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 骆时岸脑海里总能回忆起和顾行野刚在一起那段时间。他们还在上学,要掩人耳目,最先防备的就是寝室里的其他同学。顾行野和往常差不了多少, 他依旧和人家勾肩搭背地上课, 下了课再第一个冲回寝室,抱着篮球跑到体育馆挥洒汗水。这样就经常会给骆时岸造成一个错觉。他是不是……不爱我。可这种疑虑每到熄灯时刻, 就会烟消云散。寝室里鼾声逐渐传来的同一时间, 身后总会贴上一个火热的身体。一只手从脖颈下穿过,精壮的手臂扣住肩膀把自己翻了个身。他看不见对方的脸, 但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气息。他们在黑暗中相拥、热吻,从肋骨处开始,他的手每滑过一寸, 都像是在给自己的血液注入麻药。让他心跳停滞, 呼吸漏拍,茫然地任由摆布。耳中有火车鸣笛的动静,叫他听不清自己的低喘,直到他调笑的声音凑过来:“时岸,你身体好烫。”一句‘时岸’从他嘴里说出来, 就像是咒语一般, 令他心脏发颤, 细胞烧到干涸。这便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 是鲜少对他这样好的人。被这样的人背叛, 犹如被高高抛起, 再重重砸下,就连想要下定决心割舍, 也要自损八百。连着皮肉, 连着筋骨, 这大概就叫捧杀。骆时岸时常梦魇,梦中都是那晚肋骨刺入心肺的痛,他会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感受心脏的强烈跳动。他什么都不怕,唯一怕的就是回到那晚,不断重复自己的死亡过程,一遍又一遍听见顾行野的骂声。残忍将他的信念摧毁,将他筑造的梦碾碎成齑粉,狠狠扬进他眼中。骆时岸看着他,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顾行野眼里有明显的错愕,似是没听清一般:“你说什么?”骆时岸再次重复:“顾行野,我们分手。”他垂眸,弯了弯唇,这是自嘲地微笑。“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我会这样喜欢一个人。和你在一起后,我总担心自己不够好,我觉得既然身世配不上你,那就要在其他地方弥补。我为你自学管理、金融,目的就是能看懂一份来自你公司实习生递上来的报告。”顾行野面如冰霜,一瞬不瞬盯着他。骆时岸说:“原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相爱,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分开,可我忘了一件事,并不是我爱你就能保证我们一直相爱。”“你永远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阳,而我……我从来没拥有过太阳。”这是骆时岸期盼已久的一天。在这一秒种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们再次分手的火力能夷平整个停车场。可没想到,他竟能这样平淡地阐述一切。体面总比狼狈要好。顾行野看着他,只觉得骆时岸的声音依旧熟悉,却又添陌生。他开口:“你是不是还想拍戏?”骆时岸刚要张嘴,他又道:“也行,趁着这个热度再给你接一部,明天让coco联系。”“不用了。”骆时岸摇头:“我不需要你了。”他已经找好退路,齐焰那边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只等他签合同。他毫不怀疑齐焰,原因是自己现在的热度。走到哪里就能给哪里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永远不用担心被宰。以金钱做保障,除了顾行野以外,没有人会甘心将他这块黄金的光芒掩盖。骆时岸看见他探过身,目标却不是自己,而是刚刚被他随意扔在一旁的百合。百合重新回到他手里,顾行野沉声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骆时岸抬了抬眉。原来他没忘啊。“我没忘!”顾行野近乎粗暴地拨开百合,娇嫩的花瓣被途径他的手掌被撕成两半,他从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盒子。打开一看,是枚精美的男士钻戒。“骆时岸。”顾行野面色夹杂着山雨欲来的暗沉,说:“你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大了,说出来的话也不计后果。”钻戒被他扔到自己腿上。骆时岸用食指挑起来,缓缓道:“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从不喜欢这些。”过生日能收到一条项链,他出差回来能收到一个钻石耳钉,平时心情好了给他一块表,闲来无事给他一个包……到底还是五周年纪念日的礼物最震撼——那是顾行野酒后吐真言的一句心里话。“从前之所以宝贝似的把你送给我的东西都保存起来,原因是因为你送的。”最后三个字被他加重音量,说:“因为是从你手里接过来的,所以才想要好好保管。”顾行野没了耐心:“你到底想要什么?”骆时岸说:“分手。”顾行野扬声:“你他妈疯了!”话毕又背过身看向窗外:“我不同意。”聊着聊着,气氛好像又回到那天了。骆时岸不想再像那天一样争吵,他没力气,也不想再发生一次意外。“我只是在通知你。”他说:“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你还知道我帮了你啊?”顾行野越过中央扶手猛然凑过来。狠狠地看着他,瘦成一条的巴掌脸,源自现在人们对明星的机械式审美。他一把将他的下巴掐在手心里:“骆时岸,没有我你上学连顿饱饭都吃不起,没有我你和你妈现在说不定在哪个招待所住着呢,你他妈说分手就分手,欠老子的还了吗?!”“不就一个资源,你要多少给你多少。”他缓缓靠近,语气与手掌一样森冷,一字一句道:“把你脑子里的想法,全都给我丢掉。”“我还了。”尽管下颌被掐得酸痛,骆时岸依旧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顾行野问他:“这就是你还的方式?”“我用命还的。”这话说完,骆时岸明显感觉下颌力道变轻,他从他掌心中挣脱出来,清晰地看见顾行野的眼神变化。狠戾,不解,恍然,惊愕……明明刚才还离得他这样近,近到呼吸都喷在自己脸上,现在却见他缓缓向后仰。顾行野吐了口气,眉头紧蹙:“你记起来了?”骆时岸瞧着他,没应声。无声便是回答。他从顾行野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今天的他是金江奖的获奖嘉宾,是娱乐圈的最佳新人。梳着精致的发型,脸色还上着底妆。西服领带皮鞋,他也活成了梦想中的自己,再也不用仰望西装革履的顾行野。今天是他的生日,幸运之神眷顾,让他光环加身,第一次以平等的姿态与顾行野谈判。没有淋雨,比上一世要体面,也看见了自己一直想看见的效果。骆时岸说:“我走了。”手刚搭在车锁上,被顾行野一把攥住手腕:“我觉你累了。今天就先不去吃饭,我们回家,你需要休——”骆时岸抽回手,头也没回:“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们到此为止吧。”骆时岸下了车,冷空气瞬间将他包围,吹得下颌发痒。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凌乱加重的脚步声,他的手被一股强力猛地向后扯,险些没有站稳。顾行野要比自己高些,尽管要微微仰视,也依旧云淡风轻。“你说过,你不会跟我翻旧账。”“不旧啊,一直都是新的。”骆时岸冷静道。从他一直淡然的态度中,顾行野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愣了足足五六秒。“你没失忆。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嗯。”骆时岸说:“我在骗你。”“你敢骗我。”他咬着牙,齿缝间挤出这句话。骆时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从他惊诧的目光中,不难猜出,小少爷觉得自己的智商收到了侮辱。从来都是俯视别人,仰着头颅走路的少爷,哪里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欺骗。“是你先骗了我五年。”骆时岸还是那句话,和那晚一样,一字不差地问他:“你坦白一句,我会纠缠不休吗?和平分手有那么难吗?为什么明明不爱我,还不肯放了我?”记忆重叠,至此,顾行野确信,这几个月他被耍得团团转。他不装了,恶狠狠地盯着骆时岸:“要走是吧。”“行。”他点头,指着骆时岸的指尖用力到颤抖:“你走。我看看没有我,还怎么活下去。”他上下比量了一番,不屑道:“好好保管这身皮,这是你这辈子穿过最得体的一身了。不被娱乐圈的脏水淹一遍,你永远不知道有老子在背后撑腰的好处。”“骆时岸你要是真有种,吃了苦头也别回来找我。”他就是这么狂妄自大。这句话又将情绪带到死去那的天晚上,骆时岸绷不住,攥着拳头,几秒后又突然放开。他自然没必要像他一样在此刻呈口舌之快,交代出自己早已找到的退路,他只勾起一边嘴角,流露出嘲讽的微笑。正如他知道怎么说才能刺痛自己的心一样,骆时岸也知道他的软肋。“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别气急败坏了,难道你还怀念这些日子吗?”骆时岸动了动唇,轻讽他:“给我当狗的日子,你过得还挺滋润。”赶在顾行野暴怒一拳凿在车上之前,他转身离开。回音与汽车报警音撞击在停车场的墙壁上,不断反弹,刺激着彼此的耳膜。骆时岸闻所未闻,脚步生风,衣摆随着他走路的速度向后掀起。走出地下停车场,重新返回一楼后从正门离开。推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下雪了。这是陵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伴随着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天空有繁星闪耀,众星拱月。骆时岸知道,他的新生终于在此刻正式开启。---当顾行野把车开到餐厅时,早已等在包厢门口的服务生面带微笑,却只见顾少爷脚步生风,仿佛带着一片黑压压的云彩走进来。包厢门被他重重关上,余震的门框让大家面面相觑。顾行野站在包厢中间,看着和自己一般高的蛋糕,还有已经点上蜡烛的烛光晚餐。他按开头顶的水晶吊灯,将所有景象揽入眼底。这个包厢是专门找人装饰的,今天是骆时岸二十五岁生日,银白色氢气球整整齐齐贴在墙壁上。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直到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顾行野沉声吩咐:“去给我找一把枪。”孙照应了一声。不到十分钟回来:“少爷,没有枪,只有弹弓。”顾行野拿起弹弓,摊开手掌,孙照放上一颗石子。下一刻H形状的氢气球瞬间被击爆。接下来是A……最后是25.一个也不剩。顾行野将弹弓缓缓放下,面颊绷得紧紧的。孙照察觉到原因,试探着开口:“您又和骆先生吵架了?”顾行野不吭声,随手拿起果盘里的西瓜扔进嘴里。孙照说:“骆先生对今天的奖不满意?这可是最佳新人奖,在圈里是有一定含金量的,他不懂您也别和他置气,奖项还有很多次评选,不止这一个电视台。”“……”孙照压低声音:“那要不,我去找评委会——”“我们分手了。”顾行野说。这下轮到孙照沉默。分手?骆先生居然会和少爷分手?他是从少爷刚进入公司就跟在身边的,这几年一直将两个人的相处过程看在眼里。少爷他有脾气,还不小,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骆先生不同,他就像是一阵微风,对谁都抱有善意,讲话永远温柔礼貌,孙照从未见过骆时岸发火。更没想到,两个人会分手。难不成他真就是如同那阵微风,来时温柔,走得时候也丝毫不留恋,不拖泥带水?就像这么多年,骆时岸给孙照的印象,除了温柔也没别的了,他根本让人捉摸不透。好一会儿才缓解这五个字带来的冲击,孙照保持职业素养,微笑:“骆先生大病初愈又一直忙碌,难免脾气暴躁,医生也说了,这都是正常现象。”顾行野说:“他从头到尾都没失忆。”孙照终于没绷住,惊诧道:“什么???”“我也想问。”顾行野斜眼瞥他:“那些个废物医生是怎么回事?”“对不起少爷,明天我就去找他们医院问责。”说完,又道:“骆先生那边先这样,我过去替您劝一劝,他还是蛮好说话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毕竟那天晚上您也——”“不用。”顾行野抬手,食指钻进发缝里碰了碰头皮处凸起的一条。既然骆时岸没失忆,也就能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该说的该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他却只记恨那一句醉酒的话。没良心的软硬不吃那就等时间流逝吧。他等的起,就是不知道骆时岸离了自己还能清高几天。顾行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指,优雅地俯身将烛台上的火苗吹熄,脸上的阴郁一扫而光。“苦头吃多了,就会哭着回来求我。”他扔下纸巾,留下满地狼藉,自己优雅体面地走出包厢。---骆时岸选择在遥远的巴拿马度过一个月假期。这里到处都是络腮胡蓝眼睛的外国面孔,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每天穿着简单的背心短裤,外套一件敞开的白色衬衫。手里拿着一杯鲜榨椰汁坐在海边,看海天一线、潮涨潮落。Z站那边的粉丝询问骆时岸怎么十几天不发视频,问是不是又要抛弃他们了。国内的谣言也愈演愈烈,有不少营销号煞有其事地撰写关于骆时岸的八卦。说他获得最佳新人奖飘飘然,在后台耍大牌得罪了圈内大佬被雪藏。但这条消息很明显不实,骆时岸的粉丝拿出之前《好朋友》最后一期的评价,反驳。周扬评价骆时岸是个踏实又好说话的年轻人,他说他在娱乐圈待了二十几年,从未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人。尤珍说骆时岸是个很温柔的孩子,很难想象他在娱乐圈要怎么生存下去。导演组在按照每个人的性格分配饮料时,单单只给了骆时岸一杯白开水。纯净、透明。两边又开始口水大战,但却不见骆时岸有任何动态。粉丝群里大家都在艾特骆时岸,希望他能出现报个平安。骆时岸拿着手机,正想跟大家说点什么,面前突然递过来一杯苦参茶。“你来了。”骆时岸显然不需要败火,礼貌地接过茶又放下。齐焰说:“看见那些舆论了吗,你再不出面解释,这件事可就留在大家心里,想解释也没人听了。”“这就要看新东家的实力了。”骆时岸微笑。齐焰也笑,坦然道:“声明已经写好,刚好是周末,今晚八点发。”当晚,由焰火传媒官博发布了一则声明。开头直接用了【我司艺人】这样的话。有理有据交代了骆时岸消失这一个月的踪迹,焰火传媒表示骆时岸正在准备新剧,因为剧本人设与演员生活大相径庭,骆时岸为了工作才远离网络和大众。同时,还将带头造谣的几个营销号的名字列出来,要求他们置顶道歉,否则将追究法律责任。消息一出,大家都开始疑惑,点进骆时岸的主页才发现认证消息居然从【顾氏传媒艺人】改成了【焰火传媒艺人】。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又一个名为【骆时岸工作室】的账号转发了这条微博。第一个拍手叫好的自然是骆时岸的粉丝。【骆骆换公司了!还有自己的工作室,天哪,怎么这么快!】【不快了楼上,骆骆和之前公司签了五年合约,最后半年才给接的戏和综艺,要是我我肯定也第一个跑路!】【没错,老粉都知道,骆骆在z站的时候就已经和顾氏传媒签约了,咱也不知道那么大的公司为啥四年半都不给一份资源,好在骆骆熬到合同到期,希望焰火能好好对待我们骆骆!】随着各大营销号置顶道歉,黑粉也不敢再露头,有几个愣头青也被喷到体无完肤,没几天就注销了账号。舆论风向就这样被扭转,骆时岸也配合着发了条微博,表示以后不会再消失这么久。这天,齐焰拿给骆时岸一份合同。他仔细审视一番,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从这一刻起,他是焰火传媒的艺人了。齐焰微笑着看他:“这么信任我,不怕我在合同里做什么手脚?”骆时岸说:“我看得懂。”跟在顾行野身边那么久,耳濡目染的实践再加上学校里的知识,骆时岸发现自己面对合同毫不慌张。想当初顾行野刚刚进入公司,那些白领表面称他顾总,背地里都觉得这不过是资本送进来捣乱的。就连法务部也会恭恭敬敬跟他点头,然后无比礼貌地告诉他:“实在对不起顾总,投资那边的合同积压太久,等我们看完马上就给您核对。”可合同不等人,只能骆时岸彻夜不眠,联系自己高中的朋友,再拜托朋友联系他们的法律系学长,一字一句剖析合同可能出现的漏洞或是陷阱。条条框框的条约咬文嚼字,连标点符号都要斟酌,骆时岸一点一点啃下来,最终赶在法务部之前改好合同,成功帮助顾行野签下一单。那些年呕心沥血地付出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能帮助现在的自己。合同签完,骆时岸问:“你之前一直对我保密的剧本,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当然。”齐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剧本,说:“这是一部网络电影,虽然不能上星,但却是能维持你现在热度的最佳剧本,如果你表现得够好,公司会买通稿帮你尽量延长。”网络电影顾名思义只能通过播放器观看,骆时岸一开始还不明白齐焰为什么这么信誓旦旦,直到他粗略看了两集后——“双男主?”“没错。”齐焰点头。“你知道现在耽改剧要比男女主剧更有影响力,两位男主在戏里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引起激烈地探讨。”骆时岸轻轻摩挲剧本一角,掌心发烫。齐焰也没讲话,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未几,骆时岸抬眼:“另一位男主是韩毅。”他用了陈述句,引得齐焰好奇:“为什么说是他?”“第一,他是你的男朋友。”骆时岸平静地分析:“第二,我曾和他拍过一个短视频,小火,评论里也有不少人认为我们俩很搭。第三,现在我们都是你公司的艺人,炒谁不是炒,更何况本就拥有小众cp粉的我们。”安静片刻。齐焰眼中泛着赞许的光,他微笑:“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不,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说罢,他探身,沉声道:“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究竟有多聪明?”短暂的对视,骆时岸移开眼,收好剧本站起身:“我会好好钻研,烦请给我找个专业老师。”“你和韩毅用一个吧。”齐焰说:“之前我就跟表演老师打过招呼了,以后你们俩一起上课。”骆时岸问他:“你就那么确定,我会跟你签合同?”齐焰耸了耸肩:“我白手起家,和顾大少爷那种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不同。”他食指点了点脑袋:“我靠的是脑子。”从公司离开,小羊愤愤不平道:“他不是说签了他们就给你好资源吗,怎么就是个网络剧啊?”骆时岸没吭声。小羊说:“骆哥你刚得了新人奖,转头接个网络电影也太丢脸了……”刚说完就对上了骆时岸的清冷的目光,小羊缩了缩肩膀:“我是说,咱们是不是上当了呀,他说靠脑子起家,那之前承诺那些是不是给咱们画的饼呀?”骆时岸冷静地说:“倒也不是。”“为什么呀?”尽管知道现在不该提那个人的名字,但小羊依旧硬着头皮说:“你看之前顾总,哪怕再不情愿你演戏,出手也是一部上星剧,再看这个齐总,小气死了!”骆时岸说:“小孩子都是先学走路再学跑跳,放到地上就跑的,摔得也最狠。”小羊似懂非懂:“就是说……这是齐总给你的职业规划?”骆时岸点头:“算是吧。”小羊又问:“那顾总给的上星剧叫什么?他真的没脑子吗?”“也不是。”骆时岸撇了撇嘴:“顾大少爷给的,是赏赐。”小羊:“……”此时的顾大少爷正坐在餐桌前,一把摔了筷子。“谁给齐焰的勇气官宣的?”孙照:“骆先生他——”“骆时岸双签?他犯法了他知道吗。”顾行野刚要拿手机,被孙照及时拦下:“少爷,骆先生的合约已经到期了。”“什么?”顾行野瞪着眼睛。细想一下,给他合同那年是大学,那时候快要过年了,骆时岸因为要留下来兼职不能回家而沮丧。他就跑去找他爸拟了个合同,所以骆时岸是在大学时跟公司签的约,到现在毕业两年了……“他的合约时限是五年吗?”“是的。”孙照点头。“他没提前终止合约。”顾行野眼前一亮:“不终止会自动续约,一年一年续。”孙照冷汗直流:“骆先生他……他提前终止了合约,邮件的方式。很抱歉少爷,那封邮件被误当做垃圾广告拦截,没能及时拆开发现。”一切都是符合法律法规的,不难看出,这次分开是骆时岸早有预谋,而不是顾行野以为的情绪上头。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孙照一口气分四次吐出,小心翼翼地看着顾行野。见他面色涨红,明明没喝酒却红到了耳朵尖,攥着桌角的指尖都泛白。未几,顾行野闭上眼睛,重重地呼吸,一下子靠在椅背上,胸膛起伏明显。额角青筋外露能看出他在极力忍耐。孙照不露痕迹地后退,生怕下一刻他摔了杯子,掀了桌子,自己遭殃。但话该说还是得说,他今天来还有第二件重要的事。“再过半个月就是顾先生的生日了,我来提醒您别忘记今年的礼物。”“出去。”这话无疑在顾行野的怒火中泼了一碗油。因为每一年顾行野父母的生日礼物,都是骆时岸选购的,但却从未登场上过他们家的餐桌。他总会提前半年开始筛选、预定,没有一次出过差错,选择的礼物恰好都是夫妻俩爱不释手的。骆时岸最喜欢听他讲两人接到礼物时的神态,每次他回来都会贴着他问。今年……算了,随便给他爸买套茶具吧。可第二天傍晚,孙照再次过来,后面跟着位工作人员手里捧着一幅画。顾行野问:“这是什么?”孙照说:“我接到电话,说是骆先生订购的,看样子像是给顾先生的生日礼物。”“骆时岸?”顾行野眼前一亮:“他人呢?”送货工作人员从口袋里拿出单子,礼貌地说:“这是骆先生在六个月前订购的山水画《清影》,请您在右下角签字。”六个月前。那时候他们还没发生这么多事。他还记得他爸的生日。顾擎最近几年喜欢收藏画作,《清影》的绘画者也是顾擎比较欣赏的画家,跟这幅画相称的《浓墨》已经被他收入囊中,这幅画顾擎收到一定欣喜万分。骆时岸怎么那么会挑礼物,这可比送套茶具更能让他爸开心。“他怎么知道的。”顾行野自言自语。孙照以为是在问他,便猜测:“《浓墨》之前被顾先生高价拍卖,这件事掀起过一波浪潮,或许骆先生看见了新闻,提前把《清影》订购了。”孙照这次还送来了公司的账本,每年年底,顾行野总会检查一遍,再装订入库。今晚,他看着看着,突然登上了自己的银行账号,最近一年里,几乎没有大笔支出,难不成这幅《清影》,是骆时岸自掏腰包买给他爸的?顾行野知道他有点小钱,都是之前发视频或者走秀时攒下的。平日里骆时岸的衣食住行都是顾行野安排,副卡也都放在骆时岸那,告诉他想买什么买什么,他也从来不过问。顾行野查了最近几年的银行流水,惊奇地发现每年父母的生日,骆时岸准备的礼物,支付记录都没有在这张银行卡里出现。他坐在电脑前,久久没有动弹。半个月后。顾行野带着《清影》回到顾家老宅。顾行野的妈妈房汐说:“别看咱们家人少,但一年到头能凑在一起吃饭的时间一个手就能数过来。”顾行野说:“公司太忙,事多。”“你们父子俩都忙。”房汐抱怨:“你忙也就算了,现在公司的重担子都在你身上,你爸都半退休的人了,还天天往外跑。”“跑什么?”顾行野问。“钓鱼、看画。你送来那幅画啊,又够你爸拿着放大镜看半个月了!”顾擎从楼上下来,春光满面道:“这幅画我得看半年。”他笑着拍了拍顾行野的肩膀:“儿子长大了,这几年送老爸的礼物,一年比一年好。”一说起顾擎喜欢的,他的话匣就收不住,饭也不吃了,举着筷子聊画家,聊山水,聊画的结构,说到口干舌燥时,喝了一口茶,问顾行野:“你怎么不说话,老‘嗯’什么?”顾行野沉着脸:“我又听不懂。”顾擎惊讶:“你听不懂怎么还这么会买?”顾行野说:“那不是你之前把另一幅拍下来了,我就想着给你凑个整。”顾擎开怀大笑:“当初你妈还想要个闺女,说闺女贴心,结果没要成。我看有个儿子也不错啊,也够贴心的,老爸知足了!”“真是长大了。”房汐也说:“小野小的时候那么莽撞,现在刚上几年班就变得懂事了。”她一边说一边给顾行野夹菜,翠绿的玉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是房汐今年生日,骆时岸给选的礼物。房汐打开时泪洒当场,恨不得亲顾行野两口,一戴就没摘下来过。现在看着父母钟爱的宝物,就好像看见了骆时岸一样,顾行野心中烦闷,硬撑着吃完这顿饭,离开了顾家老宅。豪车漫无目的地行驶在路上,最终停在了东海湾楼下。自上次争吵过后,顾行野再也没回来,只告诉孙照每天过来给他家的狗送饭。顾行野的视线落在漆黑的窗口上,静静地在车里抽完一支烟,回了家。阔别一月,屋子里弥漫着浓厚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灯刚一打开,柴犬嗷嗷地叫,看见是他叫得更欢,兴奋地在笼子里转圈,尾巴几乎要摇断。笼子早已换成咬不断的材质,顾行野扯了下裤子蹲下来:“这么开心?”顾行野将它放出来,它在客厅欢快跑了几圈又来扒他的裤腿。等到了怀里才彻底老实下来。顾行野随手拿了一袋坚果,一边喂它一边说:“平时我总吼你,怎么看见我还这么亲?”“是看上我手里的零食了,还是知道我才是你真正的主人啊?”“你看,平时最喜欢你的人,说走就走,说不要你就不要你。要是没有我,这一个月你是不是就饿死了?”“人呐,还是得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然到最后只能用眼泪洗净眼里的浊物,得不偿失。”顾行野站起身环视客厅。怪不得这几个月不见骆时岸装饰房子,原来是早就打算玩金蝉脱壳这一招了。衣帽间的饰品柜子整齐摆放着各种精致首饰。有很多次骆时岸戴着某一样,眼含期待地问:“还记得这个是什么节日送给我的吗?”和他一起出门时,总会在柜子前犹豫好久,然后跑来问他:“你觉得这两块手表,我戴哪个比较好?”晚上顾行野趴在他身上时被项链硌到,赶在他之前骆时岸自己解开项链,宝贝似的收起来,然后搂着他轻啄他的唇:“你手劲那么大,别扯坏了。”记忆再追溯到一个月之前,他平淡地说:“我从不喜欢这些。”顾行野的脸上瞬间变得僵硬。就在这同一秒的时间又恍然,刚刚他居然笑了,回忆起从前在一起的日子,他居然会笑。顾行野摇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全都驱逐,这间房子几乎令他喘不过气,他拿起钥匙出了门。车开了很久,在一家从未来过的酒吧门口停下。顾行野进去大手一挥开了个vip卡座,是观看舞台的最佳位置。有性感女郎过来跟他喝酒,刚坐下就被他赶走,不多时又来了个白面男孩,颇有些书生气。顾行野盯着他看了几秒,招了招手。男孩欣喜地凑过来,听见他在耳边说:“长这么丑,好意思出来卖?”男孩脸色挂不住,放下酒杯:“我才不是卖的!”说完气冲冲地走了。顾行野也不在意,只一杯接一杯地喝。坦白讲,骆时岸的确聪明,懂得用车祸后遗症来掩盖自己的变化。早在骆时岸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不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吗,只不过他一直谎称失忆,再加上医院那些废物医生的诊断结果。一切的不合理看上去都是那么合理。所以他肆无忌惮地发脾气;他一改往日清高,打断了腿也要爬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他不和自己亲近,不再珍惜自己给的一切——除了通告。但凡自己表现出一丁点诧异,他马上就提起车祸,提起吵架。这是吃准了他。骆时岸啊骆时岸,认识六年,在一起五年,当真是进步飞快,让人刮目相看。烈酒与冰块相撞,在顾行野地摇晃下腾升出气泡,再被他一口咽下,灼热感很快烧到了胃部。闹吧,谁还没有个叛逆期了。这些年不管怎么算,都是他顾行野闹得次数多,偶尔让骆时岸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小狗都知道认清主人,知道最该讨好的是谁,就不信骆时岸他不知道。只是刚好被他钻了空子解约这件事,让顾行野觉得自己被反咬一口,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要不就借着这个机会,警告齐焰一下,让他小心点的同时还可以侧敲旁击问问骆时岸的消息。想到这,顾行野放下酒杯,刚把手机解锁又顿住。他为什么要问骆时岸的消息?那没良心的过河拆桥,这个电话打过去岂不是正中下怀。可是不打,顾大少爷的气总也不顺。他拿起杯子,仰头将还未融化的冰块倒在嘴里,一下一下嚼碎。这时突然接到李天凡的电话,他忙了一天到现在才有空看看娱乐新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以为自己瞎了,连忙打电话过来确认。电话里也说不清楚,顾行野直接给他发了位置。等李天凡赶过来的时候,顾行野已经快要半躺在沙发上了。这位是个款爷,一个人点了那么多酒,又不叫人陪,早就引起值班经理的注意,看见人喝得快要睡着了,忙叫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拦在入口。李天凡用力挥了好几次手才被顾行野瞧见,让他过来了。DJ声音震耳欲聋,李天凡趴在他耳边喊:“你跟时岸怎么了?”“分了。”顾行野沉着脸拿起酒杯。他喝酒就跟喝水一样,一杯酒两秒钟进了肚。李天凡问他:“你没事吧?”顾行野说:“我能有什么事。”但他敏锐地发现,顾行野攥着酒杯的手指尖都泛白。这还叫没事,但凡酒杯再薄一点,非得叫他给握碎了不可。好在两个人是多年的好朋友,李天凡撞了撞他,问:“处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了?”顾行野眯着眼睛,也不知是被彩灯晃的还是真醉了,他将酒杯拿在手里把玩,突然一下摔在地上!“敢骗老子,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装失忆,我去你码的!”顾行野大喝一声,将桌上的酒悉数挥洒到地上。“装失忆?”李天凡按着他的手臂,嘴长得那么大:“你说他是装的?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从前一直觉得骆时岸是个话少心思细腻的男人,没想到这心思细腻的程度也……也太细腻了。和所有知道真相的人一样,李天凡对于这种‘卧薪尝胆’的方式表示震惊,震惊过后又开始感慨:幸好他不是顾行野,不然非得叫人耍得底裤都找不到。李天凡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动气,你想想那天晚上时岸他为什么跟你吵架,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句话,他心里有气,出来又被车撞了,刚送去医院抢救那时候,医生下病危通知,还让通知家属你忘了?”顾行野起伏明显的胸膛渐渐平稳下来。“那么话又说回来。”李天凡采取的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安慰方式:“时岸这个人也是倔,当时怎么就不想想你的好,你平时好吃好喝地供着他,要什么给他什么,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惠还不感激,这脾气都是你惯出来的。”顾行野沉默。未几,才沉沉道:“小钱花我的,大钱他自己掏。”李天凡:?李天凡惊掉了下巴:“不是吧,你就是养个小情儿也不至于这么抠搜吧?”顾行野低头,双手插入发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副画,还有那对玉镯……李天凡愣了愣,凑近才听到他在嘀咕什么。顾行野说:“狗也不要了……”李天凡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今天晚上吃到的瓜,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那依照现在的情况,再说骆时岸的不好,完全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了。顾行野这人,的确有上流社会培养出来的涵养,他拥有高效率的工作水平,仗义,不会在工作中用阴的。同样也有属于富家子弟的纨绔在身上,走到哪里都称王称霸,说话习惯性用吩咐人的语气,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可想而知骆时岸的家庭地位。在那晚争吵发生之前,他从没见过顾行野哄过骆时岸。骆时岸自然也不需要哄,鲜少露面,露面也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说一不二。难不成这次的爆发是最后一棵稻草,以至于让骆时岸绞尽脑汁报复。李天凡完全想不出再用什么理由劝下去,他只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一个?”顾行野不吭声,他又说:“不然那只狗谁养啊,你又不喜欢狗。”话音才落,顾行野猛然站起身,如风一样离开卡座。李天凡刚要追,马上就有保安过来要他结账。他咬着牙买了这顿饕餮盛宴的单,走出门心脏还疼得抽搐,终于找到顾行野的车。“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家。”顾行野沉声道:“找骆时岸。”李天凡:“什么?”“找骆时岸。”顾行野咬着牙:“把狗给他送过去!”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替身走后渣攻开启火葬场》专栏可见!夏倾城知道自己是作为替身留在褚渊身边的。褚渊大方,承诺会给他一套海湾别墅、一台跑车外加一部让他进军一线的综艺节目。夏倾城对咸鱼生活很满足,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愿意当替身。可惜好景不长,白月光归来,夏倾城的位置直线下降。从每天陪褚渊吃两顿饭,到一个人孤独吃一大桌豪华盛宴。从陪褚渊顶着大太阳晨跑,到闲在豪宅一觉睡到中午无所事事。褚渊生病住院,夏倾城被保镖拦在病房外,只能看白月光不小心将热水洒到褚渊身上。抢救室外,白月光趾高气扬走到身边:“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凭你也配等他出来?”夏倾城被赶出医院,只能坐着豪车回到家里,孤零零洗了个玫瑰香精泡泡浴。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天,等将褚渊画的饼都吃到嘴里后,他抱着房产证、车钥匙和千万合同含泪挥别金主。---自从夏倾城离开,褚渊越来越觉得不舒服,情感爆发在孤独的深夜里,褚渊找到夏倾城,希望能重归于好。然而却见夏倾城挽着新男友,一脸懵:你谁?后来,所有人都知道褚渊与白月光反目成仇,疯了一样追求夏倾城,只为和他回到最初。【he】【敛财狂魔偶尔恋爱脑受vs长久恋爱脑超级有钱攻】两袖清风善男信女并要求受与你一样清高的人勿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