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渭呈的手术确实很成功,醒过来之后没人任何的不适感,除了腰部以下暂时还感觉不到任何的触摸以外。俞兆每天都守在江渭呈的床边,上午处理公司的事务,下午推着江渭呈去小花园里晒太阳。小花园里种了一角的蔷薇,粉的红的都有,香气压过了周围其他开得正艳的花。一颗老梧桐树下有一张石桌四张石椅,俞兆将江渭呈的轮椅固定在椅子前,自己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了。梧桐长得很好,枝繁叶茂,完全替两人遮挡住了所有刺眼的阳光,俞兆用手支撑着下巴,有些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江渭呈看见他这样一副样子,笑着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十年前我们也在这里见过面。”俞兆诧异地抬眉,对江渭呈的话将信将疑。“那时候我跟父母刚出了车祸,我又在医院里住了几个星期的院,整个人瘦得像只猴子。有天下午管家爷爷推我来小花园吹风,他有事先离开了。几个小孩看我一个人,就跑过来对着我扔石头,是你帮我赶走他们的。”江渭呈眉眼柔和得像是名师手下的水墨画,阳光被他的眸子折射出来,脸周围有一层细细的金色绒毛。如果S市有一个最帅总裁的排行榜,江渭呈绝对是高居榜首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双眼皮的褶子不是很深,但是看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他很深情。他嘴角比较平,不笑的时候整个唇线都是一条直线,看起来严肃又无情。可是一旦笑起来,嘴角就会微微往里凹陷,形成一个小涡涡。俞兆就这么看他看得入了迷。“那应该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遇见你,遇见之后就没再忘记过。”对江渭呈说的这段记忆,俞兆没有任何的印象。他小时候三天两头就会往医院跑,不是身体不好,而是俞正川天天想着要给他做手术。后来到了十四岁,医生说已经发育完全了没有办法手术之后,俞正川才算是被迫接受了自己儿子是个双性人的事实。俞兆从小见过太多的人情冷暖了,身边的父亲就身体力行地给了他最大的感触。遇上像江渭呈这样的事情着实不少,说不定真的是哪一次好心出手帮小小江渭呈赶走了坏蛋。一件已经被俞兆埋进记忆深处挖都挖不出来的记忆,却被江渭呈当做宝贝藏在脑海里,记了十多年。俞兆鼻头一酸,低头揉了揉已经发红的眼眶。那时候的小江渭呈是有多绝望,才会对一个小孩随手的帮助都记忆深刻。俞兆没有细想,他害怕自己丢脸地在江渭呈的面前哭出来,只能用力地揉着发胀的眼眶,最后顶着可以媲美兔子的眼睛抬头。“怎么哭了?”江渭呈失笑,伸手抚了抚俞兆发红还有些烫人的眼角,指腹轻轻揩掉眼尾有些发闪的**。俞兆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红着脸扭过头去。“我没哭,眼睛是揉红的。”两人没再说话,都偏头看着旁边一个正在采花的小孩儿。*俞兆原本以为江渭呈很快就能出院回家,却没想到去找郑弋阳的时候,对方告诉他还需要留院观察。郑弋阳的状态看起来像是连续熬了几个晚上一样,眼白里全是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你怎么了——是不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俞兆有些忐忑,抓紧了手里拿着的水杯,指尖用力得发白。郑弋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摆了摆手,“手术没出任何问题,我这几天太忙了,这段时间得让小甜豆跟着你们一起了。”郑弋阳的强迫症很严重,但是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的整理过自己了,累了就在办公室后的小**凑合着睡一宿,连眼镜上不小心弄上去的手指印都没有清理。俞兆半信半疑地离开了办公室,直到他心里的想法被彻底证实。江渭呈腰部以下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看着病房内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俞兆一阵头晕目眩,最后靠在门框上缓过了神。原来这就是手术成功后最坏的结果。他原本以为江渭呈这段时间的触感消失是因为手术后麻药的残留,或者就是还没有恢复好,他一直都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一是不愿意,一是不敢。他害怕自己会把一些不好的情绪传染给江渭呈,他更害怕江渭呈知道结果之后会有多绝望。小江渭呈大概没有这么绝望过吧。郑弋阳戴着口罩从病房里走出来,对上门外俞兆的视线,有些不忍心。“手术坏死的神经全部切除了,现在的情况不好说。很可能只是暂时失去知觉——”“可能性是多少?”俞兆打算了郑弋阳的话,目光黏在房间里闭着眼睛躺着看起来波澜不惊的江渭呈身上,他想进去抱一抱他。郑弋阳深吸了一口气,金边的眼睛框有些微的颤动。“不到30%的可能性。”俞兆只感觉像是有人当头倒下来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寒意。许是看出俞兆的状态不对,郑弋阳连忙伸手扶住他。“这种情况手术之后很常见,神经坏死的切断会造成中枢神经系统的一些反应,很多病人术后都会出现这种没有感知的情况,他们最终都好了。”只不过江渭呈的情况不太一样。这句话郑弋阳没说,不敢再给俞兆打击。“嗯,我知道了。”俞兆拂开他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低头沉默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就什么情绪都看不见了,径直走进浴室打了一盆温水出来。刚才的一番检查,江渭呈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记,俞兆将浸了水的毛巾拧干,仔仔细细地把江渭呈从头到脚擦了个遍,擦到最后盆子里的水都冰凉了。谁也没有主动提刚才的检查和郑弋阳说的话,俞兆端着盆子往浴室里走,江渭呈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抓紧了身下的床单。“俞兆,我耽误了你。”俞兆脚步一顿,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端着盆子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