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将死

“大人……您别伤心，肯定不是您的错！说不定、说不定就是楚王狂妄跋扈得罪了暚神大人，我们如果让楚王认罪，或许……或许暚神大人就能原谅我们！”小栩不知真相，以为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大巫祝知道，不是这样的，没有用的，神明不再眷顾这片土地，谁都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意志。然而她连哭也不能肆意，情绪的崩溃也只能在一时，给她独自舔伤口的时间也不多，现实不允许她倒下来。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等她死后，孩子们的未来，战火掀起时，楚国百姓该何去何从。报应来势汹汹，那都是王室造的孽，与楚国的百姓无关。“小栩，接下来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情，你要记住我说的每一句话。”“您、您说……”小栩凑近了点，仔细的听着。“那两个孩子，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为世人不容……”大巫祝说完一句后，轻轻喘了口气才接着道：“如果我有什么意外的话，我为你们准备好了所需之物，你们立刻去北边的梁国找我的朋友，阿寻知道她家住在哪里，梁国……国运正盛，可保三百年太平，到时候你们就隐居在那里……”听到大巫祝如同交代遗言似的话，小栩红着眼眶立刻道：“您在说什么呢？您在这里我就哪都不去！您还这么年轻，还有好几十年可活，您想这些也太早了！”“记住我的话。”大巫祝拉着她的手，神色中带了一些哀求。主仆二人僵持着，直到年少的侍女红着眼点点头。“大巫祝大人，太宰来访。”今天闹出来的动静并不小，楚王做的确实过分，已经习惯给楚王收拾烂摊子的太宰第一时间就来到大巫祝的住处。“大巫祝……身体可还好？”看着躺在**休息的人，太宰掂量着话，谨慎的问。“不如太宰。”大巫祝是实话实说，与自己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病死的身体相比，老太宰的身子骨可是真的硬朗。但老太宰一时没分辨出来大巫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但是这个时候了，是自己有求于人，人家就算讽刺自己也得赔笑脸。“王上年轻，总归任性些，望大巫祝别和王上一般见识。”大巫祝让小栩先出去，等其他人全部出去，她努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大巫祝和楚王都是老太宰看着长大的，无论楚王怎样，她对这位辅佐了三代楚王的老人还带着两分尊敬。“老太宰请坐吧，他的所作所为自有天谴，还轮不到我。”“……这种话不要乱说。”老太宰看着自新任楚王继位后就没有在外取下面具的大巫祝，叹了口气道：“老夫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让王上举行祭礼，向暚神告罪。”“他如果听你的话，那他就不是楚王了，楚王对你也有了猜忌，老太宰，不如归隐。”老太宰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摇摇头道：“正因为王上需要人辅佐，所以老夫才不能离开，大巫祝……暚神降下了什么神谕吗？”“神谕……”大巫祝神色黯然了一瞬，“当然有。”“老太宰，我快死了。”“……别瞎说，你有暚神护佑！”老太宰用手中拐杖轻砸了一下地面，但是他看着大巫祝的神色，并不是开玩笑或者怄气的表情……是真的，她快要死了。“何时找继承人？老夫帮你看顾着。”哪知大巫祝摇了摇头，说道：“不找了，王上的心思你也明白，他将褚歆送到我这里，谎称她并非王族血脉，只是想让她继承大巫祝的位置，自此神权王权皆归于王室、归于他而已。”“大巫祝之位皆是暚神选择，哪怕是王上也没权力决定人选！这件事上老夫绝不会让王上胡来！楚国，是受暚神庇护的，不是什么外来的妖魔鬼怪都能插手的！”老太宰这番话，是对楚王身边那个来历不明光头不满。“但是继承人得找，大巫祝的传承不能断。”“可你还年轻……真的没什么办法了吗？”大巫祝坐在床边，在老太宰惋惜的神色中摇了摇头。“老太宰，你还不明白，我的命运与楚国的国运相连，将要死去的是我，也是楚国，楚国偷来的国运，是时候偿还了。”空气中寂静了片刻，随后老太宰猛的站了起来，甚至踉跄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偷来的？”“楚国早就应该覆灭了，偷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楚国繁盛的岁月，都将化为反噬。”“在我死后，楚国将会为我殉葬，楚王将会用命作为他僭越的代价。”“这就是神谕。”大巫祝坐在那里，狰狞的鬼面具衬得她不知似神似魔，她毫无怜悯的宣判了楚国未来的命运，冷漠的像一个旁观者。哪怕身体因病弱而消瘦的厉害，却一点都没影响到她那能叫老太宰胆战心寒的气势。“不……”老太宰反应了好半天，才将大巫祝的话消化完。他颤颤巍巍的走到她面前，他见过楚国最繁盛的几十年，受两代老楚王恩惠，怎能眼睁睁看着楚国国破，他年迈的身体蹲在大巫祝身侧，干枯的手握着大巫祝的手。“大巫祝，你也曾喊我一声爷爷，我也拿你当亲孙女看待，你说话和爷爷说，这……真的不是你的气话，而是暚神大人的神谕？”打感情牌也没有用，大巫祝依然坚定的说出了他最不想要的答案：“是的。”老太宰一下子瘫倒在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总会有办法的……”老太宰颤颤巍巍的撑着拐杖站了起来，来的时候还精神抖擞的他如同一下子被抽掉了些许生气，萎靡了些许。“大巫祝，可有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暚神大人需要什么样的祭品，我们都可以为她找到，只希望神明垂怜……”“楚国存在至今，只是因为开国的君主用尽了手段、蒙蔽了上天，才换得了这几百年的繁盛，如今……是天谴。”垂怜？大巫祝扯了扯面具下的嘴角，楚国想要暚神的垂怜？她都没有，何论楚国？“我已无能为力。”大巫祝知道老太宰不会接受这个事实，还会纠缠，于是道：“来人，送客吧。”大巫祝的左右分别出现两个戴着鬼面具的灵童，他们嘻嘻哈哈的搀扶着老太宰，老太宰不愿意走，他们两个就直接把老太宰架了起来往外带。大巫祝疲惫的闭上了眼，眼前有些阵阵发黑。“大巫祝！你是有办法的对吧？就当我求你了！救救楚国吧！”“之后我不会见客了，老太宰也不必再过来。”大巫祝对着他的背影道。灵童替她关上了门，然后一路将老太宰架到门外才放下来。“你们两个小鬼……让老夫进去！”那两个灵童当然不会同意，对着老太宰做了个鬼脸后，直接将大门关上，无论老太宰怎么敲门，都没有人来开。“学姐……”木昭的眼泪都把毛毛打湿了，她眼睁睁看着傅瑜裳忽然吐出一口血，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用以前的老办法单纯的将灵力注入学姐的身体里……但好像这次好像不如之前那么管用。“已经好点了……”血吐出来之后，疼痛的感觉已经不是刚刚那么剧烈了，只是傅瑜裳的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张嘴在说话，嗡嗡作响。“我们快点想办法出去吧，身体找不到我就当个鬼也挺好的……”木昭用脑袋蹭着傅瑜裳的脸颊，这一番变故已经让她胆战心惊了，再发生点什么的话，她会被吓死在这里。“我已经有点思路了，再等一等就好……”傅瑜裳安抚着被吓坏了的木昭。“喵呜！”木昭浑身一僵，然后突然从傅瑜裳怀里跳了出来，对着某个方向龇牙咧嘴的炸了毛。“沙沙……”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气氛逐渐凝固。一缕白色的头发被吹了起来，树的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摸索着走了出来。“喵？”一个小孩子？白头发、盲眼……褚歆？小小的孩子拿着一根盲杖，一点一点的往这边走摸索着。木昭看到了小孩子，不自觉的就放松了下来，但是下一秒想到就是长大后的这位整出来的破事让她们到了这个鬼地方，她唰的一下又炸了毛。傅瑜裳咽下了口中的血腥气站了起来，上前几步将木昭捞了回来。这里除了她们以及不知所踪的乌菡寻外，还有至少一个外人……借着小栩的身体和她说了两句话的那个人，身份不明，敌友不明，不排除是褚歆的可能“可以让我抱抱猫吗？”小女孩虽然看不见，但是目光却毫无偏差的落在傅瑜裳怀里。“不是还有另一只一样的，你可以抱个够。”傅瑜裳在试探她。小女孩却笑了笑道：“你说的是阿寻姐姐？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她。”阿寻姐姐？木昭愣了愣，原来她们曾经也有关系很好的时候呀。“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这位姐姐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帮你们找巫医。”“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好的，那……我可以抱抱猫猫吗？”小孩子好像比较执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等着傅瑜裳的答复。“……我家的猫比较怕生，不喜欢别人抱，可能会挠伤你的。”傅瑜裳委婉的表达了拒绝。“唔……”小孩低下了头，眼眶好像有点微微发红，看样子伤心极了。木昭看着都有点心软，但傅瑜裳脸色缺微微沉了下来，将猫头轻按回自己怀里。用力过度，目的性太强……褚歆的算盘珠子声音打的她都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