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是打算先盯他一阵。周往似乎知道许多王思铭涉嫌走私的细节。这是他身上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他依旧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人物。”吴方泊提了提音量,接着对余副局说。“嗯……”余副局回过神来,微微挺直身子,顺势扯着凳子往前靠了靠,“你刚刚所有关于周往的说辞,都在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的确,周往是个聪明至极的人,甚至说,他很狡猾。”吴方泊回答。“但他显然是在帮你。”余副局轻叹出几个字。“对,他是帮了我很多的忙。我不清楚他目的何在,但我知道这世界上绝不可能有掉馅饼的大好事,所以我不会轻易相信他。”吴方泊说。“你记住时刻提高警惕就好。”余副局点了点头说,“情况汇报完了就可以先走了。”“好的余副局。”吴方泊立马回答,“我先去忙了。”接着他利落地转身,脚步匆匆地就往副局长办公室门外走去,吴方泊永远都是这样一个快节奏的人,他踏出的脚步坚定又利索,总让人有种“吴方泊最靠谱”的安全感。“哎吴方泊。”余副局忽然重新叫住了他。“您还有什么事吗?”吴方泊转头。“年轻人别把自己逼得太死了,工作归工作还是得珍惜自己的健康……你是不是熬了好几个大夜,眼睛都熬红了?”余副局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像是在给吴方泊暗示什么。吴方泊愣了几秒,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左半边脸。“去洗把脸,好好休息一下,不差这半小时。”余副局说罢摆了摆手,让吴方泊离开了办公室。大门被轻轻关上,余梓江缓缓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边在屏幕上飞快按出一串电话号码,一边踱步到了窗边。手机另一头等待接听的提示音滴滴滴响了许久,几乎到了最后一刻,这通电话才终于被接通了。余副局举着手机,凝视着窗外无云的天,先是沉默了一会儿,仿佛是在认真听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什么。等对方不再说话,余梓江这才缓缓开口。“周、往……”他眉眼一抬,瞳孔里腾出异于平常极致冰冷的锐气,“我们找到他了……”与此同时——吴方泊埋着头,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快到尽头的时候右拐进了男厕所。他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重新抬起头来。他的右眼还是正常的白仁镶嵌纯黑瞳孔,左眼却已经是密布血丝。吴方泊隐形眼镜待得太久,加上这几天看文件用眼过度,他的左眼已经呈现出了亚健康的状态。要不是余副局的暗示,吴方泊怕是会忘我到全然不在乎干涩微疼的左眼。“真是,一边眼珠子白一边眼珠子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阴阳眼。”吴方泊自我调侃了一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眼药水和隐形眼镜盒,他得把隐形眼镜重新调整调整。他对着镜子,开始熟练地摘下眼镜,眼前的世界立马变得模糊起来。接着他扭开眼药水的盖子,仰头让清凉的**滴入他酸涩的瞳孔。吴方泊叉着腰,就这样闭着眼睛仰着脖子站在镜前,短暂地养神让他舒坦不少。可他还没来得及多闭目养神一会儿,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吴方泊立马睁开眼睛摸出手机,将屏幕凑到眼前,看到是大厅座机打来的电话。“喂?怎么了?”吴方泊接起电话立马开口。“吴队,楼下有个报案人指名要找你。”电话那头的调度员说。“指名要找我?”吴方泊立刻警觉起来。“这个报案人说自己手上有关于王思铭别墅惨死案的线索,我看他很着急,就先让人带他上去见你了。”调度员解释道。“让他先到我办公室等等,我马上到。”吴方泊斜着脖子,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腾出双手开始迅速摆弄自己的隐形眼镜。“好的吴队。”说罢电话被草草挂断了。吴方泊随手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赶紧低下头去,从盒子里重新把隐形眼镜用镊子夹了出来。“我这破眼睛,真是麻烦。”吴方泊小声抱怨了一句,抬头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隐形眼睛送进自己的左眼里。眼前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吴方泊背着手,最后从上至下端详镜子里的自己几眼。“你背着手的样子,真像一个看门老大爷。”周往的声音突然传来。“你怎么在这?”吴方泊吓了一跳,猛一转头,看到周往就站在厕所门口,双手环抱着冲他笑,这种笑颇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我来报案,警局总不至于连报案人都拒之门外。”周往回答。原来刚刚调度员口中所说的报案人是指周往。只要他想,还就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你行走江湖真就全凭一张破嘴。”吴方泊叹了一口气,最后开水冲了把手,转身向周往走去,“你找我干嘛?”“你看看这个。”周往举起手,给吴方泊递来一份资料。吴方泊皱了皱眉头,接过了周往递过来的文件夹,先是草草翻看了几眼,他的眉头变得更加紧锁起来,然后他拿着文件从周往身边绕过。“去我办公室细谈。”吴方泊转头示意周往跟着他走。最后两人回到了刑侦支队办公室,吴方泊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顺手扯了张空凳子摆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吧。”他说。“你今天对我的态度不错。”周往将那张凳子拉得离吴方泊更近了一些。吴方泊没有回答周往的话,而是更加仔细地翻看手上的文件,他的眉头皱成一团乱麻,仿佛喉咙里卡着很多话,却又迟迟没有开口。这份文件里几乎都是照片,不过这些照片大多都画质感人,拍摄角度也有些奇怪,看样子是从某些隐秘的角落里偷拍的。但吴方泊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主角——王思铭。“没想到周大文豪还做着狗仔的勾当?”吴方泊冷笑了一声。图片上的王思铭似乎只是在做着一起最日常不过的小事,比如咖啡厅会友、夜逛kTV、跟几个大老板模样的人一起吃饭……“我当然不会去干这种事,你所看到的都是我收集来的资料。我知道你们警方一向正大光明,可能不屑于看这些八卦,但这小道消息也有它的用处。”周往说。说罢他往前倾了倾腰,伸出手指,指向了其中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王思铭坐在茶楼里,和另一个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男人聊着天。“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周往说。吴方泊顺势往周往手指的地方看去,他骨节分明又白皙修长的食指,落在了那个墨镜男人露出的半边脸上。“他是两年前在中缅边境落网的走私大户陈昊,去年判了死刑立即执行。当时这案子当时轰动不小,吴队应该有点印象。”周往说。“我对这个人印象很深。陈昊做过不少走私的勾当,桩桩件件都是上亿的大单子。随着陈昊落网,警方也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在逃走私犯的消息。”吴方泊接着顿了顿。“他死之前,我还见过他。”周往口中的陈昊其实是GUN组织的头目之一,吴方泊跟着余副局调查这个涉黑走私团伙很久,这些红头通缉犯的模样,他早就已经深深刻进了记忆里。“狗仔偷拍的照片反应的都是王思铭生活中最真实的状态,可见这两人在很早之前就有联系。”周往接着说。“联想一下他怀表上的【教皇之冠】,就知道王思铭和他是什么关系。”“这世界上太多人是这样的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总是一副体面大方的样子,惹得别人连连夸赞。背地里就是个坏事做尽敛财无度的恶魔。只是大家都接受了他天使的模样,根本无法想象这般美好的皮囊下到底有什么呲牙咧嘴的脏东西。”周往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