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镇是一个很小的镇子,王峰觉得叫它安宁村或许更加贴切,这是他下火车见到安宁镇的第一个念头。在安宁镇中只有几百户人家,这是他在三个小时的行程中特意用手机查的。这个小镇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果林,果子名为安宁果,据有安神宁气的效用,安宁镇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些果子得来的。在王峰刚下火车,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香味,那气息让他因坐火车而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一清。他贪婪地狠狠吸了两口,然后才睁开眼睛向远处望去。远远地,视线所及,是一片片青翠的果林。虽然在这个时节,树上还没有结出果子,可是却开满了一朵朵淡粉色的小花,王峰闻到的清新香味就是从这些小花上传来的。在他的肺几乎都要因这股香气而沉醉时,王峰收回了远眺的目光,将视线移到了面前的破旧车站。他看不出这车站究竟有多大岁数,不过他猜测,这车站的年纪恐怕比他奶奶祖传的旧烟袋锅还要古老。因为,这里看上去比那烟袋锅还要破旧的多。在这破旧的车站前,除了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爷外,王峰就只看到了自己一个乘客,看来这里倒是与名字相符,安宁的都有些冷清了。点了支烟,王峰走到不远处的候车点的座椅处,一屁股坐了下来。整个人的身体都嵌进了椅子里,四肢直直伸着,直到骨骼“咔咔”作响才作罢。“坐火车还真是累啊!”他自言自语着,呼出了一口呛人的烟气。然后掏出手机,按了几个数字。过了二十几秒,那边才传来接电话的声音。王峰赶忙提起精神,微微坐直,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丁先生是吗?”那边似乎回答了“是”,王峰嘴角微微翘起。“您好,丁先生,请问您现在方便讲话吗?”“嗯,好的,我是生活杂志灵异版的记者,我已经来到了您的家乡。昨天我们杂志社还和您通过电话的,您提供的故事……”“什么?不、不、不,丁先生,是您给我们打的……”“没有的事?可是我们这有您的通话记录,还有您留下的联系方式……”“您没打过电话?丁先生,是不是您有什么顾虑,您放心,我们会……”“喂,丁先生……您听我说……”“喂,丁先生,喂……”“丁先生……”“喂……”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嘟嘟”的盲音声,王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不解地将手机揣回口袋,抱着膀子,跺着脚。他与这位丁先生开始还说的好好的,可是在他说出自己是记者的时候,对方忽然情绪非常激动,一叠声地说着他没有打过电话,没提供过消息,他什么都不知道。在最后,他甚至还大叫地将电话给挂了。王峰揉搓着头发,有些无奈地叹着气。对方到底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临行前,主编还特意交代过。难道……在自己来的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事?王峰的兴致被提了起来,原本认为只是一趟无聊旅程的他忽然对丁三的慌张举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说不定,这里面还真的会有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呢。他微笑着拍掉裤脚上的灰尘,然后起身向不远处那位打扫卫生地大爷走过去——毕竟他人生地不熟,有很多东西是需要了解清楚的。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去寻找一个落脚点。王峰相信,他将会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丁三这个人的。“大爷,您好。”王峰大步走着,隔了老远,就大声打起招呼。老大爷似乎没有听到,直到王峰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肩头,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到老大爷的面貌,王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就向后退了两步。一阵凉意顺着他的裤腿攀上了他的背脊,好一阵过后,他似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无怪王峰情绪失控,老大爷的长相着实有些骇人。到不是说他的相貌有多可怖,只是那一双眼睛让看到的人心里就会毛毛的。老者的双眼微凸,原本应该是黑色眼珠的地方却是灰色的,离得近了,仿佛还有一种诡异的灰色微光。王峰曾经看过一些眼科病人的眼珠,大多也比较吓人,他们的黑色眼仁因为发炎、腐烂、手术等情况往往变成了其他颜色。可没有一种颜色有王峰此刻看到的灰色眼珠让人心中忐忑,他不安地吞咽了两口吐沫,将视线从老者的双眼移到了他的额头。老者的视线上下打量着王峰,这让王峰打消了自己的疑虑——他原本还以为老者是一位失明人士。“小伙子,你有事?”“老大爷您好,我不是本地人,我想请问一下,这里哪里有酒店?”“酒店?”老者面无表情地盯着王峰半响,就在王峰几乎就要转身逃离的时候老者才继续说道:“俺们这地方小,没有你们城里的大酒店,不过倒是有一家小招待所,就在镇子里面。你顺着这条路走,到镇里看到最大的那栋建筑就是了。”老者说着,向远处指去。王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在车站旁有一条不宽的小路,路的尽头可以隐约看到房子的轮廓。在路的两边是一些齐腰的青草,小路虽是沙土的,可是却很平整。王峰眯着眼、跳着脚看了一会儿,这才向老者道谢,抬步就走。“年轻人,你来这是?”王峰刚走两步,就被老者叫了回来。“大爷,我是记者,来这是因为听说安宁村出了灵异事件,所以来采访的。”“什么?”老者忽然低呼一声,脸色顿时一沉,目光死死地盯着王峰,这一下又把王峰吓了一跳。“怎么了,老大爷,有什么问题么?”王峰小心翼翼地问了两句,然后定定地盯着老头看。“记者……采访……灵异事件……造孽啊……唉……”老者上下看着王峰,眼中的光芒十分奇特,看的王峰直感觉后背嗖嗖地刮着冷风。“老大爷,到底……”实在是在对方那种古怪的眼神中受不了了,王峰再次开口。老者摇摇头,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王峰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破旧的车站。他手中那把竹扫帚在地上拉出一道道的拖痕,无论王峰在后面怎么叫他,这个老头都是充耳不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车站的木制大门后。剩下王峰自己一人,看着那破旧的车站,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