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骆时岸最近要完成一项作业, 需要韩毅的帮忙,便把他安排到了自己家。这更让韩毅求之不得,承担起了全部家务。留他住在家里的第一个早上, 骆时岸起床就见桌上摆好了早餐, 而韩毅的身影还在厨房忙碌。见他醒了,漏出洁白的牙齿:“时岸, 你待会儿要上课吧, 吃完了再去。”骆时岸拿起一份三明治,里面有芝士、玉米、紫甘蓝, 还有各种他暂时叫不出名字的材料,味道极好。“你还会做饭呀。”他惊喜地问。“当然了。”韩毅一边盛粥一边说:“拜我前男友所赐。”骆时岸自然补脑出那种,‘他以为是真爱所以任劳任怨, 奈何对方不以为然辜负了一片真心’的感情经历。直到韩毅将两碗粥端上桌, 继续说:“我的手艺都是他教的。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拉皮条的,教过无数人,我只不过是他用来送给齐焰的礼物。”骆时岸嘴里的饭顿时不香了,他突然开始怜爱眼前的男孩。直到韩毅抬起眼, 那双含情脉脉不比骆时岸差多少的眼睛眨了眨, 俏皮地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骆时岸点头:“嗯。”韩毅紧随其后:“那能和我在一起吗?”“……”“就当是为了安抚我受伤的心灵。”骆时岸艰难地皱了皱眉:“我……”“算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根本没放在心上。”韩毅努了努唇, 说:“只要你不嫌弃就好了。”骆时岸马上说:“我不嫌弃你。”韩毅眼睛一亮。骆时岸说:“我指的是……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然后等我学成后,有机会拍电影一定会找你。”“你是说, 我会是你第一个男主角?”韩毅问。“嗯。”骆时岸点头:“你本来也是我第一个男主角, 待会儿要配合我一起完成作业。”话音刚落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手扣在脑袋上:“时岸,你对我真好!”其实骆时岸要比韩毅更健硕一些,现在这样的姿势,让骆时岸感觉好像倚在一个孩子的怀里似的。他的肌肉还不如自己,肩膀不宽,猛地磕上去,脸颊被他的锁骨硌得生疼。偏偏他还非要装成大男人的模样,就像曾经自己经常跑到顾行野的衣帽间,偷偷穿他的西装一样滑稽。想到这,骆时岸一滞。韩毅明显感觉到了,垂眸问他:“时岸,你感动了吧。”骆时岸从他怀里出来,理了下头发,低声道:“你先吃吧,我去上课,等回来再拍。”---从来到法国第一天开始,骆时岸就没再剪过发。现在头发长度到了脖颈,他留着三七分,习惯性地将一边发丝掖到耳后,找了件白色衬衫,下身穿着黑色亚麻裤,手里举着把透明雨伞。临出门前,韩毅塞给他一件外套,说外面下了雨很冷。骆时岸穿着卡其色长款针织外套走在路上,面无表情,眸色与雨幕相融,像是个游走在红尘的艺术家,又似是装满心事的漂泊旅人。下午,他来商场买了两台摄像机,又听韩毅的去超市买了些青菜,回来见厨房摆了个大烤盘,腌制好的牛肉鸡翅摆放整齐。韩毅朝他招手:“你终于回来了,快把洋葱给我。”腌制这些骆时岸帮不上什么忙,但洗个菜摆个盘还是可以的。今天他在异国他乡吃的第一顿有人气儿的饭,和最好的朋友。这次作业的命题是回忆,骆时岸请韩毅作为主角,站在绿布前,拍摄了很多走路姿势,然后再用后期制作将他安排在二十年前的建筑里。韩毅撑着下巴看他操作,突然说:“这样好像有点单调。”骆时岸也有这种想法,可不知道该用什么弥补。“可以添加一些字幕。”韩毅帮他出主意:“比如之前我们用什么样的手机呀,手机像素如何呀,二十年前还没有微信吧,那没有微信我们用什么聊天呀……”说到这,骆时岸突然想起一款app,他凭借着记忆在网上搜索名字,找到后登录自己的账号。骆时岸从小到大的电话号和常用密码都没变过,熟练地输入后,登了上去。韩毅好奇地看了会儿,问:“这是什么?”“精灵音。”骆时岸给他讲:“有一年这款app特别有名,可以变声还有各种独一无二的表情包,后来莫名其妙就不火了。”韩毅说:“大概是因为跟不上潮流吧。”“也是。”骆时岸关了系统通知:“说是月底就要停止运营了呢,幸好今天想起来了。”很晚了,拍摄三四个小时后,两个人都累了,韩毅一边打哈欠一边跟骆时岸说晚安。骆时岸就坐在那,记忆逐渐翻涌。当时这款app是他帮顾行野下载的,也是他经常用变声器跟他聊天,不过三天就被顾行野发现了里面的恶趣味。一定要在夜晚录下他的声音,转换成各种变音和他一起听。不听还不行,一人一只耳机,听得骆时岸面红耳赤,也听得顾行野心潮澎湃,时不时就翻身而上,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然后再被录下来。为了不让录音消失,顾行野开通了年费vip,将那些靡靡之音统统上传到了云系统。骆时岸依次点开,输入了情侣云系统密码,可惜云音频区那些都被和谐掉了。松了口气似的,他正要点击退出,却见有的记录后面跟着的日期是今年的。向下划了下手机屏幕,发现日期就在昨天。随意点开一条,聊天记录展现在眼前,包括顾行野低沉的声音也传到耳中。一条一条看下去,骆时岸的心脏逐渐失去节奏。--当得知顾行野要去法国时,顾擎一拍桌子,喝道:“简直是胡闹!”“你多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不清楚吗?!”顾擎简直要被他气死:“还喜欢男人!说出这几个字我都觉得难受!”“我是喜欢骆时岸。”顾行野说:“他要是个女人,我就喜欢女人。”“别跟我在这说些屁话!”顾擎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骂人了,他手里攥着马鞭,要不是房汐拉着,早就抽在顾行野身上了。“你要是敢去找他,我就让所有董事会一起架空你!”这是顾擎的王牌,也是他的最后通牒。在金钱堆里长大的孩子最怕什么?最怕没钱。最怕失去家族的支持。最怕尊严被践踏在地上。说完这话,他就坐下来,冷冷地看着顾行野。几秒过后,顾行野转身上楼。房汐拍了下顾擎的肩膀:“你说这话逼他干嘛?就这一个儿子,家产以后捐了啊?”“捐了也比被他败坏了强!”“行了。”房汐劝他:“小野这次也算是低头了,你就别骂他了。”“那还要看他还起不起找那个男人的心思。”顾擎冷哼一声。房汐端来一碗参汤给他,叫他消消气。顾擎才喝了两口,就见顾行野从楼上下来,穿得板板正正,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提着文件盒。顾行野将文件盒打开,里面的文件统统倒在桌上,散落在他爸面前。“房产证、土地证、车、直升机、股权转移、财产转移……”顾行野将简单概括了他拥有的这些,说:“我已经签好字了。”顾擎滞了两秒,一把摔掉汤碗:“你!”房汐忙上前:“小野,你别冲动啊!”“我没冲动。”顾行野说:“本来这些都是想给骆时岸的,可他不稀罕,现在你们想要收回去,尽管收,我也不稀罕。”说完,顾行野拎着行李箱走出顾家大门。陵市傍晚温度不高,顾行野站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车,上了车耳朵开始隐隐作痛。他无法控制地想起骆时岸,想到每年冬天骆时岸都会叮嘱他注意保暖,哪怕是不注意,他也会在手上搓热药油,一遍一遍帮他揉耳朵。骆时岸……想到就觉得心痛,顾行野一定要见到他,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戏弄他的感情。一次不够还要另一次。可惜这辆车没能成功开往机场,被李天凡带人拦下。顾行野沉沉地看着他:“要是还把我当兄弟,就别拦着我。”“脸都不要了?”李天凡问他:“家产不要了可以,脸不要了?顾行野,你是不是疯了啊?”“脸?”顾行野自嘲的笑了声:“早就没了。”“我看你也早就没了!”李天凡直接把他从车里扯出来,塞进自己的车里,骂他:“你知不知道骆时岸现在最不想看见谁啊?就是你啊!”“我知道,但我有问题要问他!”顾行野吼回去。“都这个时候你的问题还有什么意义?!”李天凡同样不甘示弱:“项链你自己挖出来的,剧本你双手递上去的,连他带他妈,你一共救了三次,差点死了两次,顾行野你还想怎么样啊?你没有爸妈吗?他们不需要你吗?你没有朋友吗?我们不需要你吗?!”“你妈哭着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李天凡骂他:“你活着只为了骆时岸啊?家族荣辱你一点也不担?你爸妈生你不如生叉烧!”豪门出生的孩子活得风光,但也需小心谨慎,因为一旦从神坛跌落,堪比陨石坠落。他是顾家的独子,未来的顾氏集团,哪怕不想接也要接,财产转让都是说得容易,荣辱与共用在他们身上最合适不过。顾行野的气焰渐渐降下,半晌,狠狠凿了下座椅,食指插进发间,沉闷的怒吼一声。就这样待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最终还是顾行野哑着嗓子:“回去吧。”李天凡启动汽车,没把他送回去,反倒是停在了夜醉。“喝吧。”李天凡指着一桌酒,说:“忘不了也得忘,大不了以后就不找了,单身一辈子也没什么,今天喝了这顿酒,前尘往事全都去他妈的!”顾行野痛快地喝了这顿酒,等待司机过来接的时候,就沿着这条马路晃晃****地走。他抱着垃圾桶狂吐,还险些一头栽进去,最后是李天凡把他提起来,笑着推了他一把:“酒量不行啊,欠练。”顾行野靠在一颗树下,突然抬手,摸了一把李天凡的下巴。险些将他酒给摸醒了,李天凡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他:“你干嘛!”顾行野用力眨了眨眼:“看错了。”说完,又晃晃****地往前走。李天凡在他后面想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顾行野转变得很快,从酒醒后第二天给他爸妈道歉得到原谅后,就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公司很快恢复正常运转,与此同时,顾氏传媒一位顶流艺人被爆丑闻,导致股票动**不安。顾行野也凭借独特的方式扭转乾坤,不仅成功帮艺人洗白,同时更让身价暴涨数十倍,整个过程没超过三十六个小时。如此一战,人人都夸顾擎生了个好儿子,说顾行野没有那些公子哥的傲气,是个干实事的人。就在这一声又一声的赞扬中,陵市再次迎来一个冬天。顾行野参加了今年的电影节,看着自家艺人一个一个走上领奖台。听每一位艺人嘴里说着感谢,他坐在台下始终宠辱不惊,唇角微弯,大多数时面无表情,直至颁奖典礼进行到中途,他才起身离开。身后跟着五六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浩浩****走出大门。小雪打在脸上,顾行野抬眸,看路灯下的雪花。孙照过来提醒:“走吧顾总,别着凉了。”顾行野碰了碰耳朵,点头:“嗯。”车上,孙照利用这点时间给他汇报公司情况。“关于您去年收购‘精灵音app’截止到去年11月份,我们获得的利润已经足以平上花掉的资金。”顾行野的眸色与暗夜相融:“很好。”孙照又说:“精灵音的前董事长,胡总,想跟您约个时间,说要感谢您当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则这款软件就再也不能翻身了。”“不用。”顾行野垂眸,掸了掸裤子上褶皱:“他做好自己的事,就是对我的感谢。”孙照有个问题想问,可最近一年顾总情绪的转变速度之快,他几乎要以为是换了个人。壳子还是那个纨绔甚至眉眼带着浪**的公子哥模样,里子仿佛被掏空了灵魂,空有一颗只会工作的心脏,身体和表情都是机械的。孙照依旧是离他最近的助理,可却总觉得距离在一点点拉远,以前顾总开心的时候还会开开玩笑,可最近一年,几乎没见他笑过。他抿了抿唇,还是没敢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顾行野看出来了。孙照张了张嘴,说:“也没什么……就是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会看上这个项目,我都没听过这个软件。”聊天软件,前有Q.Q、后有微信,中间甚至还掺杂着飞信啊什么运营商弄出来的业务,再加上最近几年支付宝、钉钉,几乎什么软件都能用来聊天。顾总怎么会专门打造精灵音,并确定它能成功翻身呢。这真的不是一时冲动的风险投资吗?顾行野说:“无论什么时候,大家都喜欢有新意的,有创新的。”“精灵音败在没有抓住市场,且生不逢时,碰上了大厂,姓胡的不傻,点拨他几句就能做得很好,而我只是出了点钱,成功是因为他有本事,有脑子。”孙照忙接了一句:“这些您都有,而且还比他多了一样,您有眼光。”顾行野瞧了他一眼。孙照舒了口气,说:“接下来那款app只要负责创新就好了,公司的小姑娘们都下载了,她们就能给出调查问卷,以后还可以再发展一点别的?”顾行野点头:“电商。”“顾总您的眼光真的太好了!”孙照正想给他竖个大拇指,冷不防从后视镜发现,顾行野脸上半丝笑容都没有。他及时敛了声音,认真开车。顾行野今天有点累了,回家后洗了个澡就呈大字型躺在**。银灰色的被子平整铺在身下,半丝杂物都没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梦中仿佛置身在一片阴雨天,他浑身发冷,迷茫地卷起被子翻了个身,把自己紧紧包裹住。露出身下不属于他的,凌乱铺在**的衣服裤子。骆时岸的衣服和裤子。……他可以不去找他,但不能放弃爱他。幸好思念不会有声音,幸好思念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只要他管住自己,就永远不会有人发现。——顾行野还爱着骆时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