,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怨气缠身。“在下不是……丑八怪……”跌坐在地的干瘦公子音如破锣,咬牙切齿地反驳。引得哄笑连连。盛气凌人的姑娘更是大开嘲讽:“你不是丑八怪?哈,那天底下就没一个丑人了!”此话一出,周围笑声更甚。欺人太甚。三名晟见不平,欲拔刀相助,但为连佳乐与挽君衣所阻。“那男子心术不正,非善类。”挽君衣淡淡一语,收回目光,继续望向林子深处,感知到离朝靠近,她便知会他们一声,前去迎接。而不远处的纠纷很快就被百灵宫弟子处理,干瘦公子和盛气凌人的姑娘皆被请进百灵宫。请干瘦公子是为博得平等待人无偏见的好名声,请那姑娘则是表明那姑娘来头不小,否则如此欺人,百灵宫大可拒迎。小插曲一过,只剩闲聊,日头渐往西去,离朝等人终于在日落前踏入百灵宫,并由百灵宫弟子带领前去住处。虽已托百灵宫弟子通报,但还是等到深更半夜才见到颜彩漪与翦瑀。本来这么晚不该见,毕竟她们明日就要成亲,今夜该早些休憩,然颜彩漪执意来见离朝二人。且进来即是一句:“离朝,我要贺礼。”很是不客气,好在离朝和挽君衣不介意,何况知晓颜兮绫的事,颜彩漪若性情有变亦属正常。“抱歉,离朝姑娘,医师姑娘,彩漪今日受了气。”翦瑀跟在颜彩漪身后,言语饱含歉意。她与先前也有很大不同,不知是不是错觉,离朝和挽君衣总觉得现在的翦瑀有些“笑里藏刀”,看到她就深觉有压迫之感,心头好似压着一块巨石,甚是堵得慌。“受气?彩漪……姑娘,你受了何气?”本想唤妹妹,奈何这两个字莫名对着本人说不出口,于是离朝只好一如从前那样唤她“姑娘”。闻言,颜彩漪平静下来,说:“无甚,只是以前依附百灵宫的势力闹事,以及好些人阴阳怪气。皆是处理好了,不必在意。说正事,我想你给我一样东西。”离朝和君姑娘对视一眼,问:“何物?”“你的血,不多,一瓷瓶就好。”说着,她自袖囊中拿出一个极小的瓷瓶,只有半根手指大小。没有犹豫,离朝接过,当即划破手指放血,自然心中有疑惑,但出于对颜彩漪的信任,她打算放完血再问,君姑娘亦是此意。装满血,离朝将瓷瓶还给颜彩漪,又自然而然地将破了的手指交给君姑娘处理。而后她一边瞧着温柔地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君姑娘,一边随意问:“彩漪姑娘,你要我的血作何用?”“……”颜彩漪看了眼面上覆笑的翦瑀,到了还是未回答,只道,“我自有用处,你是我唯一的血亲,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了。”离朝挪动目光看向她,犹豫几息又问,“我能去看看姑姑吗?”“……嗯,跟我来吧。”颜彩漪垂眸,掩去悲色。……夜深人静,一个干干瘦瘦的黑影溜蹿到掌门寝宫外,躲藏在墙根阴影处,等着巡逻的弟子离去。待脚步声消失,他赶紧飞钩爪,打算翻墙而过,谁知又有一队巡逻弟子过来,他因急而摔落,自是被发现,无奈只能扔毒针,行轻功逃跑。走前,他又望了眼宫主寝宫,目中满是怨毒。这一夜,百灵宫内,一处悲戚一处乱。-----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感谢评论收藏灌液的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