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起来的动作让骆时岸头脑发晕, 他想要推开,却被顾行野抱得更紧。分不清现在是谁的体温更高些,只知道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与他缠绕在一起。“你放开我。”他拦在腰间的手臂如钢铁一样硬朗, 骆时岸不想跟他这样亲近。顾行野说:“我比任何人都想看见你开心。”骆时岸说:“那就放开我, 我们好好吃完这顿饭,以后有机会再见面, 还是可以打个招呼的。”从顾行野起伏不断的胸膛就能感受到, 他现在的情绪不是很稳定,腰间和后背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说:“我们可以不只是打个招呼这么简单。”骆时岸滞了滞,片刻后,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上, 艰难从他怀里抬起脸。“你说得对, 我们明明可以不只打个招呼这么简单的。”骆时岸看着他,心头泛酸满是遗憾:“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能强迫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单凭你一句醉话的解释就将这件事一笔勾销,这是对我的不公平。”骆时岸闭了闭眼, 搭在他肩头的手用力, 终于脱离他的掌控, 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承认我爱过你, 但那是从前了。现在我不想再依附任何人, 只想靠自己的双手活着。”顾行野正欲讲话,骆时岸又说:“你是个那么聪明又拥有自尊的人, 不会傻到把自己陷入不可回头的地步, 所以别再勉强自己勉强我了。”说完, 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走了。”顾行野抬了抬手指,明明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说,不能让他走。可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只会让骆时岸更加厌烦。他走后,包厢里陷入长久的寂静。刚刚还拥着他的手温度逐渐变冷,属于他的气息也在一点点消散。本来顾行野以为自己习惯了这种寂静,可偏偏前一分钟,骆时岸出现过。再一走,带来的落寞是成倍增加的,无声的压力就要将他压垮,他也逃避似的离开餐厅。顾行野开车飞驰在公路上,尽管音乐开到最大,脑海里依旧不受控制地循环骆时岸的话。就在他以为抓到了幕后黑手,证明这场车祸是蓄谋已久,骆时岸能回到他身边时,偏偏他只说了几声谢谢。初听以为距离接近,实际上都是他一个人的原地踏步。“谢谢”两个字,是对陌生人的礼貌。顾行野突然意识到,这两个字的语调有些熟悉。那些年他帮骆时岸解围,在食堂给他打肉菜,帮他介绍工作……在这些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骆时岸时常会说。后来在一起了,他会更加扭捏,贴着自己的手臂,语调泛软:“谢谢你呀。”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状态。顾行野加快车速,再次来到赛车场。他也不是轻易就能被情绪左右的人,但这件事却屡次让他失控,赛车场是个很好的选择,一脚油门踩到底,只有当速度麻痹感官时,顾行野才能勉强转移情绪。前方转弯路口处有工人正在整理路障,不知道这个时间居然还有人来赛车。顾行野为了躲避他,生生调转车头,只听‘嘭’的一声,眼前瞬间被白烟席卷。耳中嗡嗡直叫,似乎听见有人在拍窗,顾行野用力闭上眼再睁开,未能改变现状,他知道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减退,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恍然间又回到了那晚,仿佛在下雨,又仿佛电光石火间身边是辆高大的货车……--骆时岸回到家里,又吃到了周暮芝做的饭菜。他坐在桌前吃饭时,周暮芝就微笑地坐在对面看他,看得骆时岸浑身不自在。“妈,你都盯着我多久了。”“哎呦,你是我儿子,妈妈看看你怎么了?”周暮芝说着用手将他的头发拨到而后:“你们当明星的,怎么都留这么长的头发。”“这还是短的,就刘海长一些。”骆时岸说:“我这次演的是学生呢。”周暮芝微笑:“真好,真有出息。你小时候不爱说话,没想到长大了整天抛头露面。”提到小时候,骆时岸想起自己回陵市的原因,他放下筷子:“妈,你记得阿权吗?”本来一脸慈爱的周暮芝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的笑意立马敛去:“你怎么突然提他?”“是不是他去找你了?”周暮芝挺起腰板:“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你现在是明星整天上电视,阿权是不是找你了?没把你怎么样吧?”“我没事。”骆时岸想了想,还没有跟她说自己车祸的原因,转而开口:“就听说他进监狱了。”“那可太好了!”周暮芝松了口气:“那就是个人渣,当初差点把我们给逼死,他进去就是为民除害!”骆时岸发觉周暮芝情绪有些激动,这与平时温柔的母亲完全不同,她似乎巴不得阿权出什么事。骆时岸问:“妈,当初欠他的钱,我们还清了吗?”“当然还清了,欠十万还十万不是很正常吗!”周暮芝说:“再说了,那欠条皱皱巴巴写着你爸的名字,连笔记鉴定都没做,他说十万就是十万,我当时带着你,生怕你出什么意外,只能接受,没想到他还变本加厉要我还二十万,简直不是人!”这番说辞倒是和阿权的一模一样,骆时岸握住周暮芝的手:“好了妈,事情都过去了,他再也出不来了。”“真的?”周暮芝问:“那他是犯了什么事?”骆时岸答:“听说是买.凶杀人。”晚上,骆时岸坐在窗台边,刚洗了澡浑身轻松,丝毫没有困意。这是只有在自己家,在妈妈身边才有的惬意。因为要保持演员的神秘感,所以red告诉他这段时间不要再发变装视频。他翻看曾经的,一个没注意就已经月上梢头。短视频那段时间,那是他最快乐的时光。那时候他拥有很多人的喜欢和关心,还攒下了无数笔小金库,日子过得充实又幸福。如果能回到那时候……算了,还是别回去了,那个时候是他最爱那个男人的时候。接到李天凡电话的一瞬间,骆时岸的好心情一扫而光。他大概猜到李天凡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打电话,想了想,按了挂断。不多时,电话再次打来。顾行野的表现真的太出乎他的预料了,本以为两个人会和平分手,没想到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居然对他纠缠不休。甚至连同他的朋友也要在夜半时分打来电话。这电话有种不被接听誓不罢休的意味,骆时岸犹豫再三,按下接听键。“时岸,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李天凡的声音即刻钻进耳中。骆时岸回答:“我已经睡了。”“现在不是睡不睡的问题,你还在陵市,没走呢是吧?”李天凡说:“顾行野昨晚出车祸了,颈部以下都动不了看上去就要死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呐!”骆时岸一怔,问他:“好好的怎么会出车祸?”“谁知道他做晚受什么刺激去飙车。”李天凡恨铁不成钢道:“赛车场就剩他一个人,为了躲个工作人员一头撞到障碍上了。”是员工先违规了,赛车场有明确的规定,清理打扫时必须要检查清楚车辆以及封锁大门,这些员工都没有检查,一边戴着耳机一边慢悠悠站在赛道上,没有生命危险是他命大。李天凡问他:“听说昨晚你跟他在一起来着,你们俩说什么了?”骆时岸答:“正常交流。”“唉!”李天凡叹了口气:“顾行野现在刚从抢救室出来,你来看看他吧。”骆时岸皱眉:“你刚才不是说他颈部以下不能动了吗?不是说就要死了吗?”“……”李天凡说:“是啊,这不是才抢救过来吗,现在需要人的安慰,你快来啊!”骆时岸说:“既然已经抢救过来就好了,叫他好好养伤,以后少赛车吧。”“不是……你不来?”李天凡扬声:“时岸,顾行野都被包成木乃伊了,伤得特别特别严重,你真不来?”未几,骆时岸轻轻开口:“有我当初严重吗?”李天凡:“……”电话被挂断后,李天凡瞥了眼顾行野。他手里拿着削好的半个苹果,顶着颈托以一个艰难的姿势注视着李天凡。焦急地问:“怎么样?他不肯来?”李天凡点头:“嗯。”顾行野蹙眉:“他怎么说的?”“……”李天凡挠了挠脑袋:“说让你好好养伤别赛车……还问我,问我有没有他当初的车祸严重。”话毕,顾行野手中的苹果坠落,从大腿跌倒床边。切口处已经发暗,正如顾行野的脸色。骆时岸真的变了,他的转变天翻地覆,完全不像曾经的他。顾行野还记得数年前的冬天,那天他从酒吧出来,刚好瞧见骆时岸从书店走出,才下了夜班,脸色不算好。见了顾行野只是弯了弯唇,打了个招呼闷闷不乐地往前走。顾行野问他怎么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就是办卡没办够。”兼职生也有任务,每月没有人在他那边办够卡,不仅拿不到提成还会被老板数落一顿。顾行野听了后劝他别干了,骆时岸却摇头:“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兼职,不能不干。”后来他才知道,找个书店的兼职有多难。这种既可以免费看书又能安静赚钱的工作,除了他顾大少爷这种人不屑,谁都做不到说不干就不干。第二天是31号,顾行野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走进来,排队办卡。骆时岸输入身份证号输到手软,老板也谦卑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临走前,他注意到骆时岸眼圈泛红,当晚,他钻进骆时岸的被窝,问他:“唉,我那床挨着窗户太冷了,收留我一晚呗?”骆时岸一怔,随即抿了抿唇:“太挤了……那我去你那。”顾行野一抬腿将他压在被子底下,反剪他的双手把人拥在怀里,摇头:“就这样才暖和,别乱动。”寝室里其他同学在睡觉,骆时岸小小声:“你放开。”声音被被子阻隔,传到顾行野耳中已经微乎其微,他故意装作没听见,不多时也钻进被子里,贴着他的耳廓:“哎,要不,以后每年冬天我都上你这取暖算了,你这床位怎么这么好啊,花了钱进来的吧?”“我这个不好。”骆时岸说:“你那个才好,是里面,靠窗,夏天又不热。”“你喜欢?”顾行野说:“那咱俩换。”骆时岸问:“真的?”“嗯,真的。”顾行野将他搂得更紧,真像是在取暖一样,深深吸了口气说:“但你得让我搂着,算是报酬。”……这一搂真的搂了一个冬天,他每晚偷偷地来,赶在闹钟醒来再偷偷地走。某天他闹得太欢,骆时岸有些生气,问他:“你不是说要跟我换床,怎么都不让我过去?”顾行野郑重其事道:“换,等夏天咱俩再换到靠窗那个**去,光膀子躺上面,凉快!”骆时岸低头,颈间还枕着他粗壮的手臂,小声说:“烦死你了……”“呵呵,呵呵呵……”李天凡跟见了鬼一样看着他:“兄弟,你笑什么啊?撞傻了?”“你——”他刚一凑上前就滞住,想说的话统统哽在喉咙里:“我……唉!兄弟……唉,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李天凡离开的步伐都带着凌乱,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了个狗吃屎,离开病房还在诧异。是不是看错了,这人怎么一边笑一边哭呢?作者有话要说: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