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牧很快就退下了,只留褚棣荆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太极殿内,案几前,是他熟悉的那些折子。离他立后的那日越来越近,褚棣荆也要忙着处理关于立后的折子,所以这两日,他一直忙着处理立后的事宜。但不知是不是褚棣荆的错觉,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可如今秦霄走了,宫里让他不放心的就只有一个路远星了。不过,也快了,很快,等他处置了路远星,就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和黎言了。黎言……一想到黎言,褚棣荆的心里就莫名地顿痛,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他把这个归结于他对那日的愧疚。但坏事发生的同时,也有让褚棣荆放心的,那便是宫里的流言了,至少,黎言看样子还不知道他下月便要立后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能瞒多久。但不管能瞒多久,褚棣荆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等他立后的那几日,黎言必定会抗拒他。到那时,他只需要熬过那段时间,褚棣荆觉得,黎言会自己想清楚的。至于皇后,褚棣荆没有半点兴趣,他如今在意的,只有黎言。但愿皇后能够乖顺一点,不要去找黎言的麻烦。褚棣荆静静地坐在案几前,他脑海里想象着都是,等他立了后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被人拿捏着了。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好好地宠着黎言的。幻想着幻想着,褚棣荆削薄的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只是他自己不曾察觉而已。芙蓉阁内黎言被陈皮和木头监督着好好地喝着药,养着病,木头也是恨不得什么都替他做了才好。所以,又过了两日,黎言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手腕上的伤还是看着很吓人,木头一看到他的伤处嘴里就不住地咒骂着褚棣荆。黎言哭笑不得,但也没有阻止。可身上的外伤好了,但是黎言毕竟病了几日,狠狠地烧了一场,身子还是亏了些。照陈皮的话说,黎言最好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地才能好,还得再加些补品养着才好。但黎言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放在心上。只有木头和陈皮替他干着急,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是黎言的身体。所以黎言养了两日的病后,脸色还是苍白的不像话,木头险些都以为黎言偷偷把药给倒了。不过只有黎言知道,在养病的那两日,他心里一直在煎熬着。因为急着要救出路远星,所以黎言几乎是吃的不安心,睡的也不安心。两日后的一个早晨,黎言昨夜又被他的梦给吓着了,半梦半醒间,他又被窗外的鸟叫声给吵醒了,黎言睁开眼之后就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鸟儿。直到木头进来的时候,黎言还是那副模样,他看着窗外黯然伤神,甚至连木头进来都没有发现。“主子?”木头端来了一盆热水,他见黎言缓缓地转过头来,才又接着道:“主子,今日已经是月末的最后一天了,下个月便要立冬了,立冬之后,天就更冷了。”黎言看着那热水冒出了细密的蒸汽,淡淡地道:“……嗯。”“还好陛下之前赏赐的那些厚重的衣物还在,您也不至于被冷着。”木头一边拿帕子沾了热水递给黎言,一边自言自语似的道。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闭上了嘴巴。他再抬头去看黎言的脸上,发现黎言面色平淡,不甚在意的模样,木头这才放下心来。伺候着黎言洗漱的过程中,木头给黎言手腕上的伤口处上了一次药,他见到那伤口结了痂,心里便骤然放松了很多。木头端着木盆出去的时候,黎言这才愣怔着低头去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原本那么吓人的伤口已经快要好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纵使黎言不在乎会不会留疤,但是他也不想在自己身上留下褚棣荆的印记。他早晚要离开宫里的,不是吗?黎言看着看着,眼泪忽然就簌簌地落了下来,他看到自己手上的泪珠时,还怔了怔。他……哭了吗?黎言忽然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了。他为什么要哭呢?是为他如今的困境而哭的吗?黎言连忙擦了眼泪,心里止不住地想,不就是出不去吗,黎言,你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可即使是这样想着,黎言的那一只衣袖也终究还是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湿透了。木头将木盆端出去之后,便一直忙着布置早膳,等黎言出来的时候,木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又警告自己,不准胡乱咒主子,他便抛去了自己的那些杂念,专心布菜。面前是精致的菜肴,黎言不明白,自己不是失宠了吗,怎么每日还会有这么多的精致菜肴。黎言不理解,木头也不理解,但是总归是好的,他便没有在意。黎言慢吞吞地用了早膳,虽然他用了很长时间,但是桌上的那些菜肴,黎言基本没动多少。但木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每日都是这样,黎言总说自己没有胃口。用过早膳之后,木头便辛勤地端着药过来了。“主子,您先把药喝了吧。”熟悉的药味在木头端上来的那一瞬间就窜进了黎言的鼻腔里,他看着那碗药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接了过来。黎言已经很熟悉了,他每日都得喝这药,一日三次,从不间隔。倒是现在,黎言希望这药里再被人下一次毒,也省得他再被褚棣荆那样对待了。可黎言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就会想起路哥哥,路远星还等着自己去救他呢。他不能就这样放弃!空的药碗被木头端了下去,黎言空着眼神坐在远处。嘴里苦涩的药味好像顺着胃管一路往下漫延,直至空洞的胃里,再继续沿着胃,钻到了心口里。黎言从来没有觉得药会这样苦过,或许,宫里的药就是有这样的效果。这一日,黎言像前两日一样,白日里便空洞地看院子里的秋景。夜里,便毫不在意自己的眼睛,不间断地看着闲书。只是今晚,大概还是有些不同的。陈皮在戌时三刻的时候,脚步匆匆地过来了,他匆忙地掠过了木头,径直朝黎言走了过来。黎言看着陈皮急匆匆的样子,心里蓦地一跳,他好像有了预感,陈皮今晚一定是给他带来好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