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公公不理我了。算计赵煜风让他替吴贵宝报仇这事,对于赵煜风我是没有一点儿愧疚的,毕竟这不都因为他是个无能皇帝,才让吴贵宝一个为他皇家忠心服务的本分人平白含冤而死吗?但对管公公我则是另一种感受,他是我干爹,是在我被赵煜风欺辱时唯一伸手搭救我的人,他对赵煜风的感情一定多过于对我的,但他仍然为了我和赵煜风对着干过。我算计赵煜风这事,伤害了管公公。回京之路上,管公公把我赶下了他的马车,我也不会骑马,无奈之下我只好沿着队伍朝前头赵煜风的马车去,路过姜昭仪的马车时还被她看见骂了一顿,朝我丢了一堆果皮瓜子壳。我心里再叹,她和赵煜风真是很合适的,乱丢垃圾没素质夫妻。“不要脸!太监里头还能出你这种狐媚惑主的东西!你恶不恶心!”姜昭仪两只眼睛气得像桂圆那么圆。“恶不恶心!”翠翠也朝我扔东西。我不恶sin我恶cos,我出了气了正高兴,不和她们计较。我抱着头一路小跑到了赵煜风马车旁,他马车帘子合着,我走了一会儿,腿酸了,假装咳嗽两声。马车帘子立马从里面掀开了,赵煜风表情冷漠的脸出现在窗边:“方才叫你上来怎么不上?现在怎么又来了?”我心虚,不敢说是被管公公赶下来了,只说:“腿疼。”赵煜风掀帘而出,一身宽袖玉蓝色织锦袍子,墨黑发髻上束着文质彬彬的玉冠,腰间红底镶玉腰带,整个人仿佛画里出来的一般,躬身站在马车外面踏板上,冲我伸手:“上来。”我抓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带,很轻松便上去了,只是上去的一瞬间,由于马车仍在前行中,稍有些不稳,差点儿要摔,还好赵煜风抱住我。赵煜风的马车十分宽敞,感觉可以坐下五六个人开会,我坐在靠窗一侧,伸腿摊手,感觉舒服得很。“没个正形。”赵煜风撇我一眼,坐在另一边,看窗外。他肯定是不高兴前面他让我和他一个马车我不肯上来,结果溜了一圈又来他这里了。“奴才想吃东西。”我看了看中间案几上,竟然只放着一盏茶。赵煜风回过头来,漫不经心道:“陪我五年,如何?五年总不算长了,全大雍的好吃的,我都找来。”我坐了坐好:“奴才又不想吃了。”赵煜风一副被气着了的样子,有一阵子不说话,最后才掀帘子让外面的人送吃的来。行路中没法做太多精细吃食,送来的大多是早做好的蜜饯果子,以及干的肉脯一类。“怎么送这来?”赵煜风一指那几碟肉干道,“换些软的来。”送吃食进来的太监一懵,道:“回皇上,若是做软的肉食,得让队伍停下……”“奴才不吃肉。”我抓了两个杨梅干放进嘴里,对赵煜风道,“这几千人的队伍一停一走的,不知道得耽搁多少工夫,还是别停了,也可早些时日回京。”赵煜风却陡然脸色一变:“让外头停了,原地休整,吩咐御厨做两碗藕粉来。”太监低头领命,出去传令,长龙般的车马队伍缓缓停下。我规矩坐着,看着他脸色,忽然有点儿不敢说话了,等那两碗藕粉送来,一人一碗吃了,队伍又重新动起来,赵煜风没再有别的举动,我才感到放松了一些。赵煜风看着我,忽然又道:“你头发上怎么有瓜子壳?”“风吹上来的。”我怕他又要为这个发火,回京之路更漫长了,有意亲近安抚他,道,“在哪儿,您帮奴才拿下来好吗?”赵煜风眼神不善地看着我,似有犹豫,但还是起身坐了过来,把我头发上沾的瓜子壳拿下来丢出了窗外,然后手臂勒住我脖子,将我箍在他胸前,凉飕飕道:“心眼越来越多!你的心快成一截莲藕了!”这是我在这里学会的技能啊,不然我要怎么保护我自己争取我想要的东西呢?“大雍水土好,”我笑道,脱口而出,“把奴才养成了一截好莲藕。”赵煜风仿佛被刺了一下,原本只是玩笑的冷漠脸色,仿佛掺上了真的怒意,他手指捏在我两颊,让我嘴微张开,低头吻住,攻势近乎暴虐,紧紧抱着我,吻得我嘴唇发痛呼吸不畅,忍不住想跟他打一架。但我还是忍住了,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惹怒他,只是在他嘴唇和我分开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不想他眼里某种东西更浓烈了,将案几上东西全扫落在地毯上,抓着我后背衣裳把我按在了案几上,继而把我衣裳从肩上往后扒下,我后背整个暴露在空气里,胸腹**贴在冰凉红漆案几上,脑子一懵,不知道他突然这样是为什么。“三年。”赵煜风从后面压上来,附耳道,语气压抑,“只三年行么?你如此年轻,三年光阴于你而言不过短短一瞬,你给朕三年,好么?”我不回答,心道不给不给就不给。“你就这般小气?这般薄情寡义?”赵煜风压低声音,怒道,“朕的国度在你眼里一无是处,朕在你眼里丝毫不值得留恋?!是吗?”我还是不说话,因为说出来的话只会让他更难受。赵煜风没等到答案,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口咬在我肩膀上。这副身体瘦弱得很,被他咬上的瞬间我登时惨叫出声,怕他力气大把我肩上咬出个窟窿来,还喊了声救命。不想他力道并不大,介于产生痛感和破皮流血之间,暧昧多于攻击。几千人的队伍往中京城方向行驶,马车外两侧跟着骑马的侍卫,轮班走路当值候命的太监和宫女,御前当差,无人敢懈怠,銮驾周围一片肃静。然而帝銮之内却完全是另一种气氛,又在别处轻咬了几口之后,又重拾他的果农爱好,在我背上沿着脊柱往下,种满红果。种完了,我好奇地一照镜子,嚯,我谢二宝成了只金钱豹了,就尼玛很酷。我坐回窗边,系好圆领袍扣子,再系腰带,仔仔细细慢条斯理把自己收拾好。赵煜风还坐在地毯上,胸前衣料被我揪得皱皱巴巴,一副复杂表情看着我:“怎么不寻死觅活了?”我摇头:“不寻死觅活了,以前奴才年轻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就懂了,其实这事是好事。”赵煜风不解:“怎么说?”我把帽子也戴上,系着带子:“拔火罐,祛湿气。”赵煜风皱眉:“什么?”“奴才说,谢谢皇上的spa理疗服务,奴才现在觉得舒服得很爽得很,皇上辛苦了,可惜奴才没钱给您。”帽子戴好了,我从地毯上捡了几个刚才扫落的葡萄擦了擦抓在手里吃,看着赵煜风瞪着眼说不出话来一副气到快驾崩的表情实在觉得有趣得很。啧啧啧,我可真是太坏了。赵煜风起来坐到我身边来,仍旧黑着脸盯着我,像是要用眼神把我处死似的。惹得他太气也不好,万一他又变卦要玩深宫囚禁play不让我回家了呢?我把手里剩下的两颗葡萄喂进他嘴里,手掌将他胸前皱巴衣襟抚平,挤眉弄眼冲他讨好地一笑,扯了扯他袖子。赵煜风脸上表情登时变了,葡萄含在一侧腮帮子里慢慢吃着,脸色涨红,缓缓出了口气,伸手轻轻搔了搔我下巴,火气散尽了,平静地掀起帘子看窗外。果然,没有哪个老头子是不喜欢年轻小伙子卖萌的。直着腰坐着累,我拨开赵煜风大腿,靠进他怀里,看着窗外慢悠悠的风景变化,心想这跟坐高铁看到的风景变化速度可太不一样了。马车慢得我想睡觉,于是慢慢地软在赵煜风怀里,头朝后仰,正要合眼,却看见赵煜风腮帮子仍是鼓的。老头子还卖什么萌?我伸手戳他腮帮子:“吃了吧,皇上,再不吃,要成葡萄酒了。”赵煜风脖子红了,利落的下颌线动起来,接着是喉结滑动,吞咽着,咽完了,手在我腰上捉弄地一掐,我笑了笑,卧了个舒服姿势睡觉。轻微的摇晃有时使人睡得更沉,我坠入一个梦里,梦里看见吴贵宝惨白着那张可爱又可怜的小脸,浑身湿透孤零零躺在铺满碎石还有零星螺壳的河岸边。这是他的尸体吗?我好奇地想,这是被冲到哪儿去了?接着一双很大的穿着破草鞋的脚出现在画面里,朝吴贵宝走去,一张沾着水草的渔网被扔在了地上,一个穿粗布短褐,裤腿卷起露出有些许疤痕的小腿的高大男人跪在碎石上,按压吴贵宝的胸口,低头覆住他嘴唇,似乎是在给他渡气。还能救活?从这岸边的植被来看,应该离吴贵宝跳河的地方很远了。刚这么想完,画面里的吴贵宝忽然动了起来,呛出了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睛,复又疲惫闭上。那粗胳膊粗腿的高个男人将吴贵宝身上的太监服外袍扒下来,扔进了河里,又把渔网放在吴贵宝怀里,连渔网带人一起抱起离开。画面里只剩了那身灰色太监服,那男人扔得太随意,太监服搁在了浅水区被石子挂住了,水流一波一波冲过来,太监服随着水流浮动几下,还是没被冲走。我看着那件太监服,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上面,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念头,想让那身太监服被冲走,可它就是怎么都没法被冲走,河水太缓了。正焦急着,画面里又出现了那双穿草鞋的大脚,而后一只粗粝的大手抓着一截树枝,将那太监服挑起来用力一甩,太监服落进河水中央,终于被冲走不见痕迹了。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眼角渗出热泪来,从梦里醒了过来,看见赵煜风正低头看着我,一手捧在我脸侧,拇指拭去我眼角的泪,皱眉问:“梦见什么了?噩梦?”“不是噩梦。”我心里在这一瞬间柔软,手放在他手背上,“好像是个好梦,虽然只是梦,但感觉像是真的。”“什么好梦?”赵煜风似乎有些感兴趣,表情难得柔和,拇指轻轻刮擦我脸颊,“说与朕听听?”回京之路还漫长,说点儿话做消遣也不错,我道:“我梦见,吴……”话才起头,忽然车外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发出凛然啸声。“咚”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在了马车窗棂上,力道强劲,箭身颤抖不止。我:“!!!”赵煜风登时反应,抱着我就地一滚,一手抓起木案几挡住接二连三飞进来的羽箭。“有刺客!护驾!护驾!”“护驾!保护皇上!”外头登时乱做一团,杀声四起。雨一般密的箭射在马车上,虽然马车做得牢固,但还是偶尔有几支箭穿透一半扎进来的,闪着寒光的铁箭簇让人害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马车射穿,让我和赵煜风变成俩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