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木昭将他拉扯起来,楚国亡了那么多年,可就别跪了,不然她觉得自己就像封建糟粕一样!“未曾想过,竟然在死后还能有幸见您一面。”白衣的将军虽然被扶了起来,但是他一直低着头。他还留着在楚国时的习惯,在那个时候,楚国上下没几个人有资格在大巫祝面前抬头。“现在这个样子,那还不如见不到算了。”毕竟见这一面的代价,实在有点惨烈。那将军居然还能笑出了,他道:“祸福相依。”“……可拉倒吧,这祸福可有点不对等,当年劝你辞官离开楚国,你偏偏不听,早就说了楚剡并非值得效忠的君王,后悔吗?”木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留下并非为了楚王,而是为了楚国百姓,如果说后悔,我只后悔未能护得楚国百姓安然无恙。”将军道:“大巫祝不也是这么选择的吗?”“……几千年过去你的口才变得更好了。”“几千年过去,大巫祝也活泼了不少。”木昭顿了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是,比以前古板的样子好多了,都敢呛我的话了!”“不敢不敢。”将军谦卑的摇头。最后两个人都笑了,几千年前内忧外患,可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氛围。“失去神智时,我似乎攻击了您,还请您见谅。”“害,冤有头债有主,不用客套。”木昭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看在以往的交情上,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在我能力范围内的话可以帮你,然后就去喝孟婆汤投胎吧,再拖下去你的情况可就不大好了。”将军的灵魂在多年的侵蚀下已是残破不全的状况,投胎都是难事,幸而木昭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了,得赶紧送他去地府。“若说遗憾,我只遗憾当年未能履约,答应教您的事情一直没做到,不过现在见到您安好,想必也不需要了,”“那件事啊。”木昭有些印象,“当时都忙嘛,不必放在心上。”将军想了想,忽然抬起头,似是鼓足勇气想要说什么,眉眼间都带了一些急切,只不过这个时候他突然发现大巫祝的身边的那名陌生女子用不善的目光看着自己。虽然对方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仅仅对视了一眼,他就被她的神色威慑了一瞬,他的直觉叫嚣着不安。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普通,但对自己为什么会有敌意?“这位是……”他问。“她呀……”木昭刚想介绍,傅瑜裳却主动开了口。“暚神。”木昭:哎?将军是个鬼魂,脸色早就已经白的不能再白了,所以只能从他更虚幻了些的身形上分辨出对方的情绪。他立刻要拜下,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楚国人,他对暚神的敬仰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傅瑜裳却没让他拜下,而是在对方站稳之后,似是颇为温和的道:“你既然与我的巫祝是朋友,那么也不用叩拜。”将军清清楚楚的听见对方在“我的”这两个字上咬字重了点,没有咄咄逼人,却让他诚惶诚恐。大巫祝是毕生要侍奉暚神的人,不可婚嫁,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暚神看穿了,这是僭越。将军心中戚然,再不敢多提。“多谢……暚神大人。”将军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已经收敛好自己所有的情绪。木昭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氛围怎么忽然间凝重起来了?好奇怪啊?学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处在风暴的中心,但由于神经过于大条,某人甚至感觉不到丝毫风浪。“大巫祝大人,我已无遗憾。”。真的没有了吗?感觉他刚刚好像要说话的样子……算了,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吧,木昭并未多想,于是道:“好吧,那我就送你去地府喽?”“麻烦您了。”将军心中颓然,却不能开口。“如果在人间还有什么执念,不妨多喝一碗孟婆汤,可以忘得干净点。”傅瑜裳轻声提示。木昭什么都没有发觉,只有那位将军听的一清二楚。“是……多谢您的提醒。”将军心中寒战着思索片刻,忽然觉得暚神大人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深意,他也不敢抬头瞧神明的脸色,只能在心里纠结。喝下孟婆汤之后忘却前尘往事,对于人来说或许是一个解脱,但对于这位将军来说,他希望自己还能记得一点,一点点就好,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留恋,傅瑜裳皱着眉又说了一句话,下一秒将军顾不上僭越,瞪大了眼睛直接抬头看向对方。木昭打开了鬼门,然后转过身对将军道:“进去吧,里面会有阴差接应你,等你进去之后我会借助地府的力量……将军?将军!”接连喊了两声,木昭才把将军喊回了神。他走时失魂落魄,半点没有刚刚的精气神,明明自己打开鬼门之前他还好好的,怎么转个身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不会还有什么未了的遗愿吧?执念过深可投不了胎啊。木昭感觉他怪怪的,等安排好了一切,隔着鬼门给阴差一笔小费后,“看着”对方被安然带走,她如释重负的关上鬼门。“将军他走的时候怎么奇奇怪怪的?学姐你知道怎么了吗?”木昭刚说完,忽然发现学姐好像也有点点不高兴。其实傅瑜裳的表情管理非常出色,并不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不高兴的情绪,但木昭有一种经过多年培养出来的直觉,她觉得学姐身上似乎写着——“生气了,快来哄”这几个大字。这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无论是将军还是学姐他们都互不相识,自己才是联络着他们两个的人,但是她怎么觉得自己才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觊觎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傅瑜裳的语气有一丢丢的不爽,不是不爽对方的小心思,而是因为他与昭昭聊起过去时相谈甚欢的模样。就像是自己从来没有参与过昭昭的过去似的,可她虽然有,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不搬出暚神的身份,那个人又怎能如此干脆利落的死心?指不定还要在人间多撑一段时间。傅瑜裳觉得自己确实可以考虑考虑帝女的提议了。“啊?他有喜欢的人?”木昭努力回忆了一下,“说到这个,确实啊,他一直到中年都没有结婚,原来是有喜欢的人吗?因为各种意外不能一起?”傅瑜裳看着自家昭昭认真思考的样子,忽然有些庆幸这一世自己很早就把人烙上自己的标记,从这方面来说,她还得感谢木家那两口子。“真可惜,难怪当初想要嫁给他的姑娘可以绕都城几圈,但他却一直都没娶妻。”“昭昭和他很熟?”“一般般吧,似乎是每年都要见几次的样子,后来也是因为楚剡昏庸无道,所以我们几个能管上事的偶尔一起吐槽,就这么吐槽出了交情。”“一般般还有时隔数千年的约定没忘?”木昭在学姐似乎有些幽怨的眼神中自动补充了后面一句:那要是不一般般还了得?这一次,木昭闻出来了,是酸味!“那、那真的没啥,本来我都忘了,就是有段时间有些咳嗽,他听到了之后就说要教我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就这个!而且后来因为连年打仗,我和他都没有见过面了!”木昭用特别特别真诚的眼神看着傅瑜裳,“真的!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你!”“学姐,这种醋真的不用乱吃的!”木昭抱着自家学姐的腰,各种甜言蜜语不要钱的蹦出来,如果放在平时,说不定人就已经被哄好了,但是今天偏偏触及到了几千年前的岁月。哪怕是傅瑜裳,偶尔也会任性一下。所以她问了一个比较不讲道理的问题。“昭昭,你是更喜欢曾经的暚神,还是现在的我?”木昭一瞬间呆滞住了。愣了好长时间,她都没想到完美的答案。这一次她想萌混过关,似乎也不那么容易。“学姐~这个问题有点不讲道理了呜呜……”木昭假装弱小可怜无助,希望能触动傅瑜裳的恻隐之心。不知道傅瑜裳的恻隐之心有没有被触动,不过另一处力量的触发却牵动了她的神经。另一处战场,猎物已经死在猎人的手下,撕的粉碎,那畜生的长辈向猎人展开报复,偷袭的一瞬却被另一道力量拦下,那生机勃勃的力量非常有辨识度。“暚神?”那法相因另一个神明的插手而惊疑不定,他看着帝女手中的最后一丝残魂,决定退一步而求其次。“把他交给我。”但是帝女已经杀红了眼,她嗤笑着当法相的面捏碎了最后的残魂,然后剑指震怒的神仙法相。“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安生到了今天,你们还真拿老娘当鹌鹑了?”被触及底线的帝女既然已经破罐子破摔,就没有什么能约束的了她,“我现在已经杀了一个了,不介意再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