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及他

虽然郁尧走得很稳, 但书澄还是觉得有些颠颠簸簸。在巴登少将倒下之后总军部的大楼一片混乱，郁尧趁着这个空隙去首长办公室里领取了一系列资料——不过准确来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送给军部的。也算是物归原主。在不算宽阔的办公室时书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动就连带着郁尧被这头发有些花白老狐狸似的中年男人察觉。直到郁尧打开他的悬浮车, 车门“啪”一声被关上，书澄在真正放松下来。小章鱼软着触手, 颤颤从郁尧的裤子口袋里爬出来，一伸一缩往车后座挪动。眼看郁尧束安全带的动作停了下来，书澄一直瞥着他余光一顿。书澄知道自己干了点出人意料的事，心虚不已，总觉得郁尧会严肃地讨伐他，将他骂上一通。没底气地缩缩脑袋, 书澄用两条触手捂住眼睛：不听不听八爪鱼念经。然而预想之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郁尧那只让书澄极为喜欢的手松开安全带，将往后排座位缩试图逃跑的小章鱼拎到他身侧的副驾驶位置上来。身体“噌”一下腾空，书澄从触手缝隙里偷偷往外面望去——他对上了郁尧的暗金色眼眸。用带有毒性的汁液把一名人类少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搞晕迷这件事, 书澄自己都觉得惊人。他完全可以接受郁尧因此狠狠批评他一顿。但……书澄眨眨眼睛, 他好像没在郁尧脸上看出他不高兴的证据。郁尧似乎并不打算找他麻烦。“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书澄小心翼翼试探着, 想着郁尧若是一表现出不悦他就立马道歉。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莽撞了些，万一行动被发现了怎么办。书澄浑身上下能依靠的只有这有毒性的汁液，他透明的触手可没有什么缠绕住猎物使其窒息的力量。成年男性的的确确是书澄无法抗衡的存在, 一旦书澄的动作暴露，他此时就不能在这安全地和郁尧呆在一起了，说不定已经成为了章鱼小丸子的原材料。眼前的郁尧眨眨眼睛，眸子里无奈的一闪而过。小章鱼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但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责怪他。巴登这种特殊性不高的少将并非无可替代, 他倒下便有千千万万个替补将官会站起来顶替他的位置, 首长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郁尧接手了他的任务, 让他要做的事情方便了不少。书澄无意之间成为了他的一大助力。郁尧声音比往常低上一度, 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区别：“乖。”没头没尾的，但书澄听得挺高兴。至少他没对自己的莽撞行为生闷气。书澄在海底总是哄他，回想起来还是心累。感觉郁尧同以前相比变化了挺多的嘛。紧张的身体逐渐放松，书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变回了小章鱼的形态。方才他一直不敢吭声，氛围紧张兮兮，即使章鱼有不止一个脑子，书澄也没有空闲去分析当下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目光下移，看向最关心的地方——原先只长出来短短一截的交接腕不知何时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甚至看上去还比以前更加有力一些。！！！好耶！他不是小太监了！小章鱼的八条触手欢快地在半空中扑腾，提着书澄身子的郁尧一勾唇角，将他塞到旁边的位置上去坐好。他上车已经有不短的时间了，悬浮车再不启动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书澄还在用其余七条触手摆弄那新生的坚韧交接腕，车窗外的景色急速倒退。飞速行驶的流线型悬浮车辆缓缓停在松软的沙滩上，书澄正巧抬起头，看到了远处高高伫立的那座白色瞭望塔。嗯？这里不是郁尧带他上岸的地方吗？郁尧怎么会突然带他来这里……？难道是要回家了？一瞬间书澄脑袋里涌现了很多想法，但郁尧没有出声，他只是解开胸前的安全带，率先下了车。“在这等我一会。”他说。小章鱼愣愣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郁尧的要求。反正都在视线范围之内，书澄不担心郁尧会突然抛下自己走了。书澄将小心呵护的交接腕放下，吸盘不完全吸住皮质车座，一点一点向上面挪。无边的大海被诡异的黑色覆盖，油脂的光彩时不时反射着阳光，看起来不像是海洋而更像是深渊。高大男人的身影在这样的风景衬托下显得也比平日里小上了一圈。书澄紧紧抿起嘴巴——他的章鱼族人们，以至于整个大海的海底生物们，竟然都是生活在这样的水面之下的。之前在书房里看到的文字变得苍白无力，语言所能描述的画面远远比不上亲眼所见的震撼，书澄没有想到文件里轻描淡写的“污染”会是这么这么大的一整片。他看着郁尧走到某处临时驻扎地之前停下来，从通讯器里亮出首长下达的接替巴登少将任务的军令。那为首的将士一脸惊愕，显然是还没有接受到自己的直系长官突发疾病昏迷甚至可能不测的消息。他还尚处在巴登少将许诺了要将开发得到的利益给兄弟们均分的版本，一看给自己画大饼的人来不了了，换上了个长得就很正、不能从他身上拿到点利润的人，面色一下子不好起来。但首长的命令是明晃晃的，他只能挥挥手，让驻扎在海滩的士兵们收拾东西跟在郁尧身后去执行任务。见这群人十分不情愿，郁尧心底嗤笑了声。他勾勾手指将那带头的小将官叫过来，神色依旧淡淡的：“好好干，少不了你们的。”原本丧气的将官一愣，眼睛重新一亮，用整个临时营地都能听得到的身影应：“是！”书澄独自在车内呆了许久，那临时的驻扎地里悬浮车又一段距离，郁尧的身影也小小的，书澄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他只能隐约猜出郁尧要带着这群高矮不一的人对大海进行什么开发。开发？这个词放在郁尧身上，书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从知道郁尧其实不是人类而是大海里某种生物化形而成的，书澄就知道他上岸的目的并不单纯。海底的生物谁不希望人类永远不要来打扰他们的生活，没有鱼会帮着人类做什么“开发”。或许是执行他的上司巨龙给他的任务？被污染覆盖的大海一片雾蒙蒙的，郁尧带着那群人越走越近，眼看就要碰到污浊的海水。虽然书澄明白这凶残的污厄根本伤不到郁尧，但他的心还是随之一揪。唉，这巨龙可真缺德。自己因为冬眠期而随便找了个地方休眠，大事小事都要他的属下郁尧来做。郁尧甚至还要给他背锅，要把自己说成巨龙来瞒过他。书澄对那只有一面之缘的浅蓝色巨龙的印象越来越不好，气鼓鼓地想要将一切的帐都往巨龙头上算。小章鱼扒在车窗玻璃上，密切关注郁尧率领的这只队伍的行动。他们好像在挖什么东西。郁尧接过了那为首的副官递给他的服装，套在他笔挺的军装制服外面。人类的五官和暴露在外的皮肤被军部开发部特殊研制的防污染服包裹得一丝不露，穿得一样的他们用工具在浅海将沙子翻来覆去。郁尧混在这群人之中，书澄险些认不出来。好在他有着一骑绝尘的身高，小章鱼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终还是确认了他想要追踪的目标。书澄觉得郁尧是难得犯了糊涂——这种海水仅仅没过小腿的地方怎么会有值钱的东西啊！浅海最多只会出现卧沙的螃蟹鹦鹉螺之类，但由于污染的扩散，他们早就死翘翘了。书澄很想知道郁尧打的究竟是个什么注意，但是他又无法靠自己打开这扇车门，只能更加努力地吸在玻璃上，伸长眼睛看外面的动静。一群人用劲地掘着，巴登少将一开始说的是谁挖出来的就归谁，原本以为郁尧中校不会答应这个过分的条件，可他却出人意料得好说话，竟也是点点头说可以按巴登少将许诺的来。那还闹什么情绪？只要得到的东西是一样的，管他领导的人是猫猫还是狗狗。他们于是干得更加卖力。不知是谁的铲子率先触碰到了些地下的坚硬之物，那士兵一下子兴奋起来，大呼小叫着加快动作将掩藏在海沙之中的一枚碧绿色宝石挖了出来。人类已知的矿物种类之中并不包括眼前的这颗宝石，士兵们并不知道呈现出这种黯淡色彩的宝石内里的能量其实是已经被使用过的了。确认这片沙滩真的能够挖出资源之后，士兵们纷纷打起精神更加努力地挥舞着工具。郁尧将隐约上扬的唇角压下，暗金的眸子远远投向乖乖呆在悬浮车里的小章鱼。巨龙天生喜欢宝石的光彩，他许久之前收集了许多供自己闲暇时欣赏。但在现在的郁尧眼里，亮闪闪的宝石远不及那只漂亮的小章鱼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