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栾最近工作确实忙。下午基本上没有正点下班过。因为工作忙碌, 晚饭都不怎么和乔延一起吃。不过两人现在住在一起,倒也不用太拘泥每天那一两顿饭的时间。他最近加班的时间不固定,基本上都是八点以后回来,十点也有过。而不管多晚, 家里总有乔延给他留的一盏灯。他以前没有想过自己平淡下来的生活, 但和乔延在一起后, 他已经逐渐拥有融入这种生活。他本也不是喜欢轰轰烈烈人生的人, 能有如今和乔延在一起的生活,他觉得很温馨,也很充盈。晚上八点下班, 秦东栾开了车回南潭。车子在停进停车位时,秦东栾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车子在南潭的停车库很常见,车牌倒是不怎么常见。秦东栾下车, 回望了那车一眼。车上俞松也在他下车时看到了他。秦东栾即使在人群中也是十分显眼,更何况在现在空旷的车库里。俞松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秦东栾看着他, 没有说话。俞松倒是笑了一下,说:“刚下班?”“嗯。”秦东栾应了一声, 问俞松:“您怎么过来了?”“我和你姐刚参加完晚宴回来。她在晚宴上和景亭聊了几句,然后结束就过来了。”俞松这样简单说了一下,说着的时候,看了一眼秦东栾。秦东栾在他说着的时候,眼神和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俞松说:“你姐上去了。”听到这里,秦东栾问:“什么时候?”“刚刚。”俞松说。俞松这么说完, 秦东栾回头看了一眼电梯的方向, 看完后, 他对俞松说。“那我先上去了。”秦东栾说罢,转身就要走,临走前,俞松喊了他一声。“东栾。”秦东栾回过头来。俞松站在那里,看着回过头来的秦东栾,对他笑了笑,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别和你姐吵架。”秦东栾看着自己的姐夫,他的神情永远是温和温润的。在秦家,俞松对于秦清给予了绝对的尊重。但同时,也给予了秦清足够的包容和安全感。秦东栾看着俞松,看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说完,秦东栾和俞松微一点头,转身去了电梯间。-秦清没让俞松跟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让俞松跟上来。平时有什么事情,夫妻两人都是共同参与进来的。而今天这件事,或许是在和陈景亭的交谈里,或许是她坐在车上慢慢回味时,终于察觉出了一丝没有底气的不对劲。人在没有底气,漫无目的的时候,通常会选择自己面对,因为这样能让处理的方式变得简单,也让事情变得更可控一点。秦清就在这样的心情下,上了电梯,到了秦东栾家所在的顶层。秦清比秦东栾大了十几岁。自小时候开始,秦东栾对于她就没有秘密。他对于自己做的事情,永远是那么坦**,且有绝对的判断力,所以他从不忌惮被家人发现什么,所以也给予了家人足够的能够了解他的空间。秦东栾房产很多,平时住的基本上就是南潭。他房产的密码,家里人基本上都知道。而虽然知道,大家倒也很少过去。秦东栾给予他们绝对信任,他们也给予秦东栾绝对的空间。秦清抬眼望着电梯的上行数字,待电梯停在顶楼后,从电梯下去,进入了电梯间。秦东栾平日的风格十分的沉静与稳重,这让他的房产在某种程度上也十分像他的人。秦清先前找过他几次,秦东栾自住的房产,给人一种沉静地疏离感,没什么生活气息。在秦东栾这里,房子对于他就是一个休息的场所。就像公司一样,是他工作的场所。他对于一些东西,有着明确地划分,就像他的人生一样,像被卡尺标注过,一寸一步怎么走,走到什么程度,都是一定的。虽然无趣,却省心又令人放心。而今天秦清再次来到秦东栾家里,上次带给她的那种感觉却变了。秦东栾家厚重的黑青色门上,贴着春节时贴的春联,这给他的家门口,添上了一种与他有些格格不入的生活气息。秦清走过去,输入密码开了门。在开门之后,她站在门口越过玄关往里面看去,那种格格不入,在铺洒满温馨灯光的客厅里,变得恰当又合适了起来。房子里还是先前的味道,一种冷淡的冷杉香气。明明有些冷杉的寒凉,可又透出了些生活的温暖。秦清在感受到这种气息时,微微一愣,同时她走进玄关,在抬手关上门时,她听到了秦东栾房间里传来的开门声。秦清回头一看,看到了从秦东栾房间里出来的乔延。乔延站在秦东栾房间的门口,在看到门口站着的秦清时,他的眼睛里又陷入了一种银河流动般的迟缓。两人隔着玄关对望,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倒是秦清,在看到乔延后,短暂地怔了一下。怔过后,她看着乔延,有些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问道。“乔老师。”“你怎么在这儿?”秦清问完,乔延站在那里望着她,握着门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秦清这样问了乔延一句。而乔延在她问完后,却并没有说话。也正是在这时,秦清也打量了一眼乔延。也从乔延的状态和穿着中,秦清下意识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乔延不是来秦东栾家里做客的。他身上穿着柔软的家居服,长衫长裤下,青年的身形清瘦修长。他的肤色依然苍白,但气色却比先前见过的那几次好了许多。他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突然进入这个家,而是属于这个家的。他不光是住在这个家,他甚至在听到开门声时,是从秦东栾的卧室里出来的。秦清的神情,在意识渐渐触碰到她所想的真相时,眼中的笑在一点点减少且冰冷。在她的眉头在她表情的变化下,细微地蹙起时,身后秦东栾开门走进来,叫了一声。“姐。”秦清回过了头来。-秦东栾让乔延先回了房间。秦东栾回来后,乔延那原本迟缓的神情动作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看向秦东栾,秦东栾也看了一眼他。乔延在和秦东栾对视后,神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和秦东栾点了一下头,后看了秦清一眼,和对方迟来地眼神寒暄后,推开没有松开的门把,进了他和秦东栾的卧室。乔延一离开,秦清看着关闭的卧室门,她的胸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刀尖扎在了上面。她像是不确定这是否是真实的,同时又知道这是真实的。这种复杂又令人难以接受的现实,让秦清一时间没了动作。秦东栾在看到卧室的门关闭,乔延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后,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姐,道。“去沙发坐吧。”秦东栾说完,秦清看了他一眼,她下颌在看向他的时候,细微地颤抖了一下。而最终,她也是什么都没说,过去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偌大的客厅里,在乔延关闭卧室房门后,就剩下了秦东栾和秦清两个人。秦清坐在了沙发一旁,她身上还穿着晚宴的晚礼服,妆容精致,姿态优雅。她今年要四十岁了,但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年轻。从小父母呵护,长大有丈夫有儿子,还有个能扶持她的弟弟,她这一生和秦东栾一样,都是平坦顺遂且正常的。而现在,一向正常的弟弟,突然异军突起长了根刺。秦清不知道自己是难以接受,还是不愿意相信。她靠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毯,一旁秦东栾给她倒了杯水,询问她今晚参加的晚宴。秦东栾的语气和往常无异,像是平日那般与她交谈,秦清看了一眼弟弟,而后微闭了闭眼,算是镇定了下来。“你们现在这是……”即使亲眼所见,但也还要重新确认一遍。确认的结果也不会随着她的重新确认而有所改变,秦清问完,秦东栾说。“在一起。”“在同居。”秦东栾确认完,秦清抬眼望着他,半晌后,才点了点头。“什么时候的事儿?之前和齐以梵……”秦清又要问,秦东栾没等她问完,直接道:“高中没在一起过。这次重新见面,才在一起的。”秦东栾说完,秦清抬眼看着他,一时又没了话。她脑海里回想着秦东栾和乔延在一起的时间线,秦清的表情在回想到两人重新见面的事情时,她没有再去看秦东栾,收回了目光。秦清的神情里,有了些复杂,甚至有了短暂细微地愧悔,秦东栾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说。“不是家长会见面,别的地方也会见面。都在一个地方,迟早会碰到。碰到就是会在一起的。”秦东栾说完,秦清又抬眼看向了他。秦东栾比她小了十几岁。秦清和圈子里的大家千金其实算是不太一样的了。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支撑起秦家,并不因为她是女人或者有了秦东栾就有什么改变。她独立,果断,能力出众,雷厉风行,本就是个很靠得住的家长。可就是这样的她,有时候在秦东栾面前,觉得还是不如秦东栾稳重。她虽然是姐姐,是大家长,但同时因为秦东栾从没有让她操心过,所以在面临到这样的问题后,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不如陈景雨,可以因为生气直接不搭理秦东栾,跑去国外。她得想办法解决。事情终有两个结果。不解决,就得接受。但在没出手解决前,谁都不会去直接选择接受。她也不是什么时髦的家长,能接受自己弟弟是同性恋。更不是什么人生经验积累足够的家长,能够淡泊弟弟不同于正常人的人生选择。处在她这个阶段,其实是最难受的。解决不了,不能接受。同时又心软。秦清在看向他后,眼神变化万千,又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又说不出什么来。秦东栾看着这样的秦清,只道。“姐。我真的很喜欢他。”秦东栾这样说完,秦清眼神颤动,在眼神的颤动中,她想要张开说话的唇,最终紧紧抿在了一起。秦清又收了目光回来。她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边的地毯,看了一会儿后,秦清说。“我做不了主。”秦清这样说完后,对秦东栾说。“你得跟爸爸谈一谈。”-秦清和秦东栾在客厅里待了半个多小时。半个小时后,秦清起身离开,秦东栾送她到了门口,在看到秦清上了电梯后,秦东栾这才关上家门,回到了家里。回到家里后,秦东栾去了卧室。卧室里,乔延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桌上开了一盏,正在看书。秦东栾推门进来,乔延也回头朝着他看了过来。看到乔延,秦东栾走过,垂手扶在了他的书桌和书椅上,俯身亲在了他的额前。乔延被他亲着,抬眼看着他,秦东栾亲完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头看他。“累吧。”乔延说。秦东栾下班很晚,最近工作都挺忙。乔延问完,秦东栾说:“还好。”秦东栾这样应了一声,乔延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看向了手边。他手边全是专业课书,上面的公式密集且麻烦。但乔延对于这些如数家珍,他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且会钻研。乔延低下了头去,秦东栾看着他低头弯下的脖颈,还有他手边的书,看了一会儿后,秦东栾说。“不问问我和我姐说了什么?”秦东栾问完,乔延又抬起了头来。他看着秦东栾,看了一会儿后,说:“也没什么好问的。”乔延这么说完,秦东栾垂眸看着他。在被秦东栾这样看着的时候,乔延说。“反正你肯定是不会让我难过的。”乔延语气平平淡淡,像是在念一道数学公式。无论公式多么平淡无聊,但最终它都会带你去到正确的答案。乔延这样说完,就抬眼安静地看着秦东栾。秦东栾低眸和他对视着,对视了一会儿后,秦东栾低头吻在了他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