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行呢主子,你的……”木头焦急地说道,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完全掩盖了他的声音。“好的差不多了?”褚棣荆自外面大步进来,他眉眼微敛,带着反问的语气道。黎言见到褚棣荆,愣了一瞬,随即又暗自懊恼,褚棣荆身为皇帝,每日都这么闲吗,总往他这跑就不说了,还每次都悄无声息,好像是故意要偷听他说话似的。“你是大夫吗,你怎么知道自己好的差不多了?”褚棣荆不悦的嗓音响在耳边,黎言不动声色地离旁边的褚棣荆远了一点,嫌弃的意味十足。褚棣荆看着他紧绷的脸,沉默一瞬,又对木头道:“你家主子的药暂时不要断,一切谨遵医嘱。”“是”,木头干脆道,他也是不支持黎言就这么断了药的。“我的病,我自己知道。”黎言看着他们就这么决定了自己的事情,有些不满。“你知道?陈皮可还没有说你的病可以停了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褚棣荆淡淡道。黎言瞬间皱眉看向褚棣荆,他怎么什么都要管着他呢。褚棣荆看着沉默了的黎言,知道他是不喜欢喝药,但是病还没好,他也不会任由黎言胡闹的,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巧,下人又准备了一副碗筷呈了上来,他便对黎言道:“用膳吧,时候已经不早了。”或许是方才的事情影响了心情,所以黎言一顿饭用的索然无味,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草草喝了点粥就放下了筷子。“把药呈上来吧。”褚棣荆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但他也只以为是黎言病还没好,所以胃口不好,便命人把药端上来。片刻后,一个宫女低垂着眸子将药呈在褚棣荆面前。黎言看到药就更郁闷了,他不想喝药,小时候喝药路哥哥都会给他找甜食去苦味的,他看着那药被褚棣荆端在手里,一勺一勺吃着,等温度降下来了再递到他面前,他怔怔地看了片刻,还是慢吞吞地张开嘴,乖顺地把药咽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药的味道好像与前几日的味道不太一样,这次的药与之前相比,苦味更甚,一勺喝完,黎言苦的嘴巴都紧抿了起来,眼睛微湿。褚棣荆见状哑然失笑,手中的动作依旧不停,苦涩的药被一勺一勺地咽下,黎言眼里含着大颗的泪珠,却迟迟没有落下。褚棣荆心里莫名地触动了一下,他把碗放下,循着餐桌看了一圈,视线停留在某一处的时候,他顿了一下,随即用勺子舀了一勺。“唔——”嘴里被猝不及防塞了甜的,黎言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是褚棣荆,他眼神失望了一瞬,接着便不客气地嚼起嘴里的蜜枣。这蜜枣是米粥里加的,为了调味用的,木头见自家主子被褚棣荆宠着,他眼角上扬,心里骄傲极了,旁边伺候的下人们把头低的更甚,他们心里也差不多都明白了,黎言确实是被陛下万般宠着的人儿。所有人都低着头,所以自然没有人看到,她们中间只有一个人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蜜枣吃完之后,黎言才觉得苦味消了些,嘴里也不那么难受了,所以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因为满足而轻微上扬的嘴角,但是他对面的褚棣荆倒是看的一清二楚,哄好了小东西,褚棣荆自己很满意,这一趟也算是没有白来。“好了,朕还有事,便不多待了。”褚棣荆站起来,屋内所有的下人立即福身恭送他,黎言愣神一瞬,随即有些疑惑,褚棣荆就只是来这用早膳的吗?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只有黎言好好地坐着,他不会行礼,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更不想行礼,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褚棣荆居高临下地看着黎言呆呆的脸蛋,心里一片柔软,但这种柔软,和养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宠物是一样的,他又有些想逗逗黎言了,便强势地拉着黎言的手迫使他站起来。黎言被强迫站起来,面上有些不情愿,直到自己唇角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才像愣住了一样,抬起眼眸,看着褚棣荆坏笑着的眸子。“朕走了。”褚棣荆轻笑着说道。黎言脸上被羞红一片,但随之而来的是恼怒,他看着褚棣荆离开的背影,抬手狠狠地擦了擦唇角,直到唇角被衣物擦的通红一片才作罢。“主子,您……您这样被陛下瞧见了是要被怪罪的。”木头错愕地轻声劝道。怪罪?黎言微微扯了扯嘴角,对木头的话不可置否,他又回到座位上,轻舔了舔虎牙,嘴里还是有点苦,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上的蜜枣上,停顿了一下,很快又闪躲着看向别处。或许是早晨褚棣荆的话起了作用,黎言中午喝药的时候本想趁机打发木头出去,但是木头没有上当,反而义正言辞地说是替褚棣荆看着他,所以黎言不得不把药喝光了。芙蓉阁的柴房内那宫女微躬着身子,她面前站着一位嬷嬷模样的女子,那女子淡淡开口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回嬷嬷,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过不了今夜,他便会毒发身亡。”“哦?”那女子轻挑眉,道:“那就好。不知是不是错觉,黎言觉得自己喝了药,身子便一直有点不太舒服,虽然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但是就是不舒服,浑身都有点疼,还觉得浑身无力,就躺了会儿。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地便睡着了。太极殿一众宫女围着中间的紫色向太极正殿走来,她们均身形娇俏,动作整齐划一,行至殿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前方的宫女绕开,走到后面,原本处于中心的夏时季这才缓缓走了上来。“郡主!”守门的侍卫见此人眉头一跳,连忙半跪地行礼。夏时季一身紫色薄纱长裙,从远处走来,带来一阵若有若无香气,她眨着大大的眼睛,嫣红的唇瓣弯成一道调皮的弧度。“我要去见褚哥哥了,你们都不许进来啊。”夏时季眼里洋溢着笑意,她甜美的声音好像会摄人心魂一样,那些宫女均不敢抬头看她,只低头应道:“是”。语罢,夏时季便只带着身边的一个嬷嬷模样的妇女进了太极殿,那些侍卫对此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褚棣荆正端坐于案几前,身形伟健,落日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影打在一侧脸颊上,显得五官愈发优越。他手中执笔,腕骨微微发力,不停地在折子上写写画画,倏然,眼前一片漆黑,眼皮上传来温热的触感,褚棣荆顿了顿,随即轻笑了一声,沙哑的鼻音徘徊于喉咙间,夏时季不可抑止地心尖一颤。“夏时季,把手拿开。”褚棣荆放下了手中的笔,淡淡道。夏时季像是早就知道他会猜到一样,也并未生气,她乖顺地放下了手,笑看着褚棣荆在她面前转过身来,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的脸,她忍不住眼里的兴奋,欢快道:“褚哥哥!”褚棣荆看着夏时季兴奋的小脸,他也不免放松了些,“今日怎么忽然来宫里了?”“褚哥哥难道忘了吗,是你答应了时季,只要时季想来宫里,随时就可以来,也不用与任何人报备,怎么现在褚哥哥是想说话不算话吗?”夏时季想佯装生气的样子,可是她实在不会,精致的五官动来动去,也没有做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她便颓废似的放弃了。倒是把褚棣荆逗的轻笑了一声,褚棣荆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他宽慰似的道:“好了,朕不过是随口一问,怎么还生气了?夏郡主何时这样小气了,连朕的一句话都听不得了?”夏时季原本灵动的五官僵硬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笑道:“哪有啊,时季只是跟褚哥哥开个玩笑,谁让褚哥哥平时太严肃了呢,天天一张脸一个表情,也不怕让人看腻了。”夏时季说着说着就开始抱怨起来,可虽然是抱怨,她眼里却也带着明晃晃的爱慕。褚棣荆闻言也只是微微勾了勾唇,淡淡道:“既然朕表情少,你又看腻了,不如那你以后就别再来朕这了,省得你看着烦。”夏时季这才像是急了一样,慌忙辩解道:“别啊褚哥哥,你知道的,时季不是这个意思,就算褚哥哥天天只有一个表情,时季也是喜欢的。”她说完,又怕褚棣荆是真的要她以后都别再来了,连忙继续道:“褚哥哥,时季是真的想见到褚哥哥才来的。”夏时季是真的怕褚棣荆一声令下,以后自己再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了,所以她一直努力解释着,可是直到她看到褚棣荆眼里的揶揄时,还是顿了顿,嘟着嘴唇道:“褚哥哥怎么这么喜欢逗时季啊。”褚棣荆也只是随意逗了她两句,并没有别的心思,他看着夏时季与小时候有所出入的脸,忽然想起来他出征之前的那些传言,还是又解释道:“时季,你是朕鲜少喜爱的妹妹,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要朕有,朕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也要知道你身为郡主的职责。”夏时季骤然听到褚棣荆如此严肃的说教,她怔了怔,勉强笑道:“时季知道的,身为郡主,既享了这福泽,便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褚棣荆说的那职责,应该便是她替他看着自家父亲吧,毕竟褚棣荆身为帝王,对那些极有可能造反的亲王严加防范是应该的,可是这职责中还有一点,是最让她绝望的,那便是郡主是不可能嫁给皇帝的。可是,不嫁给褚棣荆,夏时季是宁死也不会嫁给别人的。褚棣荆看着乖巧的夏时季,眉眼都放松了些,夏时季是在他的兄弟姐妹中,最得他喜爱的那个,因为夏时季与其他人不同,她是唯一一个从第一次见他,就缠着说长大要嫁给他的,就连他那逝去的父皇,也从未这样珍视过他。“褚哥哥,今晚时季陪你一起用膳好不好?”夏时季微微扬起头,乖巧道。褚棣荆思索片刻,便道:“不必了,朕今晚还有事,你去找太后用膳吧。”有事?夏时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她才试探着问道:“褚哥哥今晚是有什么事吗?连陪时季用膳的时间都没有?”“怎么,你想跟朕一起去?”褚棣荆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时季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次,褚哥哥却总是这么忙,都没有小时候好了,小时候褚哥哥还会带着时季去玩。”夏时季撇嘴道。褚棣荆微微敛眉,思虑片刻,便道:“你若是想去,便跟着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去见黎言,带着夏时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况且,黎言整日把自己闷在芙蓉阁,也该是无聊了,带着时季,说不定黎言会喜欢她呢。“好啊。”夏时季笑着答应了,可心里却是忍不住地窃喜,她怎么会不知道褚棣荆要去见谁,不就是那个异族人吗,见见他又如何,反正他就要死了,她跟着褚棣荆去见他,那这件事就更怀疑不到她身上了。她何乐而不为呢?芙蓉阁黎言沉沉睡到了晚间,他再次清醒的时候,眨着酸涩的眼睛随意向外看了一眼,当他看到外面骤然变黑的天色时,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不可置信地紧盯着窗外,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主子,你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今天怎么睡这么久啊。”木头一进门,就看到了坐起来的黎言正在对着窗外发愣。木头进来之后,陈皮也紧跟着进来了,陈皮手中拎着黎言很熟悉的药箱,周身带着一股并不刺鼻的药香,黎言回过神见到人,立马就起身要下床。陈皮忙拦住了他,轻笑道:“黎公子,该是我对您行礼才对。”“陈太医,您救了我的命,对我有恩,怎么能让您对我行礼呢?”“好了,陈太医。”木头见状哑然失笑,“我们主子就是这样,您下次直接给他把脉就行了。”陈皮温柔地笑了笑,便掏出了手帕,要给黎言把脉。黎言顺从都伸出一截细白的手腕,方便陈皮把脉。片刻之后,陈皮仔细感受着指尖下的脉搏,他轻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确定,便又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番,不知又过了多久后,木头好奇问道:“怎么了吗,陈皮,我家主子的脉搏是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