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野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在座各位都看得出来。大家都只当是骆时岸刚刚转身要走的动作,得罪了这位少爷,少爷故意发难,为了找面子。只有骆时岸知道根本原因是什么。他视线落在距离顾行野位置最远的齐焰身上,两两对视,齐焰用目光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骆时岸迅速错开眼神,缓步走向顾行野。刚站到他身边,手臂倏地一沉,顾行野掌心滚烫抓着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沉声道:“看什么呢?张导夸你呢。”骆时岸拿起酒杯对着张导:“谢谢导演愿意让我来录制节目,这一杯敬您。”满满一杯白兰地入了口,虽然微甜但也不好受,骆时岸咽下愈往上涌的感觉,保持礼貌的笑容,又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刚才是我失礼了,这一杯敬大家。”说完,又是一饮而尽。当他三度拿起酒瓶时,依旧没人敢劝,唯有顾行野抬了抬手指,最终又放下。“第三杯。”骆时岸转身看着顾行野:“顾总一路赶来辛苦了,我敬您。”他喉结上下涌动,有一缕酒水从下颌划过,沿着优美弧线流淌,直至钻进衣衫不见踪迹。顾行野抿着唇,看得心中发痒,同时又似火烧。连续三杯下了肚,骆时岸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献丑了,他微微颔首:“那我就不打扰各位雅兴,先走了。”这回没人阻拦他了,顾大少爷也没有说话。直到那扇门关闭,房间短暂静谧了一瞬,才有人开口打圆场。“顾总,您公司这位……很与众不同啊。”“是啊顾总,您管教有方。”顾行野就在一声又一声地称赞中露出笑容,然后,视线落在齐焰身上,幽幽道:“听说齐总公司的艺人也参加节目录制了?”齐焰回答:“应该已经休息了。”“没礼貌。”顾行野将骆时岸刚放下的杯子拿在手里把玩,说:“骆时岸都知道来敬杯酒,他怎么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齐焰说:“白天我来时,他已经第一时间跟我打招呼了。”顾行野抬眼,目露森光。不甘示弱警示道:“那就专心对待这位,别一不小心脱了手,倒时候再为人家求三拜四,烧香磕头最终只落了个配角,多赔本啊。”上次那件事,但凡是在圈里混的,都有所耳闻。张导今天也是陪着小心组的这个局,没办法,谁让两个大佬都赶在这一天探班了呢。说完这话,顾行野仰着下巴看向张导:“听说因为这地方太冷,摄像机给冻坏了是吧。”“没关系。”顾行野大手一挥:“这个账算我头上。”张导一拍手,拿起酒杯:“那可太感谢顾少爷了!”此刻顾行野光环加身,仿佛一个活财神坐在饭桌上,以胜利者的姿态藐视齐焰,拿着刚才骆时岸用过的杯子,一饮而尽。--骆时岸刚走出门就感觉胃里冒火,火势凶猛向上蔓延,他迅速来到洗手间,将胃里的酒水尽数吐出,喉咙如同生生吞了块木炭,难受至极。小羊守在外面,担忧地望着,带着哭腔:“骆哥,要不我打个120吧。”骆时岸忙摆手,一边干呕一边说:“……别打。”“可你这样,明天也没法录制了。”小羊帮他拍背:“医生都说最近两年忌酒忌辛辣,这顾总也知道的呀,怎么不拦着你呢?”他拦着,呵,他巴不得看自己出丑。不对,是看自己隐忍着难受。吃准了他是个不把情绪表露在外的人,不会在这种场合拂了他的面子,所以才有意刁难。胃里总算舒服了些,在小羊地搀扶下,骆时岸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打在脸上,短暂缓解了由内散发出的热。“骆哥我扶你回去休息吧。”骆时岸没动,目色幽深,像是在等待什么。未几,门外突然有慌乱的脚步声传来。“骆先生。”是孙照。当孙照扶住骆时岸的手臂时,骆时岸眉间一松,这三杯酒果然没白喝。“我现在就送您去医院,骆先生您能听见我说话吗?”孙照的声音不小,就趴在骆时岸耳边。可惜他现在酒劲上头真的没力气,不然真想问问,他看上去就那么像是个聋子吗?骆时岸在车上就已经睡着了,这期间检查抽血点滴他统统不知道。梦中的自己奇幻般再次回到那个梦魇般的夜晚。这次他看到得更多,明晃晃的车灯刺得眼球酸痛,他下意识用手去挡,直到眼前闪过一个红色车身,随即天旋地转。仿佛来到最混乱的鬼市上,耳边叫嚷此起彼伏,仔细一听,都在叫他的名字。“时岸——!”“骆时岸。”“时岸。”……“骆时岸,醒醒。”骆时岸猛地睁开眼,被撞到五脏粉碎的痛感似乎还未消退,眼前有人影模糊着俯下身将自己抱在怀里。他身上带着轻微的香橼木味道,连同体温一起将自己笼罩在内。骆时岸滞了滞,刘海被冷汗贴在额前,恍惚间还以为现实与梦境交错重叠,惊恐地瞧了顾行野半晌,回过神来便推开他的胸膛,翻过身将被子往上拉过头顶,整个人陷进被子里不看他。“……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顾行野就当做没看见他抗拒的行动,推了下他肩膀:“吓得脸都白了。”骆时岸不吭声。顾行野自讨没趣,安静了会儿,又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骆时岸依旧不做声。距离昨晚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顾行野的气消了大半,尤其是在他看见骆时岸惨白的脸时。他将手放到被子塌陷的那处,这是骆时岸的腰。轻捏两下就能忆起那优美的弧度,才缓缓开口:“明明白天你可以过来找我,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到晚上才来?”“白天去了还怎么让你解气。”骆时岸总算开口,闷闷地说:“白天的休息室里没有酒让你灌我。”顾行野收回手,刚从口袋里摸出烟,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无味地咂咂嘴,又道:“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倔了,稍微跟我服个软,我能看你连喝三杯吗?”骆时岸说:“现在说得好听,当时可是你要我敬酒的。”顾行野皱眉:“我说要你敬酒,没说要你连敬三杯啊,还敬我,你说你敬我干嘛?”骆时岸将被子裹得更紧:“顾大少爷的面子谁敢不给。”顾行野气结,又无力发作。他不过是想在人前找点尊严,或者说是,想在齐焰面前找尊严。他没好气地说:“那你告诉我,你怎么跟齐焰搭上的?”“搭上?”骆时岸终于从露出脸:“请问你从没有跟人坐在车里谈话,没有对除我之外的人笑过?”“我……”顾行野眨了眨眼:“那不一样,我那是谈工作。”骆时岸说:“所以你认为我在谈风月?”本来哽在喉间的话,就这样被骆时岸说了出来,顾行野咬着牙:“那你们能谈什么?你和一个不认识的投资人谈什么?还牵手?”“如果你一定要把握手说成牵手,那我无话可说。”骆时岸再次将被子盖过头顶。还未等顾行野开口,又埋在被子里,闷声道:“我知道车祸那天我们为什么吵架了。”霎时间,顾行野如同雷击:“你……你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