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弯着腰蹲在他面前一脸紧张的骆岷沛,好像跨越了这一年多的时光又回到了他被骆岷沛从小巷里捡回家的那一晚,骆岷沛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替他挽上裤脚脱掉鞋子。见他不说话,骆岷沛以为他是疼得厉害,将他横抱在身前就往房门外走。楚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心慌,连忙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防止自己掉下去,他脚上没穿鞋光着脚在空中蹬了几下,耳边已经能够听见一楼接客的姐妹的声音了。他害怕自己的脸被别人看见,慌不择路地将脸埋进骆岷沛的胸前,瓮声瓮气地说道,“放我下来,就是脚腕扭伤了没什么大碍。”骆岷沛停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自己胸前留着长发的脑袋,不确定地问他,“真的没事?”楚绵忙点头,手在他背后扯了扯西装外套的衣摆,“真的没事,我可以让人叫医生过来帮我看伤,你不要这样子把我抱出去。”楼梯口处已经有人揽着妓子出现了,楚绵呼吸几乎都要停了,眼看着那两人转身朝他们反方向的屋子走去才长舒出一口气。“怎么?”骆岷沛弯腰将人放在**,戴着几分醋意道,“就这么害怕我们的关系公开?”楚绵右手手腕处的丝巾早就不知道掉到那个地方去了,他偷偷地将手藏进被子里,不让骆岷沛看见,然后抬头对上骆岷沛深沉的目光,“骆少这句话就说的不对,我跟骆少能有什么关系?”楚绵以为他还要拿着自己跟骆向山的婚契说事,先他一步讽刺出口,“难不成骆少今天来是要认回我这个后妈的?”骆岷沛微愣,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房间里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树梢上的知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骆岷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他跟楚绵认识以来的第一个夏天,目光不免更加柔和了一些。“婚契都已经交给你了,你跟骆向山也没有成亲,你不是我的后妈。”楚绵不愿意跟他缅怀过去,他房里服侍的小丫头已经去找医生了,这不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跟骆岷沛两个人,楚绵有些胸闷地大口呼着气,面上显现出几分不耐的神色。他指了指骆岷沛身后的柜子,上面挂着一把生了绣的铜锁,“帮我拿一包烟出来,在柜子的第二层。”骆岷沛听着楚绵有些沙哑的声线,想要劝阻他抽烟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沉默着起身,给楚绵重新拆了一包烟出来。烟是英国进口的女士香烟,细长还泛着淡淡的清香,骆岷沛从里面抽出一根递到楚绵的嘴边。楚绵毫无芥蒂地张唇咬住烟蒂,上眼睑微垂,眼尾未擦干净的颜料让他像是刚哭过一场一样。“劳烦骆少给我点个火?”楚绵动作缓慢地抬起眼帘,深色的瞳仁被上眼皮遮住一小半,左眼皮内的小痣若隐若现。骆岷沛暗暗咬紧了后槽牙。楚绵到底知不知道让别人点火是一件多么撩人的事情?他心中腹诽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动作流畅地划燃了火柴,跳跃的火舌很快扫过烟头,白色的烟草纸被点燃,褐黄色的斑圈向上蔓延。楚绵用手支撑着身子由躺着变成半靠在床头,可这时右手手腕突然一阵剧痛让他几乎支撑不起自己身体的重量,倒吸了一口凉气后整个人向后倒去,眼看后脑勺就要撞上床头坚硬的实木横栏,骆岷沛眼疾手快地伸手拦在他脑后。一声沉闷地撞击声响,楚绵被骆岷沛稳稳地护在臂弯里。“你!”楚绵挣扎着从他的手上起身,刚想要看他小臂的情况,却反被骆岷沛捏住了右手手腕。那道横贯在手腕内侧的狰狞伤口暴露在两人面前。楚绵目光闪躲,用了力没能将手抽出来也就随着骆岷沛去看了。那道伤疤连他自己都没有仔细看过,他咬得时候是发了狠劲儿的,他当时身体又热又疼,脑袋里像是有把重锤在狠狠地敲打一般,他恨不得将手腕内侧的肉都撕咬下来,好让他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面。后来他被医生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陈建跟他谈完之后,楚绵虽然不再寻思,可那手腕上的伤疤却成了他心口的一道旧疤。骆岷沛疼得手指都在发抖,在那道坑坑洼洼带着齿印的伤口旁还有不少深褐色的圆形的小伤疤,那些都是楚绵用烟头烫出来的。楚绵的手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够轻轻松松地环住还剩出一大半的指节,那原本细腻光滑的皮肤上布满了可怖的痕迹,骆岷沛疼得要死却又自虐地盯着那些伤痕,像是要用眼睛将它们刻在自己的心底。“……别看了。”楚绵别过头去,他的指尖被热意烫到,香烟已经燃尽了,浅灰色的烟灰落在床单上。“这些疤……”骆岷沛几近哽咽,他眼眶微红发烫,“都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吗?”楚绵被他手掌心的温度灼到,紧接着微凉的触感在手腕内侧划过,他诧异地扭头发现一大滴眼泪从骆岷沛的眼眶里掉出来,落在他的手腕上又顺着那道伤疤滑落最后消失在被子纹络里。“骆岷沛,你……”他不想看见这样的骆岷沛,挣扎着要从他手心里将手抽出来,骆岷沛既害怕弄伤他又不舍得放手,只能用手指紧紧掐着他纤细的小臂,丝毫不肯让步。“这些都跟你没关系,”楚绵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骆岷沛看见这些伤疤,这些都是他这一年混乱生活的痕迹,这些痕迹太脏了,他不想让骆岷沛知道,“你没必要愧疚。”骆岷沛倏地抬头,像头饿狼一样用发红的眼睛盯着楚绵,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哪是在伤害自己,你这根本就是在用刀子凌迟我的心。”实在是太疼了,这些穿越时光的伤痕像淬了毒撒了盐的刀刃,每一刀都划在他的心尖肉上,疼得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