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玫瑰清酒,一杯玫瑰气泡水!”忽然女人转头,对旁边的服务员唤了一句。周往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了这个女人。在脑海里不断回闪的白光霎时间有了颜色,昏暗的色彩不断调整拼凑,雨滴敲打车窗的声音短暂地穿过耳膜,将周往带回到了某个雨夜。玫瑰花、女人、雨……所有的画面倾倒而来。“你知道周往不能喝酒?”吴方泊一下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她应该不止知道我不能喝酒。”周往看着那个女人的脸,接过话来。“您是监视我很久了吧?这位路边买花的奶奶。”周往冷笑了一声。他想起来了,有次嵘城下了大暴雨,自己在路边送了一个卖玫瑰花的老奶奶回家,还把她车上的玫瑰花一并买了下来,现在就在自家阳台上含苞待放。那位老奶奶带着帽子,身上穿了宽大的墨绿色雨衣,在着光线朦胧的夜,就算女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周往还是分不清那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就算皮囊改变,骨骼也不会骗人。女人在恒渡数盟楼下卖了那么久的玫瑰花,在日复一日的远望与过路中,她身上的每一个骨点都悄然刻进了周往的脑海里。只要再一次看到女人这张脸,哪怕是已经褪下了伪装,周往还是能将她辨认出来。“怪不得,你在买花的时候永远带着手套。我原本以为戴手套是为了手少一些被泥土浸染,现在看来,你是在做伪装。”周往说。“手上的血管可以反应真实的年龄特征,倘若你让我看到你这双白嫩的手,一定立马就能看穿你并非一个老人。”“余梓江没有说错,看来你确实很聪明。”女人先是停顿了几秒,最后低头别有深意地笑了。“你果然就是教父。”周往压低了声音。女人也不打算隐瞒,从抽屉里快速拿出一张工牌来,然后推到了周往的面前。上面有女人的名字——秦幺。“整个玫瑰花的花期,你都在公司楼下卖花,其实你是在监视我对吗?”周往只是看了那名字一眼,让然后继续盯住了面前的女人。“不不不,我站在正义这边,怎么能把【监视】这个贬义词用在我身上呢?”秦幺调笑着摆摆手说道。“我那是在暗中保护你。”她说。“保……护我?”周往一愣。“小朋友,你不要太天真了,你觉得如果没有我和余陶二人在帮你铺路,你还能活到现在?”秦幺不屑地耸了耸肩。“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提醒过他俩不要在外头乱捡人,到头来这个被救的孩子连自己有恩人都意识不到,还当什么普度众生的烂好人,这白眼狼爱谁要谁要去。”接着她撑着脑袋,仰头感叹了一句。“你是说你们……一直在保护我?从我十二岁开始?”周往觉得很是震惊。“为你改档案改户籍,让你像常人一样上学工作,在队里下了封口令,连卷宗都不能提你一点半分,甚至为了不让凶手重新回头发现你的线索,不惜对现场动手,把你踩在血泊里的脚印都毁得一干二净,光靠齐恒岳可不能搞定这么多东西。”秦幺前倾身子,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盯住了周往。“我之前还误会过陶老师。”周往小声地呢喃了一句。“是啊,你居然还觉得陶霖会恨你,因而不敢面对他。”紧接着秦幺毫不留情面地笑了一声。“我要是你,我早就追着他喊爸爸了。”原来陶霖一直在不计前嫌地保护周往,他从来不会因为他身上留着周常的血,就把恨意转移到这个孩子身上。陶霖的眼里好像从来没有仇恨,只有至高无上的生命。这些事儿周往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十年光阴,一直有人在稍稍地为自己撑一把伞。“现在小往和陶老师之间的误会都已经解除了,他不是什么白眼狼。”吴方泊帮周往说了一句话。秦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周往身上转移到了吴方泊身上。“你们俩现在什么关系?一起破案的搭档?”秦幺的手腕随意转了转,修长的指尖扫过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他是我爱人。”吴方泊抢先开口。秦幺眼皮一撑,整好酒水饮料全都端上了桌,她赶紧端起一杯玫瑰清酒,喝上一口平复心情。“谈恋爱这方面你倒是挺像你师父的啊……”她笑着点了点头,重新放下了酒杯。“果然是上梁不直下梁弯。”“我也想问您一个问题。”周往开口接过了话。“问。”秦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您和余副局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可以这么信任你。”周往说。“什么关系?”秦幺听罢冷笑了一声,让手撑着脖子,撵这搅拌棒搅碎了高脚杯里的干冰玫瑰。四分五裂的花瓣飘在透明的清酒上,渐渐地**也被染红了。“情敌。”她冷冷抛了两个字。“不过后来我发现我更爱我自己,毕竟我不可能为了谁死死地等在大火里,直到整个后背都被烧烂了,还是捂着那个人淌着血的伤口绝不放手。在我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命比我自己的重要。”接着她说。周往听着那简短的故事,眼睛盯着秦幺面前那被透红的玫瑰清酒,恍惚之间,他好像真能看到那被大火灼烧得不成样子的溃烂皮肤。“总得来说,我和你们领导的关系亦敌亦友。不过说实话,他现在无比信任我,不是因为他想要信我,而是他只能信我。因为只有我能给他提供最新的一线情报,换作是别人,不是没这个胆子,就是没这个能力。”秦幺冷笑了一声说道。她这话听起来是大言不惭的自夸,但事实就是如此。“余副局让我来找您,是想让我们全面了解现在GUN组织的情况,请问您这里还有多少可以分享的情报?”吴方泊把话题代入了正轨。吴方泊低声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声,秦幺用手指推倒了面前的玫瑰清酒,花瓣和酒水泼满了深棕色的吧台,没了生气的花贴在桌面上,潺潺的酒精最后在吧台边缘滴落,如同一串淡红色的泪珠。吴方泊下意识地往后推,飞溅起的酒水和玻璃渣还是沾上了他的衣服。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只见秦幺敏捷地扯出纸巾,装出一副慌忙地样子擦拭桌面。“不好意思啊,要不然我们到里屋换个衣服吧。”她抬头说。推倒酒杯是故意的,接下来的话,他们必须要到一个更清净的地方说去。秦幺的表情收放自如,前一秒还能和你谈笑风生,后一秒立刻能挤出一个委屈的苦笑表情来,好像她真就是一个不小心打翻客人酒杯的冒失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