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是真的生气了,关系也跟着彻底冷下来。后面那段时间,除去偶尔过来看看俞锐伤势恢复如何,平时就算俞锐厚着脸皮找上门,顾翌安也基本不理他。不和俞锐说话,也不回俞锐信息,就算是带他去医院复诊,全程也和俞锐零交流。这么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放寒假。过去这么久,俞锐胳膊早已经没事了,放假前他还重新去八院拍了张片子,医生都说恢复得挺好,连三角巾都取了。北方的冬天又干又冷。除夕夜,俞泽平和沈梅英在家里招呼着亲朋好友,家族亲戚大帮人热热闹闹边包饺子,边守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俞锐对他们聊天的内容不感兴趣,更不想被其他叔伯婶婶念叨,晚饭吃过,便早早回去自己的房间窝着打游戏。赵东在家也无聊,过年串门的亲戚小孩一大堆,吵得他脑瓜仁儿都疼,于是趁着没人注意,拎着一堆零食就跑过来。房间门反手一锁,俩人就这么随意地往地毯上一躺,吃着垃圾食品,时不时再闲扯淡几句。那会儿还流行群发信息拜年,从年三十早上开始,手机就间断性震动不停,一堆短信轰炸,全都是网上抄来的新春祝福。不止短信有,企鹅号也有,电脑右下角,企鹅图标从早到晚不停地闪,“嘀嘀嘀”地吵得闹心。一把游戏玩儿完后,俞锐点开聊天私信看了眼,分组栏里从小学到大学,无数人给他发消息,男的女的都有,不过大部分一看就是群发。关掉对话框,俞锐将电脑扔回**,信息一条也没回,懒得回,感觉特没劲。他又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拇指往下滑到顾翌安的手机号,耷拉着脑袋想半天,最后还是中规中矩地发了句——新年快乐,翌哥!发完也没锁屏,手机就放到腿边,屏幕界面都没切,还是停在发给顾翌安的短信栏里。然后双腿一盘,背靠着床栏,随手从袋子里抽出一盒薯片吃。嘴里虽然咬得“咔咔”响,舌尖却跟麻木了一样,完全食不知味,眼睛时不时地就往手机上瞟。赵东余光瞅到他好几次,最后没忍住问:“干嘛呢你,大年三十儿还心不在焉的,在等谁电话呢?”他边说边往俞锐手机撩去一眼,界面太小没看清字,赵东又把头埋下去凑近。俞锐也没拦着,随他看。“哟——”赵东看完短信内容,抬起头来,欠儿不兮兮地用胳膊肘杵俞锐,“顾师兄还没理你呢?”赵东还把手机拿起来,按动屏幕键盘,满满一页,甚至往左又翻了好几页,信息全是俞锐发的,顾翌安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这冷板凳坐得,赵东越看越兴奋,乐到不行。俞锐脸比锅底还黑,顺手抓起一包膨化食品,胳膊肘压着往他头上拍,紧跟着“砰”地一响。赵东吓了个激灵,赶紧求饶。他翻个身趴地毯上,依旧忍不住打趣:“你俩这矛盾闹多久了,都快两个月了吧?怎么搞得跟小情侣一样,还冷战上了。”俞锐愣了愣,转头盯着赵东后脑勺,手里的薯片捏得咔嚓响,塞进嘴里突然就感觉有点不对味儿。毫无意外地,新年祝福那条信息,顾翌安依旧没有回他。小刺猬平生第一次这么贴人冷屁股,还一连贴了近俩月。最后越想越气,俞锐愤愤地按下锁屏,手机用力往**一扔,爱回不回,不回拉倒,小爷我不伺候了。就这样,开学之后俞锐见到顾翌安也不招呼了,老远瞅到人就转弯,好像瞬间回到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彼此互不搭理,跟有仇似的。这样的情景,徐暮跟着撞上好几次,感觉很是新鲜,于是侧头看着顾翌安,一脸八卦地问:“我看他现在见你都绕道走,什么情况,你怎么他了?”顾翌安自己也莫名其妙,失笑道:“我也不知道。”躲的次数太多,而且躲得也实在过于明显,像避瘟神似的,倒把顾翌安给看笑了。某天下午,顾翌安上完课从教室往外走,俞锐揣兜往臂弯里夹了本书,刚好也从另间教室里下课出来。环形走廊,一左一右各有两条楼梯,本来各走各的,结果到学院门口时,两人不偏不倚,正好面对面碰上。顾翌安看到他,站在原地没动,眉梢微挑起来。俞锐显然也看到了对方。只愣两秒,俞锐抬脚就要走,但路过身边时,顾翌安手一伸把人给拦住,没让他动。俞锐抬起头来,看向顾翌安。顾翌安跟他对视片刻,而后视线往下,落在他胳膊上,轻抬下巴点了点,问道:“手好了?”“好了。”俞锐应完还把手从兜里抽出来,胳膊前后活动了两圈,借以展示他的恢复情况。既然都说上话了,自然也就一道往回走。沿湖路上,顾翌安瞅了眼俞锐快剃秃的头顶,没忍住问道:“怎么突然连头发都剃了?”寒假之前,俞锐的头发还挺长的,不过一个月没见,开学就变成了圆寸,还是短到能看到头皮那种。即便剃成这样,俞锐那脸也扛得住。但提起这事儿,俞锐还是有些郁闷。他低着头,脚踹到路上的石子,然后说:“没想剃成这样,是不小心给剪秃了。”过年那段时间,俞锐成天抱着个手机,生怕错过顾翌安回来的消息,手机只要震动,他就忍不住去裤兜里掏。剪头发的时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跟着视线往下拽,结果理发小哥一剪子就给他剪秃了。头顶一凉,俞锐抬眼瞅向镜子,短信没收到,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明显的豁,俞锐瞬间什么表情都没了,把背后的理发小哥也吓得不敢出气。最后没办法,只能全按照那个豁剃成圆寸。顾翌安看他那模样,忍不住伸手按在他头顶,轻晃了两下,安慰道:“没事,过两个月就长回来了。”俞锐低着头没吭声,想想还是有点憋屈。看他兴致不高,顾翌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问:“怎么最近都躲着我?是在跟我生气么?”“没有,没躲。”俞锐摇头,而后曲起手指刮了下鼻尖,露出他心虚时无意识的小动作,“我还不是怕你见了我生气嘛。”这话说得怪委屈的,顾翌安听着心里就有点软。低低的一声叹息,再开口时,顾翌安说话声音都不自觉放柔了:“哪儿能气你这么久,早就不气了。”俞锐脚步一顿,扬起下巴看他:“那你怎么不回我短信?”“短信?”顾翌安也愣住,随即了然地笑笑说,“我放假走得急没带手机,回来时发现已经停机了,不过就算带了,在国外也收不到你发的消息。”也就是这时候,俞锐才知道顾翌安父母早就定居国外,过年那段时间,顾翌安恰好在美国过年,自然是收不到他短信的。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俞锐厚着脸皮要来顾翌安的企鹅号,说是短信不行,但企鹅号在国外总是能用的。其实,顾翌安企鹅号也基本不用,国外用的也不是这个,但看俞锐那么坚持,他还是笑着给俞锐把好友加上,算是弥补心里那点小小的愧疚。加上顾翌安企鹅号之后,俞锐那天晚上躺在**,翘着二郎腿很快就把顾翌安空间来回刷完一遍。空间在那会儿还很流行,俞锐好友圈里许多人都喜欢在空间里发状态写日志。有时候还会传一些照片到相册,甚至偶尔相互到好友留言里串个门儿,养养花藤,互相增加一点儿人气。俞锐自己倒不常折腾这些,也就时不时发张照片,或者随便发两句闲话。但无论发什么,每条状态下面总是有一溜人排队评论,不仅人气很旺,光那阵势看起来也格外壮观。不过他发现,顾翌安的空间几乎不怎么用,里面基本没有他自己发布的东西。除了偶尔转发几篇文章,其他地方更是空空如也,就连头像都是最原始的企鹅图标。可到底是校草,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网上,就算你不吱声,也总有好奇的人通过各种方式找上门。这一点,光从留言板上近万条留言评论就能看出来。那是春季开学,距离夏天还很远,学生宿舍还会按点熄灯,苏晏都已经睡完一觉了,朦胧中醒来翻个身,居然还能看到对面**漏着一点微弱的手机蓝光。“你怎么还不睡啊?”苏晏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忍不住出言提醒,“都快三点了锐哥,明天一早还有课呢。”“我不困,你先睡吧。”俞锐怕影响他睡觉,转过身面对着墙壁,手上还在不断刷着顾翌安的留言板记录,而且越看越精神,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才郁闷地闭眼睡觉。刷了人家一晚上的空间留言,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就发现一堆认识地不认识地在底下“哥哥”“哥哥”地叫,叫得他直犯恶心,大早上起来连吃早餐的心情都没了。中午下课,顾翌安在路上碰到他,抬眼就见他眼底挂着两块浓厚的黑眼圈,于是皱了皱眉问:“是熬夜打游戏,还是又熬夜看纪录片去了?”“没有。”俞锐打着哈欠摇头,“我就看你空间看了一晚上。”“看我的空间?”顾翌安闻言眉毛微挑,侧头看他一眼。俞锐困得不行,哈欠一个接一个,半掩着嘴说:“对啊,就看你的企鹅空间。”顾翌安本想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俞锐又揉了揉鼻子,抢先问道:“翌哥,给你留言的那些都是谁啊?”“什么留言?”顾翌安一头雾水。俞锐道:“就留言板上那些留言啊,还有你转发的文章下面那些评论...”顾翌安停下脚步,稍想了想,他基本不看空间,但每回登录的确会提示他有很多评论和留言。不过那些人他基本不认识,基本都是因为学生会活动,或者学院工作需要才加上的同学校友。这会儿突然听俞锐提起,他才大概反应过来。顾翌安走回他旁边,然后问:“我没怎么注意过,那些留言怎么了?”“也没什么,就觉得有点肉麻。”俞锐低头揣着兜,脚尖踩住一粒小石子,来回蹍着。顾翌安再次侧眸看向他:“你很在意这个?”“没有啊。”俞锐下意识就回,而后顿了一下,又摸了摸鼻尖,含糊说:“就看着不太舒服,有些实在太花痴了,看见帅哥就喜欢哥啊哥地叫。”又是心虚的小动作。顾翌安嘴角轻扯了一下,而后点头,淡淡地“嗯”了声。没过两天,俞锐再去顾翌安空间闲逛的时候,忽然发现之前的留言评论全给删了。他惊得当即就是一个鲤鱼打挺,差点没直接从**翻起来。不仅如此,徐暮因为想去顾翌安空间找一篇转载过的文章,结果发现对方空间突然就不对自己开放了。他盯着手机刷半天,最后确认自己是被屏蔽的那个,转头莫名其妙地去问顾翌安。顾翌安当时正在赶一篇论文,平静且从容地甩他一句:“本来也不怎么用就给关了。”“是么?”徐暮一脸狐疑。顾翌安头也没抬,回他:“不然呢。”“行吧。”徐暮无言以对,手一挥,讪讪地走开。虽然这的确像是顾翌安的风格,但平时压根儿就不管这事儿的人,突然这么一顿操作,徐暮总感觉有些不对,却又毫无证据,只能就此作罢。而另一边,俞锐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唯一被授权的访客,正一脸震惊地给顾翌安发消息,问他怎么把留言和评论都给删了。顾翌安回说:没什么,看着的确不太舒服就删了。俞锐捧着手机眨了下眼,键盘按得“唰唰”响:那你也不用全删吧?这样看起来也太冷清了。顾翌安想说无所谓,他也不关注那些。信息刚编辑到一半,俞锐下条消息就蹦出来了:要不然我以后去给你留言吧?就当是增加点人气。顾翌安手指一顿,盯着屏幕看半晌后,他把原本输入好的字全数删除,最后只回了一个字:好。自此以后,俞锐每天晨昏定省般,按时定点地去顾翌安空间留言板报道。早上发一句,早安翌哥,我路过。晚上睡前发一句,晚安翌哥,来踩踩。中二少年完全忘了自己曾经对这种弱智行为有多嗤之以鼻,反而乐在其中,乐此不疲。有人犯二,当然也有人宠着他二。顾翌安一个从不逛空间,手机也不常拿在手里的人,居然也逐渐习惯了早晚看一遍手机。只要看到有俞锐的最新留言,他就在下面回上一句,早安,或者晚安。有时候还会在后面,加上一句,小刺猬。这么一来二去,空间留言板的对话一排排齐齐整整。俞锐每次点进去看到里面都是他俩的对话,感觉很好玩儿,跟得了强迫症似的,后面一次都不愿落下,每天一早一晚雷打不动去报道。有天晚上,顾翌安忙完回去实在太累,一时没顾得上看手机,俞锐洗完澡躺**一直来回刷,等半天也没等到顾翌安的回复。手机键盘来回地按,人也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最后干脆从**翻下来,蹑手蹑脚关上宿舍门,然后躲到阳台上给顾翌安打了个电话。顾翌安当时已经睡着了,接到电话时眼睛都没睁开,脑子也懵,连说话声音都是哑的。“翌哥,你今天还没跟我说晚安呢。”凌晨的夜很安静,宿舍长廊早就熄灯了,俞锐的声音很轻,轻得带点不自然的委屈。顾翌安埋在胳膊下面的眼睛忽然睁开,愣了半天突然就笑了,随后冲着电话那头温柔地说了声:“晚安,小鱼儿。”就因为这声晚安,俞锐一觉睡到大天亮,连做梦都是笑着的。醒来后,俞锐瞪着天花板神游,不到十分钟,苏晏才刚睁眼便听见他抓着床栏,猛得从上铺跳下来,然后拿起手机往外跑。电话响的时候,顾翌安正在洗漱台上刷牙,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徐暮在宿舍里冲他喊:“你电话都响好几遍了。”吐掉嘴里的泡沫,顾翌安用毛巾擦了下嘴,而后走到书桌旁边拿起手机。看是俞锐的电话,顾翌安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按下通话键:“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么?”“你昨晚是不是叫我小鱼儿了?”估计是刚睡醒,俞锐的嗓音带着晨起独有的哑意。顾翌安顿时愣了,人还有些懵。像是急于确认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在做梦,俞锐又在电话里重复问了一遍:“翌哥,你昨晚是不是叫我小鱼儿了?”顾翌安试图回忆,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昨晚俞锐好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最近这段时间,赶实验赶论文,觉都睡得很沉,电话接起来叫了什么他也忘了,可能无意识就脱口而出了。这会儿俞锐直接来问,顾翌安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沉默片刻,顾翌安斟酌着说:“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话刚说一半,俞锐却立刻截断他,“喜欢啊,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我,听起来很好听,也很特别。”俞锐说话直接,喜欢和高兴的心情就这么透过电流声传过来,连顾翌安都被感染了。捏在手机上的拇指来回摩挲着,顾翌安嘴角微微扬起,随后轻声对他说:“好,喜欢的话,我就叫给你听。”——你想要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作者有话要说:进入朦胧的暧昧期~于是,今天会是甜甜的一天,牙有点酸,哈哈~周五愉快呀~ps:文案里错过的每一天的早安晚安,便出自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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