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race my lipsErase your touchIt is all too much for meBlow awayLike smoke in airHow can you die carelessly?Our love is six feet underI can not help but wonderIf our grave was watered by the rainWould roses bloom?Could roses bloom?——Six Feet Under by Billie Eilish要去天鹅岛,就要向东走。从港口出发,船行六十公里,深入广阔浓白的雾。航路昏暗寂静。雾气模糊了天与水的交界线,也抹平了远近景深,营造出逼仄的茧房感。水波的摇**投射在雾帘上,形成起伏涌动的魅影,仿佛不远处就有陆地。黑水里一股股腥臭上涌,大团水草、烂泥翻动。打结的浓长如湿发的水草向船只伸出无数绿条,攀住船壁缓慢向上爬行,它们找到缝隙就钻,悄然潜进底板、船舱和油箱。偶尔从草团里带出几节白骨,落进了浪里又随水流漂散。进了深海区,再走十五公里,浓雾中有密密麻麻的红点交相闪烁。一会儿,黑色的鸟群出现在水面上,长而曲的颈,红的喙,体型硕大,每一只都比一个成年男人高。是天鹅。数量庞大的黑天鹅们,一只紧挨一只游水,无声无息地向着船只压迫而来。日光还是淡极,太阳仿佛从未离得这样的远。在瘴气似的雾气的迷宫尽头露出一块绿色。远远地看去,一座天然的岛屿,断裂的爬满了绿植的墙垣站在坡上,墙面剥落了,露出些灰砖。这时起了一阵风,凉恻恻地从发鬓穿过,贴在颊腮上是一道咸苦的潮湿。船靠岸了,发出拖长沉重的鸣笛。天鹅群大蓬大蓬的黑羽簇拥着船身。领头最大的一只曲颈鸣叫,叫声短促、粗粝。它突然张开双翼,翅膀有两米多长,用力一振身体从水面跃起,当空飞过船头,羽翼庞大的阴影掠过甲板。鸟群哗然齐飞,黑色的天桥连接了天幕和岛心,更多它们的同类出现在桥的另一端,天鹅,白的、灰的、花色,星点扎在绿茵里。过了一会儿,船舱打开了。男人们抬着一副担架出来,步子走得急,脸色也不好。他们穿统一的黑色制服,袖口纹有螺钉纹章。等在港口的救护车接下了他们,车上坐着医疗人员。“一路辛苦了,先生们。鄙人光明,是疗养院的副院长。”光明和男人们一一握手:“欢迎来到天鹅岛。”戚均心焦口燥,来不及说客套话:“戚均,请多照顾。”光明一眼看到担架上躺着的病人:“这位想必就是......”话到一半,他皱起眉头:“看来情况确实很危急。”“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当然。我们尽快回院里说吧,恐怕要下雨了。”救护车一刻不敢多停,由港口向内岛疾驰。道路从没到车顶的草丛穿过,长得比人高的草,稍尖一面深,一面浅,在狂风中摇晃出精密的荧光。草浪两边分开,由近及远,流泻的萤火哗一声散进虚空。空气中的潮湿正在积聚,碎云一块拼接着一块,从本该是悬挂太阳的地方铺沉压将下来。暴风雨在这里总是来的突然又迅猛,眨眼的功夫,天就完全黑了,风唳紧接着刮到耳边。第一滴雨在车门打开前砸在车窗上,蠕动的虫尾似的水迹横斜向下,水珠含着小颗的黑色尘粒,化在窗沿后这枚灰就积在窗缝里,下面早已形成厚厚一层泥垢。戚均被“啪”地心头一震,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反应过来才跟着同事下车。医用病床分秒不错等在车门口,将病人从担架换上来后,医护人员推床直接进急救室。戚均一路跟着,被纷繁杂乱的脚步撞得心跳加速。副院长光明将他挡在了急救室门前:“戚先生,里面还是不要有其他人员进去了。”“一定要救活他......”戚均紧紧握着他的手:“院长......他必须活下来,他还很年轻,他是家族和社会的希望!”光明恳切道:“我们会竭尽全力的。”急救室头顶的红灯亮得太惊心了,一地血光,戚均闭上眼睛,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几位专家都在里面了,全是院里招牌科室的主任医生。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次专家组的阵容是最顶尖的。大少爷一定能熬过这一关。”光明让护士送来热水:“先喝口水歇歇。如果里头有情况,他们会第一时间出来通知的。”戚钧赶了一上午的路,没顾上饮食,口干舌燥地抓过杯子一饮而尽。水是微甜的,干净、爽口,没有净化剂的涩味,很能安抚情绪。“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真是穷途末路,所有能找的医生都找过了……”戚钧叹了一口气:“怕这一路颠簸少爷撑不过去,我简直连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把病人送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是这种情况,光明见得多了:“别吓唬自己。提前送来的病案专家组都还在研究呢,也没说回天乏术。”“真的?这次是哪位专家牵头负责?”“是我们院长,是他亲自组织专家组会诊的。”戚均眼神微亮,一颗心雀跃了起来。他们正是冲着这位神秘、传奇的疗养院院长来的。传说他专长治疗基因病,是疗养院里技术最好的医生。但他只在院里接诊,从不外出,对收治的病患也很挑剔。不是所有送来的病人他都会接手,而且说不好他是以什么条件来挑病人的。曾经有人花重金请他看病,连面都见不上一次就被连人带钱送出了岛。经他诊治的病人则没有不夸他的。尤其是重症病人,越是危急的病例,治疗效果就越好。戚家一位世交的夫人的病案送到疗养院后,就是被院长看中收治,人本来都下不来床了,治疗一个月后恢复了生活自理能力。因为亲眼见过了这个例子,戚家才下决心把贵重的继承人送到这里来。出发前,戚均领了命,能让这位妙手回春的院长收治是最好的。但既然这位高人有点气性,不是钱财权势能轻易压得住的,怕惹了人家不高兴,戚均不敢贸然提要求。再说,这间疗养院到底靠不靠谱、是不是真的能治病,他心里也还存疑。真有这样的奇才,医术卓绝却躲在一座偏僻荒远的海岛上,揣着救亡济世的本事单纯地经营一间疗养院?传闻有没有夸大其词?会不会有虚假宣传的成分?光明还在安抚戚钧:“我们院长非常重视大少爷的情况,必然不会叫各位白跑一趟的。”戚均下决心先见一见人,再做观察定论:“那真是太好了,感谢贵院安排得这样妥当。正好出发前,家里特意交代过我,无论如何,要代表戚家问候致谢你们院长。烦请光明院长替我们预约个时间,好向他表达心意。”“太客气了,”光明表情有点尴尬:“致谢就不用了,院长不在意这个的。”“劳烦他亲自上阵,我们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尽,说不过去的。”“他平时忙,院里大事小情都离不开他……”“也不敢耽误他太多时间,有个十五分钟就好。”“今天他好像有好几个会......”“不着急,我们愿意等。”戚均露出认真的表情:“一来肯定要听听他对少爷的病情的意见,不然我们心里始终没有个底;二来回去被问起来,我们也好有个交代。”他把道理都说明白了,光明不好再拒绝:“那我去看看他这会儿有没有空。几位稍等。”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戚钧暗暗兴奋。他倒要看看,所谓神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大约二十分钟后,光明引着一个人回来了。美人黑长发,玫瑰唇,艳容雅姿,恰如一只黑色天鹅。戚均殷切地上前握手,对方紧张的喉结上下滑动。一张嘴他就露了怯意——“你......你好,我是满月。”作者有话说:开文撒花~~攻:我好像出场了,又好像没有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