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欢迎回来

“喔！挖到了！”“又一块！”“这里也有！”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徘徊在海滩上空, 瞭望塔之中的莫里斯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守护着的这片海滩难得的迎来了生灵的进入。他放下手中出现了许多红点的探测仪，以最快的速度扣上军装纽扣走下瞭望塔。不管总军部重视与否，这里始终都是禁地, 是不允许外来者放肆的。浅灰色短发被军帽盖住大半，莫里斯知道自己下塔就再没有别人能看着这片被污染的大海了。但同时出现两个事件的概率极低, 莫里斯不觉得这种荒无人烟的贫瘠沙滩会在一天之内就变得如此热闹。他小跑着来到正在忙碌的人群面前，眼尖地看到了那防护服胸口带着的军部徽章。年轻人以拳抵胸行上一个标准的军礼，想找这只分部队的领头人问清楚状况，可奈何所有人都被全身的防护服包裹着，只露一双眼睛，乍一眼看上去都是一模一样。看不出各自的军衔, 分不出他们的脸，莫里斯很想挠挠头，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有防护服的他甚至不敢主动再靠近一些大海, 身为驻守人员, 他是最清楚这污染的危害力的, 莫里斯只能等着对方的长官主动朝自己讲话。郁尧随手将手中握着的锹形工具放到一边，示意巴登的部下们继续挖掘，自己则从浅海走出, 站到灰发的莫里斯下士面前。他将沾染了黑色化合物的防护服脱掉，那银白色的长发便像流水一样从他肩膀上倾泻下来。莫里斯一怔——他当然还记得眼前这位的身份。那日之后，郁尧的大名就开始在军部中流传，他的军衔也像开火箭似的一下子比莫里斯高了一个整级还多。他正是从这片海域崭露头角的。莫里斯心底感概万千，上一次见还是同级的人如今已经是自己的长官了。轻咳一声, 莫里斯问道：“请问……这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郁尧认得他。上岸之后指引自己进入城市回到军部的就是莫里斯, 他不卑不亢沉稳低调, 难得地让郁尧对人类多看了一眼。郁尧的计划之中那群对海底资源有贪婪欲望的人是要接受处罚的, 但他不希望莫里斯也被连累。他与他们不同，他不愿看到大海收到危害，但他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结果却没有什么改变。巴登的部下们还在卖力挖掘着海沙，死寂的大海不知何时开始暗涌，从远方吹来的风拂动着男人漂亮的带着光泽的银白色长发。郁尧神色一敛，以下令的口吻唤前面这位守塔人的名字：“莫里斯下士。”灰发青年军靴一踢，条件反射性垂下脑袋等待长官的发令。“拿着它。”郁尧敏锐的听力将躁动的海风信息传达，他身体之中不平静的力量也昭示着会有非凡的事情发生。莫里斯怔怔接过郁尧递给他的那悬浮车的启动密钥，一时没有理解郁尧这是什么意思。暗金色的眸子望了眼不远处停着的悬浮车，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看到他想看的目标就即刻收回。“照顾好他。”“啊？”莫里斯还想问些什么，可他的肩头被拍了拍，高大的青年中校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银白色的背影。上级的命令必须服从，莫里斯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状密钥，脚步迟疑地朝着那辆悬浮车走。照顾好他？这个他指的是谁？疑惑着用密钥刷开了主驾驶室的门，莫里斯还没看清车的内饰，原本明亮清澈的视线就突然像是被打上了高斯模糊。整张脸黏糊糊的，眼皮都掀不开。莫里斯呼吸一滞，抬起手将影响他视线的透明小东西捏起来。书澄被这个突然闯入车子里的人吓了一大跳，趴在玻璃上的身子顿时跳出来，一个头槌攻击弹到了莫里斯的脸上。他可已经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废物小章鱼了，尝尝剧毒汁液的滋味！酝酿着想喷出那乳白的墨汁，可是书澄做不到瞬发，于是只能慢上一步落了下风，被人类用双指捏着提起来。完蛋了，书澄心一沉，以为自己就要夭折在这个深灰色头发的人类手上了。莫里斯捉住小章鱼，在空****的悬浮车里环顾了一整圈也没找到别的生物，心底那大大的问号缓缓冒出来。难道那个“他”指的就是这只透明的小章鱼？这就是郁尧中校要他帮忙照顾的对象？手上的小章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看上去防备心十足，若不是他的身体太过于小，莫里斯毫不怀疑他会生生吞吃了自己。“你是谁？”书澄先发制人，讲人类通用语时还隐约带着海底的口音。见这小家伙虽没彻底放松，但至少停下了攻击自己的意思，莫里斯也将夹着他触手的手松开，将书澄软乎乎的身体放到悬浮车主驾驶位的方向盘上。书澄八条触手紧紧扒上方向盘，等待莫里斯回答自己。“我叫莫里斯，是郁尧中校让我来照顾你的。”莫里斯诚恳地说。一听到郁尧的名字，书澄松下一口气。不过他在车里待得好好的，郁尧为什么要找人来“照顾”？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书澄却发现眼前的莫里斯神色陡然巨变。发生什么事了？他扭过身体顺着莫里斯的目光去看：莫里斯驻守这片海滩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有这样大的波动——被胶状物污染覆盖的大海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海面之上卷起巨型的旋风，平静的海岸线不停往前涨……那群还在努力挖掘埋藏在沙子里的宝石的士兵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被汹涌的海浪吞没，连呼救都没能发出。防护服根本起不了什么保护作用，因为那被污染了的海水是从眼孔之中倒灌进去的，上一秒还在为挖到的宝石高兴的人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但在这样末世降临的场景之下，有人如一座山一样不可动摇地屹立着。郁尧在结束与莫里斯的交谈之后甚至就没有重新穿上那军部的防护服，可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任凭海浪如何冲刷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银白的长发在空中飘扬，恍如神祇。莫里斯心下愕然，没有想太多，只是明白了为什么郁尧会将悬浮车的密钥交给自己，让他照顾这车里好好呆着的小章鱼。是照顾小章鱼，也是留他一条性命。莫里斯紧抿唇瓣，强迫自己不去看那沸腾的大海和已经被吞没的瞭望塔，咬着牙启动悬浮车，往远离大海的地方开。书澄眼睛里郁尧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想离他近一些，但是悬浮车的速度像飞一样拉开了更大的距离，书澄渐渐看不到那个白点了。他不舍地重新扭过头，一声不吭地挪动着八条触手回到副驾驶位上坐好。突然发生的事看上去很严重，自己在郁尧身边也一定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拉他的后腿。书澄努力把心底的不安压下去，决定要安分不惹事地等郁尧回来。只是他不太能习惯莫里斯与郁尧运行悬浮车之间的差距，比较之下书澄更明显地体验到了什么叫平稳，在莫里斯的驾驶之下书澄这才真正感受到到他之前看的电视剧里面的“推背感”。有点，想他……可是书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郁尧什么时候会回到他身边。他只能乖乖地跟着莫里斯，毕竟他是郁尧找来照顾自己的。心底的情感厚重到书澄说不出来，他也不明白这种情绪叫什么。就是感觉空落落的。悬浮车自动飞回了贮存在芯片里的地址，莫里斯带着恹恹的书澄站到那栋别墅前。大门设了密码，深灰头发的青年手足无措，只能试着问趴在他肩膀上的小章鱼：“呃……请问你知道密码吗？”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这透明的小家伙，而这小家伙又软乎乎的，莫里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小章鱼就化掉了。书澄不知道大门密码，也搞不清楚人类的科技，他迷惑摇摇头，将触手一摊。莫里斯也只能继续站在门前研究，尝试着用悬浮车的密钥去刷开电子锁，又带着肩膀上的书澄绕着这大房子转了一圈意图找到后门或者没关上的窗户。但他的努力都没有得到结果。正当莫里斯打算放弃，另外找个地方带着小章鱼歇脚之际，那门口的感应器终于扫描到了书澄透明的身体。小章鱼皮肤的材质好像格外不易被各种射线扫描到，再加上他体表粘液偶尔也会将光线反射，书澄每次想要控制电视都异常迟钝，这大门的保卫系统也是同理。红外线将站着的莫里斯扫了个透透的，这才注意到了这灰发陌生青年夹带着的小家伙。人工智能停滞了一刻，迅速在自己的资料库中匹配到了小章鱼的身份。“咔啦。”大门锁芯一响，智能管家系统用机械声发出欢迎：“欢迎回来，主人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