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说完后便不再言语, 他双眼轻阖静静地假寐。????拥有蔚蓝猫眼的青年外形优越,待人接物时总有着与组织格格不入的温和,又不同于小舟绎惯性的营业模式, 更像是经受过良好教养后养成的习惯。????一方面,他能靠一颗子弹轻易地带走人的性命。????又会在作案之后,带给哭泣的幼童一颗糖果、一个拥抱。????奇怪的矛盾体。????小舟绎看了几眼后视镜里的猫眼青年,驾驶着车辆淹入浩瀚车群。????他们来到小舟绎接手的酒吧, 进行最后一点的收尾工作。????酒吧里人声鼎沸, 这里地处繁华, 又因为负责人小舟绎不在意是否亏损,价格比起其他club低廉不少,许多收入平平的基层人员也喜欢来此消遣。????他们走了进来,小舟绎的红发太过显眼, 好在他提前将长发盘起塞进帽子里,只留有几根碎发在外。????反倒是苏格兰背后的乐器包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他们放下酒杯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猫眼男人视线淡淡地扫了过去,他们便停止了交谈。????苏格兰留在大厅,坐在一个角落里无声地喝起酒, 小舟绎则转身去往办公区域, 准备提交报告。????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快,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小舟绎在报告中大肆赞扬了一番苏格兰, 填写资料是否全部销毁时犹豫了片刻。????电脑泛着幽幽的蓝光,空气缓缓地流动, 灰尘在空中飞舞。????“……算了。”????小舟绎自言自语道, “随他吧。”????他按下发送, 闭眼休息了会才起身离开。????从办公区域出来到营业的大厅要走过一条弯弯绕绕的走廊,踏上向上的阶梯后才能隐约看见大门。????厚重的大门能有效隔开大厅的喧哗,将楼上楼下分为两个区域,墙壁上挂着照明用的壁灯,昏暗的灯光照着他的影子。????……看起来就一股子电视剧反派老巢的样子,迟早找个借口把它们拆了。????小舟绎面无表情地拉开门把手,大厅处的喧嚣声透过缝隙钻了进来。????好像有人在闹事。????他微微蹙眉。????在一群人不怀好意的起哄声和打闹声中,小舟绎弄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琴酒的行动组以“高效率、零死亡”闻名,一直都是组织里的香饽饽,尽管近年来都没有新人员加入,但一直以来都有人不死心的想碰碰运气。????诸星大和绿间光作为根基不稳的新人,还未取得代号便被Gimlet纳入囊中,让不少人眼红。????渐渐的便有了传闻:只要打倒他们就能取而代之加入行动组。????这个说法让一群眼高手低的人深信不疑,他们跃跃欲试,想要借此机会踏入其中。????诸星大出手狠辣,在把挑衅者殴打入院后一群人便偃旗息鼓,将矛头指向苏格兰。????只是苏格兰平日也不太出现在外,倒让他们一时之间抓不到人来立威。恰好今天苏格兰出现在这里,于是那些人便趁机给这名新人一点教训,特意挑在小舟绎不在的时候对他下手。那名凶神恶煞的代号成员掀翻苏格兰面前的桌子时,小舟绎恰到好处地推开了门,他呵斥着男人命令他退下,脚下生风的往那里赶去。让人肉痛的碰撞声响起,刺耳的破碎声和哀嚎声让众人不自觉地闭上眼,不愿看接下来的惨剧。“苏……”小舟绎担忧的话语卡在嗓子里,他眼眸深沉,安静地看着现在的一幕。——高大、强壮的男人被按倒在地,破碎的玻璃片插着他的脖子边缘嵌入地板,猩红的**顺着泛冷的碎片缓缓流下。青年漂亮的猫眼像是被阴霾覆盖,没有一丝光亮。那张温和的脸上无端浮现出一种阴冷沉郁的感觉。苏格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男人的脸,他的语气很淡,“还来吗?”“……”身下的男人抖了抖,脸上浮现出屈辱的表情。苏格兰出手太快,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掀倒在地,甚至想起身反抗也不行——猫眼男人只一只手就将他制服住,他根本就动不了!他紧闭双唇,忿忿地盯着苏格兰,想要破口大骂。张嘴的瞬间一把枪塞进了嘴里,冰冷的机械剐蹭着口腔嫩肉,硝烟味充斥着鼻腔。猫眼青年目光像是结了一层冰,他又问道:“继续?”“你、他、妈!”男人怒骂。苏格兰的手指缓慢地向下弯曲。“哇——”“杀了他!”周围围观的人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叫声。“……!!”意识到猫眼男人真的会在这里动手,男人的牙齿开始颤抖,撞击到枪-支上发出难听的刮蹭声,怒骂在惊恐和求生欲之下瞬间被为呜咽的求饶声。小舟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一会才走了进去,他无视了男人求助的眼神虚握住苏格兰持-枪的手。“光君,我送你回家吧。”“……”苏格兰抬眸,猫眼锋利,面无表情,青年精瘦的身体在灯光照耀下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冷光。许久他才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雨滴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砸落,风声呼啸裹挟着雨点、混合成一场惊人的夏季暴雨。从酒吧出来后忽然下起暴雨,这是场天气预报没有预料到的大雨,也因此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苏格兰踏出酒吧门时恢复了以往的和气,阴沉和戾气全然消散,眼眸含笑说话温文尔雅。club金色的大门仿佛是一个界线,把他撕裂成两半。小舟绎视若无睹,他将车停在地铁附近,翻了半天才找到唯一一把伞,小舟绎径直将它递给苏格兰。“拿着吧,淋雨还是挺难受的。”苏格兰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问道:“那你不用吗?”“我淋一下没关系。”红发青年云淡风轻地说,“实在不行就在车里多待一会。”“……”猫眼青年看了眼小舟绎单薄的身子,婉拒了他的好意,打开车门就准备往雨里冲。小舟绎手快把伞抛了出去,苏格兰下意识接住它,抬眼看向驾驶座上的青年。“就当是赔礼。”他说,“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你随时都可以退出行动组,流言我会处理的。”“没关系,我不在意那些。”苏格兰婉拒道,跟在琴酒身边能获得更多消息,比起自己单打独斗更有利于潜伏。“……”小舟绎叹了口气。“你用酒瓶吓他时太过用力把手划伤了。”“回家后记得处理伤口,淋雨后会小心发炎影响射击。”“既然决定留在行动组,那就好好注意身体吧,这样才方便我这个无良上司压榨你。”他开起玩笑,“组织里还有很多任务等你做呢。”苏格兰回以微笑,他撑开伞准备下车,脚踩到地面时忽然记起什么来,扭过头说道:“就在成为Mafia后不久,我找到了仇人。 ”他的声音在雨声的干扰中愈显坚定。“我认为是Mafia的身份帮助了我,让我在人海之中可以报仇雪恨。”“所以我选择加入组织,也做好随时会被人杀死的准备。”“但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记得成为Mafia时的心情,我为它而自豪。”诸伏景光温和地说:“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大雨磅礴,雨滴溅落在玻璃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轮胎在行驶中途压到了什么东西而破掉,好在旁边就有一个露天停车场,小舟绎勉强将车停进去,后座的轮胎也颇为争气,在停进车位后才彻底报废。小舟绎神色疲乏地趴在方向盘上,胸膛的气息微弱到像是停止了呼吸。懒得动。他打了个哈欠,在就地休息和找人求助之间徘徊了几秒后,选择了在车里将就一晚。雨势过大,即使撑着伞也没有多大作用,更何况他也没有伞,贸贸然出去只会因为淋雨而生病,还不如就留在车里等第二天再出去。小舟绎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地给琴酒发了条消息,附赠了定位后便倒头睡去。他入睡没多久,便被一阵敲击声吵醒,睁眼望去看见的,是一双在雨幕里格外明亮的绿色眼眸。“好久不见,考核官。”男人低沉的声音自带着魅力,他撑着伞轻笑,“这算是意外附加题吗?”*小舟绎比一般人怕冷,这点在雨季尤其明显。每回雨季来临时,他总觉得肺部都被雾气侵染,骨头缝里都像因为潮湿的水气开始生长出阴冷的蘑菇。浑身上下都恹恹地打不起精神,只想缩在被子里一觉睡到雨季离去。原本打算就地入睡,直到天气放晴再离开,好在被诸星大发现,捞了回家。小舟绎的衣服被雨淋湿了大半,头发因为裹在帽子中而逃过一劫,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诸星大看了眼他泛白的嘴唇,把小舟绎推到浴室,翻出几件干净的衣物递了过去。等到小舟绎身上带着蒸腾的热气从浴室出来,长发男人已经把次卧收拾好,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安静地坐在客厅。“……”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小舟绎还是感到不可思议。诸星大无微不至的照顾太过于贴切,他的温和体现得琴酒更加冷漠。他扫了眼手机,Line上发出去的消息连已读都没有显示。他也懒得去点开查看琴酒现在在哪,在忙什么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那些都不重要了。小舟绎放下热饮,支起下颌询问起诸星大最近的状况。他和诸星大虽然约定好了要见面,但总会被突如其来的工作给打断,到最后两人都默契的不再提起这个难以实现的约定。好在诸星大看起来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他表情淡漠倒有几分初次见面时的样子,提及绿间最先取得代号时,他停顿了一会,问道:“代号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吗?”“原则上不行,不过如果坚持的话上面也会让你自己挑。”小舟绎喝了口热饮,他舒适地眯起眼,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吹干后的头发乱糟糟的团成一团。“诸星君已经想好要什么代号了吗?”“不,只是好奇。”“好奇?”“好奇你的代号。”长发男人站起身,他拿起一条毛毯披在小舟绎身上,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小舟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Gimlet是我自己挑的,上边也就默许了。不用担心会被分配到不好听的代号,组织在这方面还是挺人性化的。”“如果实在担心的话,现在就可以挑一个到时候提交上去。”小舟绎点开手机,翻阅着还未被取走的酒名,“我和你一起挑吧,两个人看会比较快点。”“……”诸星大叹出一口长气,他伸出手盖住手机屏,语气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他的话戛然而止,浓郁的眼睫上下颤抖,墨绿的深潭里涌出些复杂的东西,他笑了笑,“我很羡慕Gin.”“……”暴雨拍打着玻璃窗,灯光投射微弱的光亮。小舟绎微微眨眼,他轻笑,把手机扔在一边,问道:“诸星大,你是在追求我吗?”“……”诸星大喉结动了动,他站在小舟绎身前低头俯视着他,用视线一点点勾勒出红发青年的轮廓。脸颊处还残留着热气蒸出的粉,碎发紧贴着额角,一双眼睛闪着惊心动魄的光芒,上挑的眼角里藏着几分漫不经心。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诸星大眼眸闪动。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相同的沐浴露香味交织弥漫。他拉住男人下摆的衣角,问了一遍:“你要吻我吗?”“……”诸星大摁住他的双手,跌进那片熠熠生辉的金瞳里。*暴雨在半夜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催眠式的敲击声渐渐变弱。小舟绎在减弱的雨声中醒来。拜昨天的任务和诸星大的问题所赐,一些常年被刻意掩埋的记忆被挖掘出来,变成斑驳陆离的梦境。睡意彻底消散后,关于梦到的事情被彻底遗忘,小舟绎只觉得头晕脑胀,他睡不着又无事可做,干脆扒拉着毯子跑到客厅的落地窗旁看着雨落。东京夜晚难得的安静,路灯静静地照射出暖色调的光,偶尔有几辆汽车穿过,划破沉寂的夜。小舟绎开始还饶有兴致地数着滴落下来的雨水,到后来困意又开始涌上,他的头点点向下坠,最后还是没能抵抗成功,沉沉入睡。他梦到自己拿到代号的那场任务。行动组上下都清楚小舟绎的体格,对他并不抱什么希望,又受不了他喋喋不休的纠缠和负责人的嘱托,千挑百选后终于找到一个过得去的任务。去拒绝合作的竞争者那里盗走资料。不考验身手、不用举起沉重的狙-击枪,只用趁机潜入目标家中就可以拿到东西。“Eki,”视频那边的负责人面色严峻,一副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样子,“如果这个任务失败了,就彻底死心踏踏实实地去做基层成员吧。”靠在沙发上的琴酒适时发出一声嗤笑。刚成年不久的小舟绎鼓起腮帮,他举起琴酒的手,大声做着保证,“阿阵会陪我一起完成任务,我一定能成为代号成员,请您放心吧!”琴酒冷冷地看着他,给了他一个“找死?”的眼神。小舟绎毫不在意,他跟负责人又交流了几句后挂断视频,延迟地回给琴酒一个甜甜的笑,凑过去提醒道:“阿阵,你答应过我的。”他的声音像掺了蜜般甜,五指穿进琴酒的指缝,跨坐到琴酒身上将头埋在脖颈处蹭了蹭。“阿阵,阿阵。”亲昵的称呼一次次从嘴里喊出,暗红色的长发垂到胸口,两颊处的婴儿肥开始消散,逐渐显露出少年秀气俊美的轮廓。金色的眼睛像是变得潮湿的阳光,灿烂又不刺眼,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笑容。但在看见自己时会绽放出炽热的光芒。只有在看见自己时才会这样。小舟绎明显的偏爱让他燃起诡异的破坏欲,想看那双眼睛被沾染上其他东西,想要他永远只能为自己闪耀。琴酒缓缓收拢手臂,把小舟绎圈进怀里。他的脖颈处不时有着柔软的触感,然后是发丝轻轻刮过的声音。小舟绎还在低声叫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阿阵?”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复,让小舟绎本来稳定的心忽然变得忐忑不定,他小心翼翼地收回脑袋,上挑的眼角里都带着几分讨好。“怎么了阿阵?”“……”琴酒抓住他的后颈,摩挲起一小块颈肉,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样子,直到满意地看见小舟绎因为他的动作缩成一团,泪水将落未落才收回手。他愉悦地舔了舔后槽牙,答应了小舟绎的请求,按住他给予了一个侵略十足的吻。*小舟绎的运气很好,靠着负责人一路开后门跳入行动组,领取代号的任务和其他人相比也有着天壤之别。好在他深有自知之明,拿代号只是为了更好的和琴酒行动,而不是真的要成为天资卓越、身手不凡的杀手,负责人也就随他的心意,任由他折腾。目标人物的家在市郊的山上,那里鲜少有人前来,在切断电源和通讯后便是一座孤岛,任由他们出入。为了避免和目标撞上,小舟绎特意挑在他们固定的家庭旅游日进行行动,东西到手后就溜走,尽量不让目标察觉。虽然被琴酒嘲笑这是在掩耳盗铃,但小舟绎还是对自己的水平有着深刻的认知,一个身手为零的脆皮难道还要去和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面对面搏斗吗?通过监控摄像头确认他们离开别墅后,小舟绎才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他确认过,目标人物家中并没有雇佣安保的习惯,所以在所有人集体离开后,小舟绎放心大胆的将琴酒留在外面,自己独自一人进去。他在琴酒怀疑的眼神中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并指责琴酒对伴侣的不信任,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之后被不耐烦的银发杀手赶下车。小舟绎早就对别墅的格局烂熟于心,他悄无声息地进入书房,一番搜查后找到了里面的文件。他拿起文件,借着夜色翻阅了一番,确认是组织需要的东西后打开门准备离开。却在推开门时,和听到动静赶来的保姆撞了个满怀。“——!”小舟绎愣在原地,他下意识地按着组织训练的步骤、掏出夹在腰间的枪,对准还未反应过来的女人。冰冷的枪-口泛着不妙的光,年迈的中年女人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她转身就跑,斑白的头发在跑动中散落,晃动的发丝却像魔咒一般缠绕住小舟绎的双脚,让他无法动弹。“有小偷!手中还有枪!”保姆颤巍巍地跑到一个房间里,她拨打电话开始求助,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谁都好,救救我——”“出什么事了?”连在耳朵上的耳麦里传来琴酒的声音,语气冰冷似铁,“你被发现了。”他用的肯定句。小舟绎无意识否认道:“不……是我点开了视频。”“……”房间内响起一个小孩子迷糊的询问:“你怎么在哭?”话音未落,变成被堵在掌心的“唔唔”声。别墅里还有两个人!小舟绎暗自恼怒,他漏算了出去的人数。“他们看到你的脸了吗?”琴酒问。“……嗯。”琴酒低声咒骂了几声,他起身准备赶过来,“我来处理。”“……”那边很安静,只有女人和小孩相拥的啜泣声,红发少年的呼吸声变得微弱。琴酒眉心直跳,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步履如飞,大衣在身后卷起层层巨浪,强压下一切不好的预感。不该听信小舟绎的话,放他一个人进来的。琴酒咬紧后槽牙,几十米路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远,他踩上走廊的地板,与小舟绎隔着一个角落。“砰——”是子弹射出的声音。金属把手掉落在地,外形精美的房门失去了保护的意义。保姆抱着小孩蜷缩在角落,身体不停抖动。在察觉逃生无路时愤怒地抬起头,双眼爆发狠戾的光,她大张嘴要怒骂这个闯进来的恶人,却被一颗正中脑门的子弹夺去性命。“砰——”接二连三的射击声响起,琴酒到达时,最后一颗子弹落地。殷红的血迹在地上蔓延开,染红了地毯,躲在角落的两人已经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红发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琴酒到了这里。他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Gin,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