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幸与不幸

如果唐研是表演系的学生或许还好，可惜唐研不是。于是，他心里的不满慢慢就爬到了脸上，然后又从脸上爬倒了嘴上，这让他的嘴唇似乎有些瘙痒。他的嘴唇微微一抖，从两片紧抿的唇里发出冷冷一哼。这一哼虽轻，可还是打断了聊得尚欢的王峰与杨斌。王峰无奈地看了看唐研，然后不好意思地冲杨斌笑了笑。趁着唐研实在看不下去往外走的空挡，杨斌凑到了杨斌的耳边，悄声说道：“唐研这小子就这么一副倔驴脾气，你可千万别理他。”说着话，王峰轻笑两声，还抬手拽了拽杨斌的胳膊。这让杨斌似乎有些不自在，脸上强挤出笑容来。王峰却似乎根本没看到，他又十分亲热地在杨斌耳边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才起身告辞。直到王峰走到病房门口时，他忽然扭头，一脸微笑地冲着杨斌说道：“那个女孩又来找过你吗？”“没有，自从……”杨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惊慌地看着王峰，眼底的神色有些说不清楚。可是他的脸上却强装着镇定，在脸部肌肉的抖动中挤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小……小峰，你，你说什么女孩？”虽然杨斌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自然，可王峰还是听出他声音的颤抖。王峰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他摇了摇头，说：“杨学长，你这么紧张干吗？我听人说最近总有一个漂亮女孩找你，好像是……是中系的吧，是你女朋友吗？”“啊，哦，你说她啊，不是，她……她是我的一个老乡，我们也是最近才认识的。”杨斌绷紧的身体似乎松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地挥挥手，那动作好像要将自己刚刚的窘态一起挥掉。王峰再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推门离开。一出得门来，王峰就看到唐研一脸不满地站在楼梯处。王峰径直走了过去，半压着唐研的肩膀往楼上走。可是他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唐研不满的嘀咕声。“小峰，你怎么跟那个姓杨的关系那么好？我告诉你，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东西，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直觉。我一看见他就觉得……”王峰忽然抬手制止了唐研的唠叨，唐研也是这时候才看到王峰神色十分的严肃。“唐研，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办。”317病房里，杨斌脸色忽明忽暗，整个人的身体都是时而绷紧、时而松弛。他的双手有时紧紧握起，似乎握住了某种重要万分的东西，有时又松垮垮地垂在身体两边，仿若失去了骨骼的一团软肉。除了这些，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杨斌的眼神，他的眼神深邃、悠远。在他的眼睛里似乎是另一片世界，那里面没有生的希望，也没有死的寂寥，只有一种既复杂又简单的深黑色。那目光，就像是一个陷入半生半死状态的人所拥有的。看到杨斌样子的人都有些奇怪这个男孩的木然，他们不由得多看两眼。或许是众人目光让杨斌不太舒服，他忽然紧紧握了一下拳头，发出咔咔咔地几声脆响。然后，他拖着僵硬的脚步，离开了病房。深夜，在护士挨个病房巡视、换药后。医院里陷入了安静，所有的病人都沉沉睡去。而值班室里的护士们也有些昏昏欲睡，即使没睡的，也是在干着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来提起精神。又过了一会，在走廊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后，一个身影缓缓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是杨斌，此刻的他没有了白天时的紧张与踌躇，现在的他脸色平静，平静的如一潭死水，带着不起半点斑斓的冷漠。他的衣袖鼓鼓的，似乎在袖子里藏着某种细长的物品。他一步一步地缓缓前进，每一步都迟缓而坚定，一如他现在的表情，生硬、冰冷，带着决绝。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竟然比白天时显得更加木然，看上去，仿若死人。似地，就像死人，一具可以移动的尸体。终于，杨斌停下了，他看了看病房门，**病房，王峰所在的病房。杨斌的眼神第一次微微动了动，他的表情仿佛是在猜测里面会不会有人？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他轻轻将耳朵靠在了门板上，皱眉细听。可惜，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忽然一阵脚步声在杨斌身后响起，他的身体忽然僵直，一动不动地贴在了门上。脚步声越行越近，杨斌艰难地回头，没有人，当然没有人，王峰所在的病房恰恰是一处拐角，而那个脚步声正向这边走来。杨斌没有了刚才的冷静，他变得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王峰病房的门。可是，在情绪的紧张下，他的手竟然不住发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扭开房门。就在此时，脚步声到了拐角的尽头，那个人影马上就要出现在杨斌面前。杨斌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冷汗顺着额头流下，将他的头发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或许是杨斌的幸运，脚步声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然后杨斌听到一声轻微地开门声，然后脚步声消失了。他深深喘息着，身体上下起伏，并且在微微发抖。好一会儿，杨斌才从这种紧张的氛围中解脱出来。他轻轻抚了抚胸口，嘴角带起了一丝满足的笑容，或许，在他看来，今晚的行动必定会成功，幸运之神已经明显地站在了他这一边。想着，杨斌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他再次深吸口气，缓缓扭开了王峰的病房门。这一次，没有任何波折，他面前的房门就像等待情郎的少女，张开了自己的怀抱。杨斌一闪身，钻了进去。室内很黑，但却黑的能让人看清周围的环境。这多亏了那轮皎洁的圆月，洁白的月光洒入房中，让整个房间都白蒙蒙的耀眼。杨斌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他真的认为他是幸运女神眷恋的幸运儿了，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或许……杨斌一边笑着，一边悄无声息地走到王峰床边。王峰是背对他的，似乎睡得很沉，根本没有发现在自己的房中忽然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王峰身边，杨斌的眼中闪着一种说不清的光芒，似解脱，似期待。他袖子里那个硬邦邦的东西终于被他抽了出来，那是一柄匕首，被打磨的雪白发亮的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看上去，杨斌握着的不是匕首，而是一团银白的光。这束光的目标正是王峰。杨斌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表现的很沉静，一点都不紧张，也不害怕。他当然不会紧张了，因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就在不久前，在那间207教室里，他刚刚如此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那么，第二次这么做的时候自然会有一种轻车熟路的感觉。他的眼中闪烁出一道比匕首更刺眼的寒芒，然后，雪亮的匕首狠狠刺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杨斌疯狂的挥舞臂膀，匕首狠狠刺入被中，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眼底的光芒也越来越亮。他兴奋的几乎要张口大叫，可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的心里在狂吼着，今天真是他的幸运日，真是他的幸运日。真的是吗？或许不是。在那个黑衣女孩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窗口之前或许是的，可是在她出现后，杨斌忽然感觉大变。今天绝对不是他的幸运日，他敢拿自己的生命做担保，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