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不下去了,满月把电话掐了才来得及用手扇扇风给脸上的热度降温。银星正从门外进来,见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戚崇衍?”满月有点不好意思:“我们约定了每天至少给对方打一个电话。”银星觉得一对热恋期的伴侣能够分开已经足够不容易了:“我明白。我和战地(银星的伴侣)刚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我全天值班不能回家,他就会来医院给我送饭。就好像如果每天不见面的话,第二天立刻要去自杀殉情一样。我一度怀疑,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绪变化,而是一种激素紊乱的病态现象,或者是精神疾病。”“爱情本来就是精神疾病。”小天鹅抱着马克杯深以为然地点头:“荷尔蒙和激素紊乱导致的神经系统表现异常。只不过这种病不致命,随着时间的拉长自己会好起来的。”银星取笑他:“主要还是看你自己想不想好起来吧?”小天鹅扯着衣领望向窗外早开的春花:“真是个容易意乱情迷的季节呐。”银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些别的意思,用了然的目光回答他。“我好像最近有点……”满月苦恼地皱着眉头,“你明白的,我从回来之后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梦|遗,早上起来之后甚至还能感觉到明显的燥热和冲动。虽然以前偶尔也会,但是连续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过。这是不是也和激素分泌有关系?”银星端着马克杯喝一口热茶,以过来人的身份分享经验:“这不是很正常吗?你认定他作伴侣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你在渴望他啊,身体上和精神上都是。”“但我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么……饥|渴。”“原来你们还没有做啊。一般不是会在确定关系的时候就做吗?”“好像也没有适当的时机。”“还需要适当的时机吗?”“等他的身体更好一些,我们没有那么忙的时候,更安定更平稳的时候。”“又不是什么结婚仪式,只是**啦**,大脑失去理智单纯地追逐欲望和快感,及时行乐就好。我以前甚至还有上班中途把战地叫到办公室里来做呢,现在想想,年轻的时候精力真的太旺盛啊,哪怕通宵做治疗,还可以在早餐结束查房前做一次,简直就是乱来,沙发上地毯上全是湿的,有时候**会和喝水的纸杯随意地扔在一起。现在就不行啦,一周做一次都觉得累呀,工作回到家里只有睡觉的想法。”满月听得煞有介事,一边在脑袋里幻想如果他把戚崇衍叫到办公室里来做。他意外地很喜欢这个场景,也就更惋惜不能在回来之前和戚崇衍大干一场:“我是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人类会有这样那样的规矩……嗯……你知道的,他们好像还有规定婚前不可以有性行为?”“啧,人类真是麻烦。而且戚崇衍看上去就会是这样麻烦的人。”“他只是道德感和仪式感比较重。我也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嘛。”“所以你们要举办完婚礼之后才可以上床?”满月想起了刚刚和恋人的对话:“他好像是这么说的。他有暗示新婚夜的时候……”银星觉得不是没有变通的方法:“电话play也不行?”“什么是电话play?”“就是打电话的时候互相……这不算是**吧?按他们的标准算吗?我不清楚人类的标准,他们好像有一整套严格的标准……”“噢。”满月还真的没有考虑过这种方式:“算擦边球?”管他是什么球呢?只要能射中,不就是好球。银星鼓励他:“你可以试试,很有意思的哦。”满月记下了:“好,我明天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问问。”银星觉得私密话题聊到这里差不多了,她已经尽力了。她把注意力转到了工作上来,她本来就是过来汇报工作的——“科室里决定了两条思路出来,我觉得这两条可以先试行着用用,看看有没有效果。”她说的是基因修复治疗的方案:“第一条思路,本质上还是按我们原来的老办法,只是在做转录表达上做些更改,利用病毒感染增强剂来进行外源基因的稳定表达,我们之前没有试过这个思路,我觉得可以探索一下,有点类似于利用病毒介导传染,整合外源基因。只要计算出适当的增强剂的用量,或许可以提高稳定性。”满月点头:“行,那就试试吧。”银星继续:“第二条思路是我看了戚崇衍最后一次修复术的视频想到的,如果外源基因导入后出现了细胞活跃度提升的表现,可以把这个特性确定下来,专攻这个特性。我们打算找到他的四次基因编辑时的所有位点,然后一个个去排查,找到那个决定表现的基因片段……”“工作量会很巨大,恐怕是个长期的项目。我们有这么长的时间吗?”“但如果能找到的话,会是遗传疾病史上非常大的飞跃。”“我明白它的好处,但这里面有很多问题需要我们一一求证,是个非常复杂的论证链条。这个片段和基因病痊愈有什么关系?怎么证明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到底是什么决定了那次修复之后戚崇衍的基因病痊愈了?我觉得他的痊愈是多种因素在特定的条件下形成的,不是一个单独的片段,或者一个因素决定的。”“你担心会走偏?”“我知道这个议题前景巨大,但是我觉得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得起,或许应该找更实际一些的角度入手。等我们研究出了更大众化的治疗方案,可以倒头来重新进入这个议题。”银星看出小天鹅有了更多的忧虑:“你好像最近压力很大,你在想什么?”不愧是一起工作了多年的伙伴,彼此心有灵犀。满月也诚实地说:“我总是在想,如果是歌赛,她会怎么做,我觉得她应该思路会更清晰,不会像我这个无头苍蝇。”银星没有在歌赛去世的现场,她感受不深:“是她跟你说了什么吗?”满月回忆:“她跟我说,‘要找到戚崇衍基因里的秘密。’我没想明白什么意思,戚崇衍的基因里有什么秘密?那个决定细胞活跃度的基因片段吗?还是决定他痊愈的也是某个基因片段?为什么这个秘密是在他的基因里?”他捧着脑袋摇晃了两下:“哎呀,脑子乱得很。”银星能明白他的感受。这是每个科学工作者都必须时刻处理的一些情绪。有时候科学研究像大海捞针,他们必须为了千亿分之一的极渺茫的希望去寻找真相。“也许她说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希望你能把戚崇衍的案例推广开来。”“可她当时很清醒。我觉得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认为她在话里面隐藏了线索?”“我认为她在弥留之际,不会说废话,她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她想好的,而且是很重要的。”银星属于行动派:“这样吧,我把戚崇衍的基因检测报告再研究一下,他的所有基因序列我们都已经放进库里了,做个比对也不是难事。”“谢谢你,银星。我也会和你一起做这件事的。”满月知道她的压力也不小:“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商量,我接下来可能还要负责一个新的病人……”“申医生。你来早了。”“早到一直是我的习惯。”戚崇衍和申尚赫握手,示意他坐下:“放心,我跟麦金利·狮巴说过你会来。他没有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情的意思。”他知道申尚赫不愿意和麦金利·狮巴打交道。准确点来说,应该是他不想惹狮巴。能来狮巴的酒店已经是胆大了。“谢谢。”申尚赫没打算隐瞒他的旧事:“我和狮巴先生有点过节,虽然不是我有意造成的。”戚崇衍表现得很大胆:“今天我们不谈过往的事情。”申尚赫听出了他积极的态度:“这么说,我们可以谈谈未来的可能性?”“我考虑过了,我可以把我的治疗方案给你用。”“条件有改变吗?”戚崇衍比出三根手指头:“第一,停止绕带汤的生产和发售,包括对代理公司和零售商的授权。我知道你授权了保健公司发售绕带汤,还想过和浊水的新药同一天开发布会。我要看到终止合作授权、停产的书面文件。”这一条是在申尚赫本意范围内的:“没问题。”“第二,永久关停红房子。公开发布关停公告,理由你可以随便拟,你要是乐意说你要去深山修行参悟大道也行。关停后,红房子的产权转让我,我要改造那里,以后你也要在那里接受治疗的。至于产权购买费我就不打算付了,折了抵你以后的医药费吧。很划算的,你相信我。”“你打算把红房子改成一间正规医院?”“不只是医院,我打算在那里建医疗中心。”申尚赫眼里闪过惊诧,戚崇新像是为了讽刺他专门设了这么一个条件。他很难想象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第三呢?”戚崇衍答:“前两条是你接受治疗之前要做的。第三条可以等你被治愈之后。我们要用你作为治疗成功案例向外推广。也就是说,你要配合宣传我们的治疗方案。”申尚赫几乎是气笑的:“你要让我从前的病人,看着我宣传一种和我从前主张的完全不一样的治疗方案?”这等于他公开在所有人面前打自己的脸。戚崇衍歪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甚至有点无赖:“要活下去,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往好的方面想,活下去才算赢。”“你没说要我解散教会。”申尚赫注意到了条件的变动。戚崇衍想得比较实际:“关停红房子就好。但是解散教会后遗症太大了,后果你我都控制不住。”解散自然教并不能根除邪教,甚至可能引起新一轮的暴动。教会没有了,不代表激进的、不要命的教徒们也会消失,这些像定时炸弹一样的人突然缺失了组织的管理,肯定不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他们只会变相找另外一种形式再次聚集在一起,还可能成立一个新的教会,甚至可能为了报复社会暴动发疯。想要让自然教解散,必须要用一种动静更小,效果更深远的方式,让它自己瓦解消散。申尚赫明白他的意思:“关于治疗我也有几个问题。”戚崇衍大方地抬手示意:“请讲。”“要治多长时间?”“我花了四个月不到。你可以参考一下。但最后可能会因人而异,毕竟每个人的基因不同。”“决定治疗时长的是基因?这是基因治疗?”“是。说不准也许你的基因比我还好呢?”申尚赫皮笑肉不笑:“医生团队呢?总不会是戚少爷您给我治病吧?医生团队是浊水的吗?”戚崇衍不好暴露天鹅岛:“是。不过那个团队现在已经离开浊水了。被抗议的暴徒砸了浊水的实验室后,他们就离开了浊水,现在属于一个单干的团队。”“你资助的?接下来也要进驻这个新的医疗中心?”“这就不劳你的关心。肯定会有医生给你治病就是了。”“治疗期间我能够自由活动吗?还是要住院?”“要住院。我会收了你所有通讯设备。你不能对外联络。”申尚赫顿了顿:“一定能治好?”戚崇衍点头:“一定。”申尚赫咬了咬牙,站起来向他伸手:“成交。”戚崇衍露出满意的笑容,再次和他握手:“你有10天的时间交接你的所有工作,停止绕带汤的发售和关停红房子,10天后我会做结果验收。如果被我发现缺漏,我们刚刚谈的所有事情都自动终止。验收后,你可以收拾简单的行李到酒店来,不要带任何人和电子设备。”申尚赫想了想,问:“我可以带我的杜鹃花吗?”戚崇衍想起了他在院子里种的那盆异常鲜艳、硕大、繁盛的杜鹃。杜鹃是一种异常娇嫩难养的花,通常春天开花,但很难活到春天结束。他没想到申尚赫会这么在意一盆花,但好像连养花的权利都剥夺就有点过分了——“我们会对盆栽进行检查。带了要自己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