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口袋里的小章鱼

书澄浅浅打了个哈欠, 想翻个身换成更加舒服的姿势。但身体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他用上了些力气，却还是一动不动。嗯？想伸展手脚的欲望于是更加强烈, 原本只是“那样躺更加舒适”的想法被硬生生扭转成了“今天我就是非要翻这个身不可了”。使劲吸吸鼻子，书澄无论怎么用大脑控制四肢, 身体都是无动于衷。他这才发现，自己又不知怎么的变回了一只小章鱼。睡得迷迷糊糊的，书澄无力掀开眼皮，视线却比以往都要暗上不少，头顶上还传来人类噪杂的谈论声。又重新习惯了下身为章鱼的身体控制方式，书澄缓缓抬起头, 发现自己被固定在一个口袋里，头顶是一片黑乎乎的桌底。……这是发生什么了？书澄努力把脑袋探出口袋，终于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他贴着那个口袋的主人毋庸置疑是郁尧, 怪不得总觉得后背有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郁尧这是把他带到哪来了……书澄伸长唯二还能自由活动的两条触手, 张开吸盘让听觉接收器去分辨桌子上面的动静。叽里咕噜的, 那群人说的都是复杂的人类通用语词汇，书澄没学明白，是一个都听不懂。算了算了……没探查清楚情况反而把自己搞了个一头雾水, 书澄果断放弃。他睡醒之前弄出的一连串动静还挺大的，几乎是在这小小的一个口袋里面打上了一套操，郁尧自然能察觉到。郁尧表情一点不变，看起来还在认真听着最前面的首长对人类的未来发展作规划，修长漂亮的手悄悄从桌子上面放下来。长指将被困住的小章鱼从军服长裤口袋里解救出来, 书澄刚想顺着他的指尖爬上去, 郁尧却难得无情地直接将手指抽出, 又不动声色地放回桌面上, 跟随着大众为首长方才精妙绝伦的一项规划鼓起掌来。书澄想了想，郁尧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身为小章鱼的自己的，此时可能是暂时不方便理睬他吧。爱心形吸盘吸住厚实的军装布料，郁尧将他从口袋里拎出来之后书澄的行动便顺畅了。慢吞吞从男人的大腿处开始攀登，书澄一直往上爬，直到触碰到了桌底才停下来。这里是正好不露脸但又可以让他看到最多风景的高度，书澄伸出触手，将吸盘吸在桌子底，倒悬着挂起来。冰冷的金属材质长桌让他打了个寒颤，书澄一边听着长桌上方传来的细碎讨论声，一边用他在黑暗中更加突出的视力打量一双双腿。都穿着差不多的军装，没意思。小章鱼无声摇摇头，敏锐地听到了一个他知道意思的单词。那个有些粗犷的声音说了“海底”。书澄一下子来了兴致，挪动身子离声音的源头更近一些。郁尧感觉到原本攀附在自己腿上的小东西不安分地爬开了，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引来了密切关注他的一名将官的注意：“郁尧中校，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正在讲述自己想法的巴登少将立即停下来，谦虚地等待郁尧提出他的想法。但奈何郁尧只是因为腿上的小章鱼爬走了而莫名烦躁，他又不能当着那么多将领的面俯下身子，将头探到桌子底下去搜寻书澄的行踪。长相俊美的男人摇摇头：“不，您请继续。”见郁尧没否定自己，巴登少将松了口气继续给首长画大饼，间隙还朝郁尧投来一道感激的目光。他现在给出的这个开发计划可行但需要耗费更多的人力物力，不过给他的手下带来的利益也是相当的可观，刚才首长的神情都开始松动了。至于对环境的危害——算了，如今的大海都成这幅模样了，还谈什么保护大自然。但在场这么多人是肯定有人能听出他话语中的小九九的，巴登本以为会有将官跳出来给自己挑刺，但中途郁尧的插曲一出，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那事情就成了大半了。果不其然，首长微微点头，放手让巴登去办。巴登一喜，连忙领命，站起身行了个军礼才在位置上坐好。桌底下的书澄回味着他刚才听到的“大海”“鱼”等词汇，琢磨着整句话的意思。书澄心底对人类的印象不是太好，他不觉得往大海里倒垃圾和污染的他们能做出什么有利于环境的事，心底酝酿出隐隐的担忧。他们不会又要做出一些伤害海底生物的事情吧？书澄越想越有可能，一想到自己的一位章鱼族人就是死在了污染的侵蚀之中，刚生出来的那份忧愁便开始急速扩大。这男人看上去是郁尧的同事，穿着打扮和郁尧差不太多，裤子都一样。扒在桌子底下的小章鱼爬得飞快，巴登身为少将，顶头还有中将上将等更高一级的职位，他是轮不到坐到长桌前端的。郁尧是唯一的特例，书澄从长桌的最前面挪动着爬到尾端，几乎爬了几分钟，这才靠近了巴登。回味他几分钟之前的发言，书澄确认了他就是存心想要再次污染大海。小章鱼的身体轻飘飘的，体重更是小。巴登少将满足领了任务，才在位置上坐好，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一只透明的章鱼顺着他的裤腿爬到了他的身上。书澄憋着呼吸，胸口燃烧着的气氛的火焰越发旺盛。他不想再让海底的生物们想自己的族人一样受到伤害！以往的他并不能直接接触到人类，在那么广袤的大海之中渺小到没有一点用，想保护族人也无能为力。这次多亏了郁尧将他带到这里来，书澄才得以看到坏人类是怎么某图迫害大海的。他要为整个海洋尽上一份力！书澄想起了之前那让他杀死落单小鱼的香甜汁液，他已经不再是一无所长的废物小章鱼了。巴登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处一湿，但碍于会议仍在进行之中，他不好俯身去检查情况，那是失礼的表现。忍耐着脚踝处那抹凉意，巴登少将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越来越昏沉。书澄实行完自己的计划，又从金属桌底顺着粘液留下的路径爬回去。只是……对上一条条一样的裤腿，书澄犯了难。都长一样啊，无非就是腿长点短点，饶是书澄天天跟郁尧呆在一起，他都不清楚郁尧的腿到底都多长，只记得很有力就是了。再加上他此时还是个倒挂在桌子底下的姿势，书澄犯了难：……哪个，才是郁尧？意识到大事不妙，书澄缩缩脑袋。完蛋，要被他打屁屁了。正想两眼一闭仗着体重轻不会被发现随机选一个爬上去再说，书澄却听到了重物砸地“砰”的响声。原本只有一个声音在徐徐讲述的会议室顿时被四起的惊呼声填满，变得乱糟糟。书澄趁乱从桌子底下小心翼翼探出头来，还没分清楚方向就蓦然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锐利眼眸。他讪讪从脸上挤出一个紧巴巴的笑，加快动作朝郁尧身上爬，然后贴着他的大腿滑进敞开还留有一个章鱼形状的口袋。口袋里的空间小小的，还沾染着郁尧身上的温度。书澄不自在地扭扭身体，但碍于刚做了坏事只能乖乖待好。会议室内众多将官都一拥而上去关心突然倒地的巴登少将了，郁尧也随即站起身来走到长桌尾端同将官们一道探究到底发生了什么。以昏迷不醒的巴登为圆心，各大名鼎鼎的将领们围成一个圆圈，神色担忧。方才还底气十足的中年男人此时面色发白，紧紧闭上双眼，微紫的双唇痛苦地抿成一条直线。位置就在他旁边的某中将早已弯腰开始给巴登做急救，但心肺复苏一直没有什么效果。中将深吸口气，俯下腰开始做人工呼吸。短短的几个来回，围观人员中有眼尖者发现连给巴登做急救的这位中将的嘴唇也开始发紫，急向首长汇报。巴登少将是出了名的拥有强健身体的人，他入伍二十多年一次医护室都没有进过，在军部铸就了一段传奇。他怎么会在开会的时候一下子失去意识倒地？基础疾病的可能基本被排除，关心自身安全的将官们开始怀疑是外力作用导致的巴登少将失去意识。但书澄留下的毒素是从皮肤毛孔渗进血液之中的，他们翻遍了巴登的身体也没有找到半个伤口。那白色的汁液在进入人体之后开始急速往大脑和神经里钻，拥有与漂亮小章鱼的外貌及其不符合的锋利攻击性。发丝有些发白的首长长叹一声，命令会议终止。银灰的会议室大门缓缓打开，倒在地上的巴登被抬出去，面色也开始不对劲的那名中将被搀扶着往医护室走。肃穆的秘密会议的结尾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团糟，首长是最不愿意看到这种场景的人。他迈着步子走到郁尧的身边，伸出手拍拍郁尧的肩膀：“刚才巴登少将的任务就先交给你了。”郁尧敛下眼眸：“是。”虽然事情的发展与他预想中的流程不太一样，他不得不的去修改一些原本定好的安排。但这样一来整个逻辑链更加合理，亲自将开发资源的任务交给他的首长也不会对此产生疑心。郁尧知道巴登出事必然跟那段时间乱爬消失的书澄有着关系。他长指探进口袋，戳了戳小章鱼软绵绵的脑袋。人好多，书澄憋着气都不敢出声，但郁尧却敢偷偷戳他脑袋！书澄气鼓鼓的，不平衡。口袋里的小章鱼无辜地晃了晃触手，“呜”地抱怨了一声。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