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岸还是决定先随顾行野回国一次。他想, 既然决定重归于好,还是不要把家庭关系闹得太僵。顾擎身居高位,该给的尊重还是要给的。反正最近几年他都会在法国度过, 也跟他碰不上面, 哪怕关系再僵硬也没关系。他和顾行野聊了一整夜,上了飞机困意袭来, 眼罩和毯子盖上后, 顾行野牵着他的手就没放开过。他们手牵着手走出机场,迎面碰上了几个骆时岸的粉丝。关于他俩的事现在盘踞在娱乐头条上, 以至于原本不熟悉骆时岸的人,现在也能一眼认出他来。由顾行野帮忙拍照,骆时岸跟大家合了个影之后, 趁着人还没有聚集, 加速离开机场。顾行野这次回来没通知家里,所以只能坐上焰火传媒的车。开车的人是Red,一路上嘴没停过一直和骆时岸讲话,听得顾行野心烦。可他又不敢发作,只能阖上眼睛思考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一定是因为齐焰。但凡是跟齐焰沾上边的人, 就没有他看着顺眼的。瞧那一脸贼像, 一看就是被齐焰精心教导过的。顾行野如同一尊佛爷坐在那, 连red跟他讲话也假装听不到, 直到骆时岸开口:“顾总。”“啊?”顾行野猛然睁眼。Red又重复了一遍:“是这样的顾总, 我手底下的艺人最近电影上映, 可能和您公司的撞了,我们这边已经官宣定档了,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您高抬贵手, 向后延一下, 也给我们一个进步的机会。”“什么好事都给你们焰火占上了?”顾行野讥讽道:“怎么不你们往后延啊?定档怎么了?定档再撤档很难吗?”骆时岸轻咳了一声。顾行野正想着教育一下,听见这一声后,倏然刹车。对上他的眼神,才讪讪摸了摸鼻尖,说:“我现在不负责顾氏传媒的任何事,电影什么是排档期也不是顾氏说了算,是电影院说的算。”Red点头:“是是是,您说的是。”接下来的一路上,这个话题再没被提起。下车后,他就跟在骆时岸身后快走了几步揽住他的腰,掌心贴着腰线问他:“生气了?”骆时岸平静地摇头:“没有。”半晌,顾行野才又开口:“下个月好像也有个节日,我跟孙照说一声。”骆时岸问他:“你不是不参与公司的事了吗?”“这不是你经纪人开口了吗。”顾行野拿出手机:“不参与孙照也得听我的。”掌心的电话被骆时岸拿走,顾行野问他:“怎么了?”“不用让。”骆时岸说:“没必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别人的电影向后延期,这是对人家的不公平。”顾行野弯了弯唇:“你还真善解人意。”说完,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要不是你刚才一直瞪我,我就直接挑明白了。”骆时岸问他:“挑明白什么?”“这不是明摆着齐焰对我的试探吗!”顾行野说:“故意找个说客给我捧高了目的就是让我退一步,那老狐狸的小心思,我可太了解了。”骆时岸笑了笑,没吭声。顾行野又问:“待会儿到我家了,紧张吗?”“应该是你紧张才对吧。”骆时岸抿了抿唇:“昨晚是谁紧张得睡不着觉,一定要扯着我说话的?”“可惜时间过得太快,我想说的还没说完呢。”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按下门铃后,顾行野一手搭在骆时岸的肩膀上,指腹轻柔他鬓角的发:“不过没关系,今晚还可以继续说。”---进了顾家的门,顾行野没能见到顾擎。因为他只想见骆时岸一个人。隔着一层厚重的书房门,顾行野学着电影那般找了个水杯扣在门外,也没能听见半点声音。他讪讪下了楼,来到了他妈妈的手工房。房汐果然在里面,瞧他进来了,又低下头,当做没看见。顾行野摸了摸鼻子,喊了句:“妈。”“……”“妈,我回来了。”房汐正在做手工,半晌才悠悠开口:“不孝子回来了。”顾行野吸了口气:“嗯,回来了。”房汐说:“倒是别回来。”“我把骆时岸带回来了。”顾行野上前一步,坐在她对面:“我爸不见我。”“把你爸气成那样,他能见你才怪呢。”“……”顾行野转移话题,问:“你在做什么呢?”“给善善做衣服。”房汐说:“儿子不要我了,以后就把所有的爱都用在善善身上。”“……妈。”顾行野抿了抿唇:“那你就不觉得这次是我爸太过分了吗,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房汐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半点也不委屈自己!”顾行野笑了:“他也有错对吧?你帮他隐瞒我一年,你也算是同流合污。”房汐问:“那要不要我们俩给你鞠躬道歉啊?”“那倒不用。”顾行野说:“只要能善待时岸就好。”他现在什么也不求,转让出去的股权和房产也都不想再要,他只希望能在后半生坦**地牵着骆时岸的手。不奢求能被全世界认同,只希望能被父母认同。如果不认同,那他也不强求。房汐问他:“你真的决定一辈子都跟骆时岸在一起生活?他是明星,你们后半辈子,甚至你们的子女……甚至你们的朋友都会因为他的明星身份一辈子生活在聚光灯下,这真是你想要的吗?”“我们不会有子女,如果未来他想要领养,那我们就光明正大地养着。”顾行野说:“如果我的朋友不希望生活在聚光灯下,那我们尽量少和他们来往,而我——”停顿一下,顾行野补充:“我只要骆时岸。”“只要能跟骆时岸在一起,让我拿着身份证出去裸奔我都可以接受。”房汐:“……”“妈,你说我爸会跟时岸说什么?”“怎么?你是信不过你爸,还是信不过骆时岸?”“我相信骆时岸。”顾行野信誓旦旦。未几,房汐轻笑一声,接着笑不停歇。顾行野看得一愣一愣,问她:“你笑什么?”“笑我年轻的时候跟你爸斗智斗勇,老了还得跟你斗智斗勇。”房汐拍了拍胸脯说:“你也不用担心你爸,因为你妈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跟你爸说好了。”顾行野:?--沉寂的书房里,骆时岸坐在顾擎对面,与文人风骨对视,说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掀起惊涛骇浪。骆时岸以晚辈的姿态先开口:“您单独见我,是有什么想要嘱咐我的吗?”“该嘱咐的,我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嘱咐完了,可你根本不听。”“我听了。”骆时岸说:“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顾擎问:“你和小野从大学就在一起了?”骆时岸点头:“是。”“怪不得那天,他突然找我要签约合同。”顾擎垂眸,捏了捏鼻梁,疲惫地说:“原来真这么久了。”“说到这,还要感谢您当初的帮助。”骆时岸说:“如果没有当初跟您的合同,我的日子还在水深火热中。”顾擎无畏地笑了声,并不接受他的感谢:“就算没有我的合同,顾行野也会把他的零花钱给你的!”“的确有,但我没接收。”骆时岸说:“人活着前半生靠父母,后半生还得靠自己。”顾擎说:“你的确很有自己的想法。”顿了一下,又道:“我想知道你和小野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骆时岸皱眉:“所有?”顾擎咳了一声:“太过于隐私的,可以不说。”……从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两层台阶还没走完,顾行野就迎了上去:“和我爸都说什么了?他为难你了吗?”骆时岸摇头:“没有。”房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过去打了个招呼,房汐就把刚刚做好的衣服拿给骆时岸,说:“你替善善穿上吧。”“善善?”骆时岸不解地重复。顾行野摸了摸脖颈,轻声说:“就是我送你的那只狗。”静默一瞬,骆时岸明白了什么。善善一眼就认出他来,往日亲热丝毫不高,扒着他的裤腿叫。恰逢顾擎也下楼,房汐叫顾行野过去道歉,待顾行野离开后,房汐跟骆时岸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小野放不下你。”骆时岸笑说:“他不是把集团打理的很好吗?”“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正常。”房汐回忆:“你走的那一年,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好像连笑都不会了,我就知道我和他爸爸做错了一件事。”“他总以为我们看中的家族声誉,看中的是每年公司带给我们的利润,可他不知道的事,我们最爱的是他。”“他爸那个人,年轻的时候脾气就倔。”房汐笑着看他:“你们俩也是,都倔。”“三个人凑到一起,可把我给愁坏了。”房汐说:“这一年里,我一直在给老顾做心理工作,我跟他说现在这都是正常的,国外还有可以合法结婚的。”“自从他退居二线之后,就再也不接触新鲜事物,一心只想着看画,不上网,也不懂,我说了一年多才把他说通。”“其实,他今天允许你们进家门,就代表他已经想通了,只不过就是抹不开面子而已。”骆时岸点头:“我看出来了。”“这一年我在法国学到了很多东西,当初他让我离开也算是助我更上一层楼。”他其实是个拥有远大抱负又嫌麻烦的一个人,顾擎也算是无形中推了他一把,就像是上学时,老师打一个手板,并不是为了打你,而是为了让你记住这篇课文。骆时岸说:“我能理解,我不怪他。”他们两个在顾家老宅吃了顿饭,临走前房汐搂着骆时岸的肩膀问他:“还什么时候过来?”骆时岸认真答:“今年回来见见二位和我妈,最近几年还要继续在里昂学习,我会争取再回来的。”“好。”房汐说:“那以后每年生日,我还能收到你精心挑选的礼物吗?”骆时岸心中一喜,点头:“一定能。”话毕,又朝客厅内看了一眼,见顾擎就站在茶几前,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骆时岸抬了抬音量:“还有顾叔叔的,也忘不了。”房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待会儿小野把时岸的生日也发到我手机上,等你下一个生日,我一定送份大礼。”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从刚刚在饭桌上就没停过。顾行野迫切地希望能和骆时岸度过二人时光,一把搂住骆时岸的肩膀,宣示主权:“好了妈,时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去他家呢,我们俩赶时间先走了。”上了车,骆时岸系上安全带问他:“不是说明天去我妈那里吗,今晚就过去?”顾行野迅速将车开到街上,踩下油门:“不这么说我妈还舍不得放你走。”顾行野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映着街边霓虹璀璨的光,看着骆时岸的眼神也带着迫不及待:“回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