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麒, 这件事还没完。”江麟收敛笑意,平静地说:“你有什么苦衷、秘密,我想知道有很多办法可以知道,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直到你觉得可以把秘密告诉我了, 再来找我。”江麒张了张嘴, 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江麟顿了顿, 接着说:“回去吧, 你知道我的性格,不要让我等太久, 否则我会更生气。”说完就离开, 毫不拖泥带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江麒才迈开脚,疾步走出小区。他的身影刚出小区, 一辆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就按了按喇叭, 紧接着驾驶座的人伸出头:“江麒!”江麒走过去, 默不作声地拉开车门。江麒一进来,面相亲和的男人就说:“每28小时注射一次B药剂,间隔6小时后注射A药剂, 还记得吗?时间快到了。”这人是他在嘉兰的主治医生, 姓丁。丁医生和北美那个医疗团队也有合作交流, 这次江麒回国, 江逐星提前跟他约了时间, 说明了江麒在北美的治疗情况,让他负责这段时间江麒的定时用药、□□治疗。这辆车一路开到高档的别墅区,在江麒家门口停下。江麒指纹解锁开门后, 丁医生跟着他进了别墅内。两人径直走进一楼书房, 只见书房宽大的涂漆木桌上, 平放着一个金属箱。咔哒。箱子被打开了,内部双面并排放了很多支细细的强化玻璃药剂管。A药剂呈幽蓝色,在灯光下反射出迷幻的荧光;B药剂无色透明,质地略微粘稠。丁医生从随身手提箱里取出崭新的针管,然后拿了一支B药剂,晃了晃,拔下塞子,将玻璃管中的无色**全部吸入针管中。江麒伸出一条胳膊,看着针尖扎入皮肤,**被缓缓推进静脉血管里。注射完B药剂,江麒没什么感觉。但当六小时后,A药剂也进入他的血液里,两种药剂在身体里交织反应时,一种无法描述的痛苦便会侵蚀每一块骨骼、每一寸皮肤。从头颅到指尖,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仿佛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但江麒对此习以为常。江麒坐在窗前,身体不停地冒出虚汗,白衬衫被汗水浸湿。他平静地看着窗外葱葱郁郁的梧桐树,眼底深处却什么都没有。不知过了多久,丁医生推门而入。江麒转过脸,黑森森的眼睛看向来人:“我可以出门了吧?”不知是日光反射还是看花了眼,丁医生看见这双漆黑的眼瞳隐约有浅金色一闪而过。丁医生回过神,想起江逐星交代过的话,点头道:“当然可以。”傍晚六点多,燥热的城市稍稍降温。江麟下了楼,迎着温热的晚风走出小区。半小时后,他拎着一盒凉拌菜从市场走出来,准备抄近路回家。抄近路会途径一个烂尾楼的建筑工地,荒废已久,方圆几百米不见人影。暮色四合,天光暗淡,黑洞洞的烂尾楼伫立着,仿佛蛰伏在黑暗中的怪物。江麟点开手机手电筒,雪白的灯光只照亮了眼前一小片路,三步之外仍是浓重的黑暗。这是条熟悉的小道,江麟走得很快,就在他快要走出建筑工地的时候,陡然间,“啊——”一声凄厉的尖叫穿透阴森森的建筑工地!紧接着烂尾楼的黑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嚎声。江麟心底一沉,将凉拌菜放在墙头,当即拨了110,言简意赅地报了地点后,便挂断电话关了手电筒,放轻脚步往建筑工地深处走去。那痛苦恐惧的哀嚎声只持续了几秒钟,等江麟走近了,只隐约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但很快那声音也消失了。这正是一天最暗的时段,太阳完全坠落,余晖被黑暗吞没,月亮还未升起,深幽晦暗的天空仿佛巨大的幕布,向大地倾盖下来,隔绝了所有光线。咣当!不知什么被碰倒了,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建筑工地传得老远。夜风吹过,江麟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他穿过堆叠得乱七八糟的建材,绕到一堵钢筋毕露的承重柱后。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纠缠着夜风吹进江麟的耳中,鼻息间的血腥味越发浓重。黑暗中蛰伏的怪物似乎就在几步之外。江麟做好了准备,从承重柱后走出来的同时,打开了手机照明。灯光驱散黑暗,隐藏在夜色中的事物凸显出来。血。肢解的尸体,扭断的头颅。滚落的头颅就在一步之外,失去眼珠的扭曲面部朝着江麟,黑洞洞的眼眶溢满猩红血水。粘稠温热的血还在流淌,尸体断开的脖颈像泉眼,溢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向四周。有个背影站在尸体旁,穿着的运动鞋踩在那滩血水里,鞋面浸透了,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目光触及那背影的一刹那,江麟发动【言灵·支配】,脱口而出:“别动。”随即视线从下往上,从那双染血的鞋一路扫视到背影的后脑。“?!”江麟目光陡然凝滞,一时间只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太确定地往前走了两步,绕到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前方。“……江麒?”江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靠近了一步,“江麒?”手机灯光照射下,只见此人缓缓抬起脸来。这张脸的每一寸轮廓都是江麟熟悉的弧度,但隐藏在俊美的人类皮囊之下,某种可怕的欲望正在涌动,从眼底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那是属于上位捕猎者的神情,令人胆战心惊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眼神。江麟的心率飙到了一百五以上,来自灵魂的生存本能在催促他逃离这里。但他没有走,甚至结束了异能,像一只毫无防备的羔羊站在恶狼面前,轻声问:“这是你干的吗?”在江麟出声的这一刻,那种可怕的神情从江麒的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分裂的灵与肉合二为一,他重新变回了江麟熟悉的模样。江麒抬起手,想抚摸江麟的侧脸,但指尖刚碰到江麟的皮肤便留下一点殷红的血迹。他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自己满是血污的手掌,只得垂下手。“不是我。”江麒说。简单的三个字,压根没什么说服力。血腥的现场,满手???血,恐怖的神情——一切都指向令人心惊的可能性。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汪汪汪!警犬比人先到,四爪齐飞迅如闪电,飞奔到现场,冲两人凶猛狂吠。众多荷枪实弹的刑警包围了这里,强光手电筒啪地打开,雪白的强光将一切照射得无处遁形。哪怕众多刑警见多识广,乍一看这血腥恐怖的现场,也不由心头一惊,浑身寒毛倒立。“不准动!举起手!”“放开人质——”几个刑警举着枪缓缓接近,他们已经默认了江麒是犯罪嫌疑人,以为江麟是被挟持的人质,没有轻举妄动。嫌疑人虽然两手空空,但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刑警目睹了现场惨状,此刻毫不怀疑嫌疑人可以在一秒内攥住人质的脖子生生扭断!江麒对周遭置若罔闻,一动不动注视着江麟,重复道:“不是我。”“是谁?”江麟问。他飙升的心率逐渐下降,混乱的大脑恢复冷静,又瞥了眼那具肢解的尸体,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静:“江麒,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江麒嗓音干涩,“我不确定我看到的是否为真。”江麟:“是否为真,我会判断。”“隐形怪物。”江麒闭了闭眼,“是隐形怪物杀了他。”人质转移了嫌疑人的注意力!几个刑警彼此对视,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齐齐上前——一人猛然从后抱住江麟的腰背,快速将人往后拖到几米外。两个人高马大的刑警挟住江麒,枪口抵着他的后背,急声喝道:“不准动,放弃抵抗!再动我开枪了!”咔哒一声,钢精手铐锁住了江麒的双手。现场架灯,迅速拉起封锁线,法医、技侦、外勤刑警……荒废破旧的烂尾楼人来人往。“怎么样?查到死者身份了吗?”“太蹊跷了,这明显是遭到不同方向的巨力拉扯,导致人体瞬间四分五裂,但你看这里有人手印的痕迹……也就是说,如果是凶手亲手干的,那至少得有五个人,握住受害人的头颅和四肢,从五个方向同时拉扯。”“找到了!这是前天夜里明溪区那起凶案的档案记录,你们看,受害人的死状完全一样,但他是在自己家里遇害,属于密室杀人……”警车鸣笛,一路疾驰。半小时后,嘉兰市公安局的审讯室里,江麟作为凶杀现场目击者正在接受问询。“江麟,别害怕,”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刑警倒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你只需要将你进入建筑工地后的所见所闻如实说出,我们会保护你。”“大约七点左右,我从菜市场买了凉菜,抄近道回家途径建筑工地,当时……”江麟没有任何隐瞒,如实道来,“……然后警察就来了。”正在做笔录的刑警笔尖一顿,“你认识嫌疑人?”江麟握着温热的水杯,脸上没什么表情,“是。”“什么关系?”“高中同学,我爸和他妈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你和他关系怎么样?”“还行。”“只是还行?”刑警审视着他,语气咄咄逼人,“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撞见那种凶杀现场,没有被吓得腿软,已经算是心理素质很好了,你怎么还敢站嫌疑人面前,跟他聊天?你不怕?”“我胆子大,”江麟平淡地说:“而且,我相信他不是凶手。”“为什么?”“没有动机,你们应该在查他了吧。”江麟抬眸,毫不闪避地与刑警对视,“他有任何杀人的动机吗?况且那具尸体的死状,不像人类做的。也许就像他说的那样,是某种怪物杀了人。”两个刑警对视了一眼。江麟又问:“我什么时候能走?”女刑警柔声道:“还要再等一会儿,江麟,我带你去休息室休息。”与此同时,另一间审讯室里。“江麒,你说你看到空气中浮现出文字?跟着那段飘走的文字,跑到凶杀现场,看到有隐形怪物把受害人五马分尸了??”经验丰富的刑警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罪犯、嫌疑人,其中多数在接受拷问时,总会试图编造谎言掩盖真相,但这么冷静地胡说八道的人倒是少见。刑警抓住言语漏洞,追问道:“你刚刚说看见——既然是隐形怪物,你怎么看见的?”“不是用眼睛,是感知。”江麒擦干净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桌面上,腕部锁着的精钢手铐折射出银色的冷光,“很难描述那种感觉,如果用文学影视剧里的设定来类比,那就是灵视。”“灵视?”刑警逼视着他,“这种虚构的灵异设定并不能掩盖你话中的漏洞,江麒,凶案现场只有两个人,而你的犯罪嫌疑明显比江麟大,如果你不能提供合理的解释,你会被拘留,直到我们查到真相。”江麒乌黑的眼珠动了动,“这就是我的解释。”审讯室外,正盯着监控的刑警收到一份刚刚收集到的资料,匆匆翻过,立刻按了按耳麦,“换我进去。”咯吱。审讯室的铁门开了又关,江麒看着新来的刑警,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刑警开口就问:“江麒,前天夜里你在哪?”江麒眼神微微闪动:“……”“怎么,说不出?”刑警将一张放到网上足以打马赛克的彩色照片甩在他面前,“这不是第一起肢解凶案。前天夜里,受害人在家中被杀,同样的肢解手法,同样有手印,我们比对过你的手掌,其中一处非常吻合,你怎么解释?”“巧合。那怪物长了很多只手,其中一只和我的手差不多。”江麒问,“受害人身上有我的指纹吗?”指纹是不可能有的,尸体断裂处血肉模糊、皮肉变形,能看出掌印的轮廓都费劲,何谈复刻指纹呢?这是个心理素质很强,而且极其顽固的嫌疑人。刑警眯了眯眼。顿了顿,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忽然换了个话题:“我们查到了你的入境记录,前天上午你抵达嘉兰机场,你提供的居住小区,我们已经查过监控记录,当晚你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明德小区,对吗?”江麒:“……是。”“江麟,今晚凶案的报案人,他住在明德小区。”刑警上半身前倾,紧紧逼视着江麒的眼睛,“你是去找他的。你们在同一所高中读书,做过两年的室友,你们的父母交往过一段时间——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刑警正要接着逼问,耳麦里忽然传来声音:“赵队,有人来保释江麒。”这姓赵的刑警朝同事使了个眼色,随即出了审讯室。“是什么人?他爸早逝,他妈在国外,他在嘉兰没有近亲,是谁来保释?”“他的心理医生,姓丁,带着律师,拿着江麒的心理诊断证明书来保释他。”“什么?”赵队一惊,“这人还有心理疾病,之前怎么没查到记录?”“有钱人家注重隐私,这方面都会……”咣当。审讯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赵队反手关紧铁门,进来就问:“江麒,你的好朋友知道你有精神病吗?”江麒神情微微一变。“鉴于你具有多重精神疾病,此前你所说的供词不会被采用。”赵队走近了,冷冰冰地说,“而出于对目击者的保护,尤其是你们关系特殊的情况下,我们会将你的病情如实告知江麟。”江麒一抬眼,眼底流露出令人心惊的戾气。作者有话要说:刑侦办案环节都是虚构,请勿代入现实,谢谢大家~预祝新春快乐,过年期间照常日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