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胜利

是从他们走出来, 夏赫之站在那里？豫玺还是之前，就一直站在那里？谢宁辰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夏赫之，看不太清, 隐约觉得，似乎憔悴了些。他上车后, 夏赫之其实就看不到他, 也看不到他此刻转过头，他看了几秒, 转回身, 扣上安全带，道：“你送我？你不忙吗？”夏昭之观察着他神色，看不出什么波动来, 心底微微叹气了下，但面上没有什么表现，他温声道：“我正好要去公司，比较顺路。”车子驶出前院, 夏昭之像是长辈，又像是朋友，一路上没再跟谢宁辰提任何跟夏赫之有关的事情, 两人聊着一些最近的时事，聊着大盘, 聊着最新出炉的经济数据和政策，一路聊得也算投缘。夏昭之听着谢宁辰的一些观点, 眼底露出欣赏的神色，谢宁辰对很多东西的判断很准, 但也略有欠缺, 主要是对一些行业的实际情况不够了解, 他时不时地点点头，又偶尔提点几句，给他一些新的思考点。谢宁辰感觉得到夏昭之的友好和真诚，夏昭之对很多事情的看法，比他看得更全面，他所不足的微观层面、实际层面的东西，恰巧是夏昭之的强项所在，这一路的交谈，他受益很多。如果不是因为夏赫之，他会觉得和夏昭之聊天，挺开心。但如果不是因为夏赫之，他又怎么会和夏昭之聊天呢？夏平显和夏昭之，似乎对他都很友善，但……他有点不太敢相信了。他知道夏赫之做的事情，自己不该迁罪到夏平显和夏昭之身上，他也不是迁罪，他只是，真的不太敢相信了而已。车子驶入他所生活的街区，然后在小区楼房前停下，谢宁辰下了车，真心地道：“谢谢。”夏昭之也跟着下了车，从后备箱将夏平显送给谢宁辰的文房四宝拿出来，又拿出一个竖长的红色纸袋，一起递给谢宁辰。谢宁辰只接过了文房四宝的袋子，至于另一个袋子，他略疑惑地看向夏平显。红色纸袋内放着方方正正、包装典雅的盒子，夏平显笑了笑道：“你忘了，刚刚你不是说茶还可以，我爸让我给你拿两罐茶的。”谢宁辰眸光微闪了下，他确实忘了，这句当时随口说的话，他根本没放心上，没想到夏昭之还真的记着。他抿了抿唇，道：“谢谢，但这个茶叶就不拿了，我也不怎么喝茶，还是不要浪费了。”他知道这样两盒茶叶，对于夏家不算什么，但他还是不太想收。夏平显和夏昭之在向他示好。而示好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夏赫之。夏昭之笑了笑，道：“我都拿到这里了，再拿回去也不好，两盒茶叶而已。你也不要多想，和夏赫之没有关系，刚才聊得开心，我是真的觉得和你投缘，希望能和你做个朋友。”谢宁辰沉默了下，平静地望向夏昭之，道：“可是，就是有夏赫之啊，你会来找我，不也是因为夏赫之吗？刚才聊得很开心，但我不可能把你当做和夏赫之无关的人看，抱歉。谢谢伯父送的礼物，我收了，茶叶就不拿了。”夏昭之看着他，眼底有些无奈，他想了想，也不再勉强，对谢宁辰温声道：“那我先帮你收着，希望下次能给你。”这话说的，又留了个口子。谢宁辰正想说不用帮他收着，夏昭之却已经走到车门旁边，对他摆摆手道：“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找我。”夏昭之上了车，驱车离开，谢宁辰无奈，上了楼。他进屋后休息了一会，然后准备稍微打扫一下卫生，结果扫把还没拿到手里，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一个他没见过的S市的号码。今天还挺多人找他的。谢宁辰看着那个号码，浅眸微眯了下，接了电话，开了免提，然后走到阳台，拿了扫把，边扫地边接听。“你好，我是程国生。”谢宁辰：“你好。”程国生：“今天上午，我的下属可能表达的意思不太对，让你误会了，我今天找你，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简单见面聊一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谢宁辰“嗯”了一声，没有表达态度，他边扫着地，边道：“您说。”程国生沉默了下，道：“这件事是程明做的不对，我很抱歉，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也会在网上跟你道歉的，但他毕竟还小，希望你能把诉讼撤了，我们私下和解，可以吗？”谢宁辰极轻地扯了扯唇，有些讥讽意味，浅眸凤眼略冷，声音不轻不重地道：“私下和解？程总说的和解，是怎么个和解？钱？”程国生道：“你提要求，都可以。”谢宁辰笑了下，停了扫地，轻转了下手里的扫把，道：“不愧是鹏礼，什么要求都可以，财大气粗啊。”程国生听出了谢宁辰话中的讽刺，沉默了下，压了压脾气，道：“我没有别的意思。”谢宁辰语气浅淡地道：“聊这些之前，还是先道歉吧。还有，为什么是您打电话给我，他是不能说话了吗？”程国生：“……”谢宁辰想了想，又道：“钱我不要，只要道歉，我就撤诉，但道歉要惊蛰那个微博号，微博要置顶一个月，道歉里要写他自己的名字，内容要明确地跟我说对不起，要是内容阴阳怪气，我不认。”程国生已经很久没碰到有人跟他提一堆要求了，心里火气有点上来，但这件事确实是程明做的不对，而谢宁辰现在后面又有夏家撑腰，他不给谢宁辰面子，也要给夏平显面子。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程明，觉得真的是生了个败家子，然后同意了谢宁辰的条件。挂了电话后，谢宁辰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等回神准备继续扫地的时候，手机嗡嗡嗡了好几下，几条微信发了进来。许宁：[程明道歉了！！！宁辰，快看微博！]许宁：[我还准备去催下诉讼那边呢]许宁：[上午出来了好多关于以前网暴的新闻，然后很多人转发，官方平台也发声了，我们学校的官方微博也发了！]许宁：[严崖大佬你还记得吗！他也发博力挺了你，还狂夸了你一通！！！我酸了！]谢宁辰看到严崖这个名字，愣了愣，严崖是A大的教授，也是文史界的大佬，他之前辅修过严崖的课，严崖对他一直都很好。他心里有些歉意，A大对他好的老师，其实挺多，但这两年，他都没有联系过这些师长。他点进微博，搜索了严崖，然后点了关注，接着在后台私信，发了一句问候。发完，他才点进惊蛰出夏的微博，看了下程明的道歉声明。@惊蛰出夏：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错误，对此我向谢宁辰先生表示道歉，这条微博将置顶一个月，以示歉意，对不起@谢宁辰由于这两天这一事件的不断反转，讨论热度的居高不下，#惊蛰出夏道歉#这个话题一出现，微博广场就立时有了很多讨论。【现在知道道歉了，前两天压热搜的是你吧@惊蛰出夏】【能不能改个名字，改成自己真名行吧，顶着惊蛰出夏这个跟夏赫之相关的名字，真的是夏赫之看了都要觉得晦气】【@惊蛰出夏，改名改名，自己没名字吗？顶着我们家的名字做什么！恶心死了！】【梦女粉大V被开除粉籍[doge]】【这是怕诉讼才道歉的，还是今天上午被骂惨了决定道歉的？@惊蛰出夏】谢宁辰看了程明的微博后，微微挑了挑眉，转发了惊蛰出夏的微博，然后配文：你忘带大名了，我帮你带，程明。这条微博一发，微博广场上看乐子的很多了。【笑死，我要成为谢宁辰的毒舌粉了哈哈哈】【谢宁辰这态度，好拽，我好喜欢[打call.jpg]】【前几天追着谢宁辰骂的人，滚出来道歉！！！】【想到前两天被骂成那样，就好难受，还好最后赢了】【U1S1，感觉身为一个素人，最后能赢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事情澄清了，所以……还回去录制吗呜呜呜】【辰哥，回来录制吧，好想你，直播间都黑了三天了】【怎么没见到夏狗发博，虽然一直骂他，但还真有点想他了，而且这次，夏狗真的一直站辰哥，说实话，我有点被感动到了】【夏夜星辰们一直都在，求求你们回来吧[哭泣.jpg]】【夏赫之怎么还不转发辰哥微博呢】--夏宅。谢宁辰离开后，夏平显在书房坐了很久，等他出来，他让人重新弄了些菜，然后对赵副道：“叫夏赫之那个臭小子，给我滚下来。”夏赫之两天没吃饭没刮胡子，面容消瘦了几分，整个人有种落拓感。两天没进食，他其实挺饿的，他站在餐桌前，看着那一桌子饭菜，忍了忍，闷声道：“不禁我足了？”夏平显看他这态度，就上火，哼了一声，道：“谁说我不禁你足了！”夏赫之“哦”了一声，道：“那我上去，继续关着。”夏平显额头青筋跳了跳，磨了磨牙：“滚过来，吃不吃，被关上瘾了？”这意思，就是不关他了。夏赫之眼底闪过一瞬的得逞，没再等夏平显说，就自己立马转身，走到餐桌前坐下，然后自觉地开始大口吃饭。夏平显看得没好气，等他吃了几口，问道：“你和宁辰之前到底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夏赫之扒拉着饭菜的筷子顿了下，然后道：“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分手了。”夏平显皱眉道：“你真说了什么人家不配？”夏赫之沉默了好一会，感觉那饭都变得干硬难下咽了些。夏平显：“说话！”夏赫之：“嗯。”夏平显脑门突突跳了几下，骂道：“你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你喜欢人家你说那种话干嘛，现在人家不搭理你，你开心了？！”夏赫之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是有点毛病，要不然怎么会说那种话呢。他心里清楚，事情已经发生，他再后悔，都改变不了什么，可就是因为什么都改变不了，心里的那种悔意，才更重。他心里悔恨，心口沉闷闷，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心口，以至于刚才还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已经没有胃口了。夏平显看着他，又是气又是无奈，他叹了下气，又还是忍不住骂道：“活该，脑子不清醒，喜欢人家还说那种话，你是抽的什么风，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我问问你，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就别缠着人家，你要是喜欢，那你为什么说那种话？”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因为傲慢。因为愚蠢。他最开始，确实是抱着玩玩的态度追的谢宁辰，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自己居然能乐此不疲地追谢宁辰追一个学期。但其实，细细回想，从一开始，他就动心了。因为动心，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从来不敢把不尊重三个字摆到谢宁辰面前，从来不让朋友开谢宁辰的玩笑，他怕谢宁辰生气，怕谢宁辰难过，怕谢宁辰不理自己。他怕失去谢宁辰。在和谢宁辰在一起后，他其实没有再在朋友面前说过什么跟谢宁辰只是玩玩而已的这种话，他当时不再说那种话，不是什么发现了自己的真心，他心里其实还是觉得自己只是玩玩而已。但他就是下意识地排斥，他不想别人笑谢宁辰。可就在谢宁辰毕业那日，他脑子犯浑，说了那种话。原因无他，因为置气。他前一天跟谢宁辰吵架，气冲冲出了门，出门后又后悔，后悔自己跟谢宁辰吵架，让谢宁辰难受。他想回去道歉，可车子在小区附近转了好几圈，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去。因为他心里也窝了点委屈，他们两人每次吵架，基本都是他认错，他觉得怎么着，也要让谢宁辰哄自己一次。他当时就等着谢宁辰的电话，心想，谢宁辰只要打电话给他，他就回去。结果谢宁辰没打，他等啊等，越等越气，那个气在心里越滚越大，以至于他最后像是要找回面子似的，在酒吧说了那种话。所谓的玩玩，是他曾经一贯的想法，也是他那个圈子里，大家一贯的想法，没有人拿什么感情当真。当时那满包厢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在笑，也不知道是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觉得他在说大话。反正稍微跟他熟一些的，都在取笑他：“你有本事把这话当着谢宁辰的面说啊，就敢在我们这里吹牛。”其实当时他说完，就有点懵了下，但不知道自己在懵什么，只觉得怪怪的，可后来也没多想。谁知道，最后这个话，就被谢宁辰听到了。他等了一天谢宁辰的电话没等到，他哪里想得到，谢宁辰会来找他。谢宁辰推了留学的机会，想给他一个惊喜，可他却说了那样的话。他越想越悔，想到满心喜悦想要给他惊喜的谢宁辰，站在酒吧包厢门口，被自己的话，伤了个彻底，他就心口喘不过气来。是自己活该。是他的傲慢，亲手毁了他和谢宁辰的感情。夏平显看着他，皱了皱眉，道：“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说话。”夏赫之喉间酸涩地道：“喜欢，但当时不知道。”夏平显太阳穴跳了跳，心道，老子那次打你打成那样，你都非要回去陪人家，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老子怎么生了这么个蠢东西？夏平显气得按了按眉心，然后道：“赶紧吃，吃完滚。”---程明在网上发了道歉后，谢宁辰看了看微博的舆论风向，然后就划出了微博页面，点进了微信，给许宁发了一条消息。XNC：[学姐，既然他道歉了，诉讼就撤了吧]许宁：[真的要撤吗？虽然他已经道歉了，但诉讼结果也快出来了]XNC：[撤了吧，辛苦学姐了]许宁：[okk，跟我不要这么客气啦，下次请我吃饭]XNC：[当然，你来选]跟许宁发完微信后，谢宁辰后背靠坐着沙发，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像做了一个诡异荒诞的梦，现在他终于从这个梦境里出来了。他像是有些累地长出了一口气，觉得事情解决了，心里轻松了不少，也就不愿意再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去争去纠结了。他之所以会选择撤诉，是因为他知道，程国生亲自打电话给他，表示愿意道歉，不只是因为网络上那些声音，更是因为夏平显。无论是之前程明的那些黑料文章，还是今天上午突然涌出来的各类网暴新闻，都很明显地可以看出，背后有团队在操作。他不知道这是夏家的意思，还是夏赫之的意思，但至少夏平显没有阻止这件事，这就已经是一个态度了。程国生是因为这个，才愿意让程明道歉的。而同样，他撤诉，也不是因为程国生或者程明，而是因为夏平显，或者说……因为夏赫之。他只想和夏赫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并不想害他。如果这个诉讼，能让程家掉一大块肉，他不会撤诉，但既然他不能借着这个小小的诉讼，对程明真的做什么，那又何必再因为这个，搞得程家和夏家矛盾加重呢。他闭着眼睛，窗外的阳光浅淡地落在他眼皮，他感觉金色在自己眼间跳动。闭目休息了一会后，手机又嗡嗡震了几下。他依旧靠在沙发上，修长的颈项、凸起的喉结、利落的下颌，拉伸出一条雪白紧韧的线条，在阳光下透着柔腻的光泽。他伸手摸到手机，拿到眼前，才睁开眼。是节目组孙导发来的微信。孙导：[宁辰，恭喜你]孙导：[回来录制吗？]谢宁辰看着孙导发来的消息，抬了抬眼皮，望向天花板。浅亮的眼眸盯着天花板，像在发呆，又像在想事情，他就那样仰头靠在沙发上，看了好一会，然后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了孙导。XNC：[明天上午回去]孙导：[好，我让人给你买机票]虽然之前孙导跟他说过，他如果不想录了，可以不录。但这几天，节目组也尽力帮他介绍了一些人，在微博上也是表明态度站在他这边，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这个人情，把节目录制完。回复了消息之后，他就没再管网上那些了，也没再看手机。他给自己做了顿晚饭，清理了下厨房和冰箱，然后收拾了下行李，多带了两件厚外套，就洗澡上床睡觉了。翌日清晨，他吃过早饭，就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拉着行李箱，打车去了机场。办好值机和托运，他上了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机上旅客陆陆续续进来，放好行李，落座，只有他旁边的位置，迟迟没人。他想，估计是没人坐。他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准备休息下。在听了几首歌，些微有些犯困的时候，他感觉到身边的座位动了动，似乎是有人坐下了。他不太关心旁边坐了谁，没睁开眼，继续闭目养神着。直到飞机起飞，耳朵被弄得有些微耳鸣难受，他才睁了下眼睛。一睁眼，对上一双熟悉的、黑漆漆的、精致漂亮的眼眸。漂亮得像一眼撞进了波光粼粼的海面。谢宁辰微微怔了下，他没想到夏赫之会突然出现。想一想，他们四天没见过了。这四天，他们没见，但微博上，千丝万缕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夏赫之看着谢宁辰，对他笑了下，只是笑容不像以前那样理所当然了。“辰哥。”熟悉的嗓音入耳。谢宁辰定定地看了夏赫之一眼，然后侧了侧身，换了个方向，对着窗板那边，继续听歌闭目养神。夏赫之眼底的明亮，在谢宁辰侧过声后，融化为无尽的苦涩。活该啊，夏赫之。活该。他在心里讥讽自己。他想伸手碰碰谢宁辰，好像又变瘦了些，可近在咫尺，却碰不到。全程近五个小时，除了空姐发餐食的时候，两人基本上没有说过话。当然，即便是空姐发餐食的时候，也是夏赫之主动没话找话地跟谢宁辰说着，但谢宁辰没怎么理他。两人都是去录制，录制的地点在大理。其他人早就结束双人旅行，已经在大理录制了三天了。下了飞机，节目组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两人上了车，往录制地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