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悔恨刀

谢宁辰拿着刮胡刀的手僵了下, 神色也滞了滞。夏赫之过分漂亮的面容，夏赫之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夏赫之一句一句毫不犹豫向着他的话, 夏赫之抵着锋利的刮胡刀毫不退缩的姿态……谢宁辰痛苦地闭了下眼，告诉自己, 不能相信。只是……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为什么要让他再次看到夏赫之这副仿佛深情的模样，为什么让他有些不忍。不能相信, 不能相信他。谢宁辰在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提醒自己。他睁开眼，望着夏赫之，自嘲似的, 扯了扯唇，收回刮胡刀。直播间依旧关着，但屋内的摄像头没关，因为节目组担心两人在屋内出什么事情。谢宁辰拿着刮胡刀抵着夏赫之脖子的时候, 盯着监控屏幕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感觉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孙导甚至让人赶紧去要了房卡, 准备随时冲进去。还好，谢宁辰又放下了, 节目组的心脏随着刮胡刀被搁到桌上，而回到了原位。谢宁辰按了按眼角, 面无表情地对夏赫之道：“你出去，我想静静。”夏赫之根本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固执道：“我不要, 我不吵你, 我就在门边站着。”谢宁辰微嗤：“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自杀什么的吧？”夏赫之愣了愣，抿唇，漆黑的眼眸沉默地看着谢宁辰。谢宁辰扯了扯唇：“我没那么脆弱，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夏赫之却依旧沉默地站着，没挪位置。谢宁辰道：“行，你不出去我出去。”夏赫之心里被扎了一刀，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谢宁辰依旧要跟他划分得如此清楚，他分不清自己是在难过谢宁辰在这样境地下，依旧对他抵触，依旧将他视为外人，还是在难过谢宁辰一直以来的强装镇定、风轻云淡。为什么不骂出来，不吼出来，不发泄出来，为什么永远都是一副无人能伤到他的模样，而这副模样之下，到底曾经伤成了什么样子，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曾经的谢宁辰，在遇到头疼问题的时候，还是会跟他偶尔抱怨几句的。曾经的谢宁辰，是把他当自己人的。夏赫之心口翻涌着酸楚，他拉住谢宁辰，满目哀伤，轻声呢喃道：“辰哥，不要推开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你让我跟你一起，好不好？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应该由我来处理。”谢宁辰握紧了下手，他其实确实是怪夏赫之的。无论是关于夏赫之的回忆，还是关于母亲的那段回忆，都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他想做一只缩头乌龟，把过去那些不好的东西全都藏起来，不去想，不去深究。他怕深究了，自己会疯掉。可是，夏赫之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不愿再想起的回忆，带到了他面前。他不想要任何人知道的过去，就这样，被扯掉了遮羞布，无遮无拦地、任人查阅点评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他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恨夏赫之。可是，这件事，终究是他自己的事情。或许从决定上恋综开始，更或许，从他生命里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开始，就注定了有一天这件事会被人知道。他挣开夏赫之的手，凤眼带着些微恨意瞪着他，一字一字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夏赫之，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不出现，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夏赫之哑声，近乎哀求：“辰哥，辰哥。”谢宁辰却仿佛没有听到，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对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道：“孙导呢？”工作人员立即给他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谢宁辰抬步朝着那间屋子走去。夏赫之看着谢宁辰毫不迟疑的背影，双目发痛，对谢宁辰的悔恨，对自己的痛恨，像无数只虫子一样侵蚀着他。他曾经就知道，谢宁辰在尾椎骨那里，纹“family”，代表什么。他也知道，谢宁辰对于家人，有多看重。只是，他真的，从来没想到，“family”这个单词的含义，重到了这个地步。他手掌盖在眼睛上，眼泪一颗一颗从他眼底掉落，沾湿了掌心、指间。那么高大、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那里，悔恨和心痛占据了他全部身心，让他几乎要弯下腰去。在这之前，他甚至还觉得，谢宁辰给他的惩罚太重了，他不过是说错了话，谢宁辰何至于把他们过去所有的感情都一把抹掉。可现在，可现在，可现在……他只想掐死自己。谢宁辰给过他什么样的信任，而自己又将这份信任糟蹋成了什么样子。他对谢宁辰造成的伤害，谢宁辰对他的难以原谅，他难以分清到底哪个的痛苦更重一些，但这双重的痛苦压着他，压得他心里几乎难以呼吸，他感觉心脏难受得要炸开了。悔恨，快要压垮他了。节目组工作人员看着屋内的夏赫之，不敢上前，他们觉得，这几乎是他们拍过，最心里难受的综艺了。八天前，《心动抉择》录制第一天，谁能想到，这个漂亮高大的男人，有一天会悔恨得哭成这样。而又有谁能想到，那样冷淡，又偶尔有些温柔的谢宁辰，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网络暴力的伤害。这样的走向，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为谢宁辰和夏赫之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环节设置，在这突如其来的舆论面前，似乎都失效了。他们看着夏赫之痛苦地站在那里，看着谢宁辰关上了门，无力地叹了口气。屋内，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了谢宁辰和孙导。孙导温和地拍了拍椅子：“坐。”谢宁辰对孙导点了下头，坐下，然后道：“孙导，我退出吧。”孙导诧异了下，他没想到谢宁辰开口第一句会说这个，他本以为谢宁辰会问现在舆论怎么样，或者为自己解释一番，总之，在他的预想里，谢宁辰第一句应该是为自己说话的。孙导眉心沉了沉，微微叹气，对谢宁辰道：“宁辰，如果你想退出，我可以同意，事情发展超乎预料，我能理解你不想继续录，这件事对你也造成很大伤害，所以如果你退出，违约金我们也不要。只是，宁辰，你如果在现在这样的局面下退出，如果不能扭转舆论风向，这对你以后，影响会很大的。”孙导想了想，语气坚定了几分，又道：“现在这个舆论，不是赢，就是输。我们不希望有人借着我们这个节目，对嘉宾胡乱网暴，我们也已经开始派人去查以前的新闻资料了，我们会去取证。我们这样做，当然不完全只是为了帮你，也是为了帮我们这个节目，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把以前的事情先跟我说下，我们也好帮你。”谢宁辰沉默，他没有想到节目组会想帮他，他本以为，节目组应该是希望他退出的。不过，他也没打算就认了网上的罪名，他是想离开节目组后，再自己去处理这些的。但一个人的力量，总比不过多些人的力量，更何况，对于网络舆论，节目组应该比他更懂很多。他衡量了下，道：“好，那谢谢孙导。”孙导道：“应该的，所以，网上那两则旧新闻，你能简单跟我说下吗？”两人在屋子里，聊了没有很久，谢宁辰就出来了。出来前，孙导把谢宁辰的手机给了谢宁辰，然后对谢宁辰道：“少看微博，不要去看那些，等舆论反转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那些恶心人的话，别去看，看了也只是让自己糟心。这件事是明显的恶意歪曲，我们会去找律师咨询，这种情节严重是可以判刑的。”谢宁辰点了点头，道：“谢谢。”他说完，推开门，门外站着许多工作人员，一见他出来，目光都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是该看他还是不该看他。除了工作人员，还有夏赫之，夏赫之就站在门口，他一开门，就看到了。夏赫之双目通红，一看到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并不好看。他眼里有些张皇，有些无措，像是不知道要以什么表情，什么面容，面对谢宁辰。谢宁辰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绕过他，离开，离开前，淡声说了句：“别跟着我。”夏赫之看着谢宁辰那冷淡的，仿佛看陌生人的眼神，心里一阵酸楚，他有些急，又不敢太急，不敢过界，哽着声音道：“辰哥，我找好了律师和公关，随时可以见。”谢宁辰开了门，然后学乖，堵住门口，转身看着夏赫之：“用不着。”说完，砰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