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到达公寓楼前,楼下早已等候着特警整齐划一的枪口。司机还想开车窗示意他们是戚家的人,对方不由分说就开枪,子弹擦着车窗打过去,差点燎到司机的耳朵。司机骂了一声粗口:“都他妈疯了吗?知道这是在打谁吗?”戚崇衍打开机械保镖,冷笑:“他们清楚得很。不把我杀了,李孚才真的要疯。”安全团队几乎同时到达,直升机螺旋桨搅弄风云,轰鸣声从天空盘旋而下。“第一小组就位,”直升机组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们从天台下去堵人,以免李孚逃跑。”戚崇衍交代:“他手里应该带着珂赛特,别伤孩子。”另外一组安全组也有了回复:“第二小组到达柴门酒店。狮巴的雇佣兵团比我们早了,现场正在枪战。少爷,如果发现艾琳女士,是否留活口?”戚崇衍没想到麦金利·狮巴竟然真的敢派雇佣兵来:“首先救满月,艾琳你们看着办。记得不要全杀,留几个活口作证人。”直升机开始下降高度,安全人员顺利降落在天台,由上往下包抄。楼下特警也注意到了大批到达的戚家安全团队,以警车为防线拉开交战。戚崇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在机械保镖严密的防护下下了车。特警没敢真的对他开枪,只能端着枪口假威风。究竟是戚家最有声望,支持率最高的继承人,真的有个万一,他们以后谁都不好负责任。戚崇衍料他们也不敢,步步逼近,快到公寓门前听到不远处珂赛特的尖叫声。李孚一手勒着女儿的脖子,一手持枪抵在孩子的太阳穴出现在了公寓楼一楼大堂内——“让安全人员撤走,不然我杀了她!”戚崇衍看了他一眼,摸了摸耳机压低声音:“直升机撤离现场。已经下楼的人员先别靠近。”然后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其他安全人员后撤,原地只剩下他和五只机械保镖。“爸,我们可以谈。你想要什么?”戚崇衍仍然叫了声爸。李孚露出傲慢的表情:“你过来。就你一个,把那些机器都收了,带一个我就开一枪。”戚崇衍摘掉了耳机扔在地上,然后将机械保镖关闭,所有的随身武器和电子设备都掏出来:“我一个人过去,你把满月放了。”李孚讥讽:“你是真的爱他,病成这个死样子了,还要先保他。”“我是你,我就会先放了满月。艾琳太弱了,十个艾琳都不一定是满月的对手。这会儿说不准是艾琳拷问他,还是他拷问艾琳。”戚崇衍也笑。他笑得有点苍白:“而且你最好动作快点,麦金利·狮巴的雇佣兵已经快把那儿变成了坟场。你不会想惹狮巴的雇佣兵团的。”李孚表情微变,他万万没能想到还牵涉进来了第四方势力:“你找的狮巴?”戚崇衍谦虚地说:“不是我。所以我说,你小瞧了我的主治医生。我都不敢惹他。”李孚选择搂紧了怀里的女儿:“别以为编几个故事我就能信。我查过你的小医生,他甚至都没有来过大陆,怎么可能认识狮巴家族的人?”“要不你打电话给艾琳问问?”戚崇衍建议。李孚犹豫了一下,真的给艾琳打了个电话,艾琳没有接。反倒是跟着艾琳的武装分子接了,电话一通,背景里都是震耳欲聋的枪击声,武装分子崩溃地叫喊:“李先生!雇佣兵!他妈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雇佣兵!兄弟们都死了!李先生你想想办法!”李孚面色僵住了,他抬头看看儿子,戚崇衍一脸“我没有说谎吧”的表情。“艾琳呢?那个小医生呢?”李孚嘶吼。武装分子大骂:“那个婊|子临阵倒戈,刚刚跑了!她跟着那个怪物!那根本就不是他妈的什么医生,就是个怪物!就是他杀了乔尔……”后面的话也不用听了,李孚咬牙切齿地直接切断了通话。戚崇衍同情地看着他:“你不应该挟持珂赛特,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失去孩子的绝望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现在把孩子放了,跟我走,还来得及。”“呵,不过是个愚蠢的见识短浅的女人。” 李孚冷冷地说:“跟着我,只要乖乖听话,以后我会让珂赛特继承戚家,她艾琳就是名正言顺的戚氏第一夫人,有什么不好?偏偏要跟我对着干。那也好,等事情成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戚崇衍问:“你想要我的位置?”李孚坏笑:“给你舅舅和小姨打电话,召开管理会投票吧。把位置给我,我就放了珂赛特。”戚崇衍继续问:“你打算拿着我的位置干嘛呢?”“你管我干什么?我为这个家兢兢业业十五年,难道不配吗?还是你这个要病死的继承人才配?”李孚狠狠地盯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没猜错的话,你进入二次加速了吧?别说浊水和你的小医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你有什么资格继承这个家?”“你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个?你确定?”“我有什么不确定的?”戚崇衍想了想,问:“那为什么你要抓满月?”李孚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扯到满月。“你抓了满月,要求停止降速的发布会,又给浊水发勒索邮件,让浊水发自毁声明,总不能是因为想要戚家的同时,还要浊水吧?如果你只是想要戚家的大权,你可以只针对我,对我动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拿捏浊水?”戚崇衍揭穿了他行动的不合理之处。李孚的表情一点点地黑了下去。戚崇衍摇头:“你不是想要权力,如果你想要权力,妈妈去世后的这十五年里,你有很多机会夺权,你没有,你不是想要掌权戚家。你想要的是推翻戚家。戚家还不够,还要推翻浊水。”他顿了顿,胸口突如其来的加强的刺痛让他脸色更白,他几乎站不直,但他尽力地站着。“因为你厌恶戚家,厌恶戚家的路线,也不厌恶浊水。你认为,只有推翻戚家和浊水,才是人类的出路。是你不允许珂赛特去看自闭症,不是艾琳讳疾忌医,你觉得戚家和浊水在坑人。”戚崇衍总结:“艾琳是不是自然教的教徒我不确定,但你,我肯定是。而且,你应该不是个普通信徒,能出动这么多武装人员和武器,至少也是个管理层吧?”李孚突然爆发出哈哈笑声:“是,我确实入教了。”戚崇衍喘气更粗。“那又怎么样?我只是忠于我的信仰。”李孚反问:“浊水难道不是在骗钱吗?戚家不是在坑人吗?你们用机器种田、用机器生产,粮食都是化肥种出来的,一棵树上的果子全都是一样大一样红,这些东西能没有毒吗?吃到肚子里能有什么好结果?能不生病?为什么从前堆肥种地、手工生产的时候,就没有这些病?这都是工业化带来的。”“愚昧。”戚崇衍摇头:“没有工业化生产,生产效率和产量不提上去,大部分人都要饿死。古时生产力不足,人人家里逢新年才吃得起鸡蛋,你要过那样的日子?”李孚觉得他虚伪:“戚家先让人吃毒粮食生病,然后浊水再把高价药卖给病人,鼓吹些什么基因学、心理学之类的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一场治疗术就要好几万,一盒药动则上千!辛苦劳动,吃有毒的东西,赚了钱全部交给了医疗机构,最后浊水和戚家不仅赚得盆满钵满,还能搏个好名声,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其实你们才是毒瘤,才是最应该消灭的病毒。”“基因学、遗传学、心理学都是经过广泛检验和认定的科学理论,不是噱头。工业化生产的粮食只要有科学的生产流程和检验标准,不会有毒。”“什么广泛检验?都是你们联合起来的阴谋。一千个人说谎,难道就不是谎言了?为了赚钱,谁不能扯些高深的理论?”“所以,你觉得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推翻了戚家和浊水,人们倒退到刀耕火耨的时代,就能迎来好日子?就能获得普遍的幸福?”李孚抬起头说:“我可以死,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是只要我能以我的死,唤起更多人的良知,推动你们的倒台,我的死就是有价值的。”这也算是一种“以身殉道”了。戚崇衍觉得讽刺。他的确是李孚的亲生儿子。他觉得没有必要再谈,他既不可能改变李孚的思想,也不可能放任李孚把这出荒诞剧演下去。身体越来越沉了,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灼烧的剧痛,连同脑神经都一起抽搐,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不痛叫出身,背上的衣服这时候完全被汗水打湿,连脸上都有汗水不断淌过。这时,刚刚从天台降落的一队安全部队出现在了楼梯口,队长在阴影里对戚崇衍比了个待命的姿势,示意他狙击手已经在附近楼体就位,随时可以准备突袭。戚崇衍艰难地抬了抬手指,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像是重病在身,移动困难。李孚知道他快撑不住了,有点可怜他:“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早死的命。这就是老天爷的惩罚。不然,怎么会你们俩都年纪轻轻就得这个病?这就是戚家造的孽,你们是自食其果。”戚崇衍猛一抬头:“妈不是病死的,她是车祸爆炸身亡。”“有什么不一样?她那时候已经是基因病中期。一颗炸弹反而给了她个痛快。”李孚说。戚崇衍怒视他,双手紧紧攒拳。李孚平静地看着他:“我也是因为漫道生病,才彻底地觉醒的。”他把这个过程称为“觉醒”,“虽然,我和她一直有些观念上的不合,小时候你也听了我们不少吵架,但是我知道她的心是好的,她的确想帮助更多人。她觉得她真的能够用这些机器造福更多人。她不知道她的方向是错的。方向都是错的,怎么可能走出一条对的路呢?”“我也劝过她,但是你知道,漫道这个人很强势——我跟她说过无数次了,女人不要那么强势,她还觉得我懦弱——后来她一生病,我就知道,这是遭报应了。我就知道,我是对的。她是错的。我是不希望她生病的,真的。我是爱过她的,虽然她这个人很多缺点,但是……”戚崇衍听不下去了:“她最大的报应,就是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李孚一愣。没想到他还有力气咒骂。就这么愣住的两秒钟,戚崇衍的手指动了!埋伏在左右两栋楼内的狙击手即刻动手,子弹先于声音破窗而入,精准地打进了李孚的脖子,枪响声才传过来。李孚甚至没能叫出声,手一松,枪掉在地上,珂赛特朝着戚崇衍就跑。戚崇衍把她往怀里一裹。楼梯间的安全人员立刻冲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并将李孚制服在地上。外头被贿赂的特警见状不知所措,第一时间被外围及时响应的戚家安全团队缴械。李孚捂着喷血的颈动脉,急促地喘息,发出诡异的喝嗤喝嗤的声音。在死亡之前,他仍然睁大眼睛,坚定地宣告:“时间……时间会证明的,我是对的。戚家必然败落,天理不容戚家!”戚崇衍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实际上,他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楚了,体力在一点点从他身体里抽去,越来越深重的黑暗不断地往下倾倒、再倾倒。“戚崇衍!”一道声音破开了黑暗。戚崇衍回头望去。黑发红唇的美人焦急地拨开重重安全人员正向他跑来。他的小天鹅。他悱恻的,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月亮。他好像就在等这么一刻,等待重逢的这一面。最后一面。戚崇衍用尽力气微笑了一下,把胸口沉重的一口闷气吐了出来。然后,他放任自己往那黑暗里栽了下去。作者有话说:7:我很怕老婆。他很厉害。李孚:??(我是想杀你,不是想听你秀恩爱)(PS:戚夫人不是李孚杀的,但妻子死了,他的想法是,果然我才是对的。我觉得这种男的才是最恐怖的。他只在乎自己对不对,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够分去他对自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