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澡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淮山瘦肉粥,我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林雾秋又给我量了一次体温,37.1,终于恢复正常。我盘腿坐在沙发上,身子一歪靠进林雾秋怀里,说:“可我还是有点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林雾秋担心地问。我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说:“心跳得好快。”林雾秋愣了一下,又无奈又好笑:“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现在我终于不用装了,当着宋禹川的面也敢对林雾秋动手动脚,反正宋禹川就是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看起来凶,实际上不会咬人。反倒是林雾秋,看起来人畜无害,说扒我裤子就扒我裤子。我仍然觉得很不真实,虽然我没有经验,也无所谓在上在下,但我一直默认林雾秋是“嫂子”,突然被嫂子压了,还是让我左右想不通。宋禹川打完一个电话,看见我又赖着林雾秋,没好气说:“退烧了就早点回去睡觉。”我故意惹他不痛快,说:“嫂子陪我睡。”宋禹川今天很忙,不停地接到公司电话,人看起来很没有耐心,听到我这句话,一下子脸都绿了:“你几岁了?”刚说完,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这次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触到霉头,宋禹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变得阴沉。“报警了吗?”他问。报警……看来不是小事。我和林雾秋一起看过去,宋禹川神情严肃,对电话那边的人说:“别碰其他东西,先报警。”挂了电话,林雾秋问:“什么事?”宋禹川的声音冒着寒气:“家里失窃,保险柜被撬了。”嚯,哪里来的贼,竟然能偷到宋禹川头上。林雾秋皱起眉头,问:“丢了什么?”“钻石,手表,几件古董,这些不重要,主要是……”宋禹川想到什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脸色愈发阴沉。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丢的东西,心想果然是有钱人,古董和钻石都说不重要。林雾秋走过去,宽慰地拍拍宋禹川的肩,说:“别担心,房子周围都是监控,会找回来的。”宋禹川依然沉着脸,并没有被林雾秋的话安慰到,反而咬牙切齿地说:“被我抓到是谁,我……”“你家的佣人和保镖呢?”我没忍住插嘴问。宋禹川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一个人住。”哦对,差点忘了,他现在不住在宋家。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住”这几个字,听起来总有一种怨愤。林雾秋好像知道宋禹川丢了什么,神色淡然:“这几天先不要回去了,家里可能不安全。也别太担心,那些东西不容易变现,只要抓到人,一定能找回来。”这回宋禹川听进去了,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对林雾秋说还是自言自语:“有损坏也不行。”半个小时后,警察打电话喊宋禹川去做笔录。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好再闹林雾秋,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安安静静打游戏。宋禹川丢的东西我也不太担心,数额这么大的入室盗窃案,加上宋禹川的身份,警察掘地三尺也一定会帮他追回来。离开前宋禹川路过我身边,停下脚步看了我几秒,说:“晚上早点睡。”我正玩到关键的地方,头也不抬地冲他摆摆手:“我知道。”宋禹川没说话也没动,我心里奇怪,抽空看他一眼,问:“怎么了?”他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羊绒大衣,两条腿又长又直,像一个挺拔的衣架子立在我面前,再加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乍一看倒是很赏心悦目。沉默片刻,宋禹川黑着一张脸,说:“医生说你最近不可以有性_行为。”——家都被偷了还有闲工夫操心我。我觉得好笑,故意问:“哪种性_行为?不是只有进入叫性_行为。”“祁翎。”宋禹川果不其然又生气了。我见好就收,懒洋洋地答应:“知道了,我还没那么饥渴。”宋禹川冷哼一声,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时间不早,林雾秋让我先回去睡,他等宋禹川回来。我吃了药,困意袭来,便没有再管他们。半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醒来看见门缝外透着光。我下床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拧开房门出去,发现光线来自一楼客厅。凌晨两点半,宋禹川坐在沙发上,好像刚进门,身上还穿着外套。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隐约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差。林雾秋端来一杯水放在宋禹川面前,问:“怎么样了?”宋禹川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祁翎呢?”“早早睡了。”“嗯。”我站在楼上,两人都没有发现。沉默许久,宋禹川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为什么这么说?”林雾秋问。“我答应爷爷要离他的生活远一点,但从来没有做到过。”宋禹川声音低低的,语速也很慢,“他也不会喜欢我做这些多余的事。”“他”指谁,我么?这个问题看来很难回答,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最后林雾秋叹了口气,说:“早点休息吧。”见他要上楼,我赶紧溜回房间躺好。闭上眼睛没多久,房门吱一声轻轻推开,过了几秒钟又悄无声息地关上,应该是林雾秋睡前来看我。我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安心睡觉,几分钟后,房门再次被推开。这次的人好像不准备看一眼就走,而是进来站在我床边,静静地看着我。大半夜床头站着一个人,这种感觉并不是很妙,也幸亏房间昏暗,他看不见我不自觉颤抖的睫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快要睡着的时候,那人抬手摸了摸我的脸颊。“这次如果找不回来的话,我就再也不插手你的事。”“好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粗砺的雪,掌心却是温热的。我对他说的话半懂不懂,也记不得他什么时候插手过我的事。想要睁眼让他说清楚,眼皮却重得睁不开。我睡着了。警察的效率比预想中高一些,隔天下午,宋禹川接到电话,说嫌犯已经抓到了。他步履匆忙,边下楼边说自己马上到,迎面撞上端着杯子上楼的我,差点把手机撞飞出去。我堪堪稳住身形,还是有一点牛奶泼出来洒在宋禹川前襟,黑色面料上,几点白色污渍格外显眼。我后退一步:“你撞我的,不关我的事。”宋禹川脸色沉了沉,看起来像是要发火的样子。他挂断电话,又生气又无可奈何地看我一眼,脱下外套转身回去换衣服。我跟着上楼,问:“你去哪?”“去警察局。”“我也去。”宋禹川停下脚步,说:“不行。”想到他和林雾秋昨天说的话,我心里愈发好奇,问:“为什么不行?”“你感冒没好,乖乖在家待着。”“我好了。”……我和宋禹川谁也不肯让谁,正吵着,林雾秋从书房里出来,问:“怎么了?”宋禹川沉着脸,说:“警察抓到人了。”说完回头看我一眼:“你看好他,别让他乱跑。”我一下子来了脾气,脱口而出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敢让我知道?”空气静下来,林雾秋脸上浮现一抹复杂,半晌,轻叹了口气说:“还是一起去吧。”我看向宋禹川,他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坦**一点。”林雾秋也看着宋禹川,“不好么?”最后宋禹川还是默许了我的同行,林雾秋也一起。两天没有出门,外面气温又降低几度,下车走到看守所的短短一小段路,冷风吹得我直打颤。警察见到宋禹川也不多话,一边领我们进去一边讲案子情况,偷东西的是小区保安,慧眼识珠地从几百户业主里挑中宋禹川这个忙得不着家的富贵单身汉,然后从老家找来一个案底累累的惯偷,两人趁宋禹川不在家溜门撬锁,然后在试图出手钻石的时候留下痕迹,被警察从隔壁市抓回来。我们进到一个房间,地上铺着一大块黑色绒布,宋禹川丢的东西一件一件整齐摆放,除了一小部分现金都找回来了。确实像林雾秋说的,都是不太好变现的东西,手表、宝石、汝窑瓷……还有,我的画?第一眼看过去我不太敢确定,因为它们和毕沙罗的画放在一起,直到我看见旁边的透明匣子里,放着我卖掉的那一组陶瓷蜡烛。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缓缓浮现出一个离谱的想法:买手店老板说的神秘金主……是宋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