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超脱的共感。脱离三维现实世界, 灵魂从意识海中升起,抵达更高维度的时空,窥见隐匿在太阳系维度屏障之内的存在。祂‘看见’了这个灵魂。祂扫描了这个灵魂,摄取到所有的记忆、情感、思想……现在祂知道, 这个名为人类的生物是自己的信徒。人类信徒认为这是时隔一年后的第二次共感, 而在祂看来,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是同时并行的。因为对祂来说, 时间是可以随意拨动的维度,没有过去、现在、未来的说法, 祂在所有时间线上具有唯一性。要以三维世界的时空规则来看, 过去的祂、现在的祂、未来的祂, 其实都是同一时间的祂,处于重叠态的祂。因此, 当祂显露自身的存在后, 就有了新的称呼。信徒称祂为时空之主。“主啊, ”信徒问,“您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地球?”时空之主回答:【我无法以完全体形态降临三维世界,维度屏障难以突破, 我只能逐步降维, 但这会让我不断地损失源核。】【我需要一个足以承载我的生物容器。】信徒说:“我已经着手为您准备神降容器, 但改造起来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 也需要您的源核物质。”“主, 您的源核并没有损失,只是遗落到???球的各个角落,其中一部分源核会成为神降容器的改造能量, 当一切准备妥当, 您降临之后, 再去收取遗失的源核,也只是举手之劳。”【人类,你在走向死亡,你在促使你的族群走向毁灭。】“但我会在死亡中???生,伟大的主,这是您给予我的恩赐。人类也将在毁灭中重生,我们会脱离时间与空间的限制,成为全新的高维物种。”时空之主没有再和信徒对话,祂开始分割自身的源核,星星点点地洒向地球。这些没有载体的纯粹源核,处于维度波动的状态,高维状态会随机落入某些生命体的意识海,低维状态则在接触现实物体的刹那,入侵、赋灵、改造……在整个地球世界无知无觉的这一刹那,无数异变体、异变物、畸变人由此而生。*江麟站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前,怔怔地注视着镜面。“儿子,儿子?江麟!”他回过神,表情有点茫然:“什么?”江风站在门边问他,“你怎么回事?还没睡醒吗?”“醒了,只是在想昨夜做的梦。”“梦?什么梦?”“记不太清了。”江麟闭上眼,似乎在回忆着,“只依稀记得,是光,很多光点、光斑,从黑暗的天空坠落。”“光?流星雨吗?”江风没在意,径直走到客厅,“我出门买早饭,你要吃什么?包子?豆浆?”江麟拧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擦干脸后说:“不用了,我今天出门。”江风一边开门一边回头说:“哎,你别到处乱跑,最近怪事好多。对了,你接到你们大学延迟开学的通知了吧?”“接到了。”“嗯,你自己注意着消息。”江风的脚都跨出家门了,又突然伸头进来,望着正在穿鞋的江麟问:“江麟,前几天家里有别人过夜吧?”江麟动作一顿,抬起脸:“什么?”“你这小子,不用瞒我,”江风揶揄地笑了声,“是不是你们班同学过来找你玩,过夜留宿了?”江麟带笑不笑地问:“你从哪看出来的?”江风眉梢一挑,没回这话,摆摆手就走了。门一关,江麟在整个屋子里溜达了一圈,看看到底是哪露馅了。结果什么蛛丝马迹都没发现。江麟出门下楼梯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底顿时有些懊恼。他爸可能并没有发现有人过夜的痕迹,只不过随口诈他罢了。“哥,”江麟上地铁前给江麒打电话,“你出门了吗?”“还没有,再等一小时可以吗?”江麒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听起来有点虚弱,并且隐隐带着咬牙吐字的压抑感,“等会我去找你。”江麟皱了皱眉,“你,不对劲。你在家吗?”“在家,我不久前注射了药剂,这一次药剂反应有点大,江麟,你在家等我——”“我现在去找你。”江麟挂断电话,转身走到反方向的地铁站台。半小时后,江麟出了地铁口,走进别墅小区,按记忆走到独门独栋别墅楼前,按了按门铃。咯嗒一声,大门自动开了,江麟走了进去。穿过庭院,进了一楼,客厅即安静又空寂,异常冷清,一眼扫过去,如同家居杂志上的展示图,干净优雅,但毫无人情味,透出一种冷冰冰的孤独感。江麒坐在一个单人沙发椅里,面朝着窗,手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本半开的书。他听见动静,转过脸看着江麟,但没有说话。“哥?”江麟喊了声,快步走到他面前,将他全身上下都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问:“你怎么回事?”江麒不太想让自己狼狈无能的一面暴露在江麟面前,但他一出声就露了馅,嗓音异常沙哑,“没事,只是药效比较强,要缓一会。”江麟半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你每次用药结束都是这幅模样?持续多久了?”江麒抬起手,有些发颤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脸颊,哑声说:“别担心,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只是暂时的反应。”“你的药呢?”江麟没有被这温情敷衍过去,脸色异常冷凝,语气不容拒绝,“在哪?拿给我看看。”“在书房,桌面上那个银灰色金属箱子里。”江麟二话不说起身走到书房,进门一眼就看到平放着的金属手提箱。他将金属箱拎到客厅,放在桌面上。“你干什么!”当空一声大喝,江麟扭头一看,只见丁医生从二楼冲下来,劈手就要去夺那箱子。江麟不打算和丁医生硬抢,发动【言灵·支配】,平静地说:“站住。”犹如咒语落地,魔法生效,两步之外,丁医生硬生生地停住了脚。当着江麒的面,江麟按动卡扣,不紧不慢地打开了金属箱。他垂眸注视着两排细长的玻璃药剂管,抽出其中一支幽蓝发光的A药剂和一支无色透明的B药剂,看向丁医生问:“这是什么?”丁医生回答:“蓝色的是A药剂,全称A-XN……无色的是B药剂……是北美达尔文团队研发的组合药剂。”“做什么用的?真的是用来治病的吗?有效成分是什么?”“用于治疗幻听幻觉臆想症等类似的精神疾病,确实是用来给江麒治病的,有效成分我不知道。”“不知道?”江麟觉得荒谬,这种没说明书、没经过监管、业界人士都不知道有效成分的药剂,竟然一直在给江麒注射!他眉头一皱,将两支药剂随意地往箱子里一扔,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言灵起效时,会扭曲锁定对象的意识,让锁定对象为自己的行为异常自主构想出合理的解释,所以在江麟结束异能后,丁医生没有觉得刚才的问答有任何奇怪之处。“哎!”他缓过神,眼见试剂管坠落相撞,吓了一跳,一个健步扑过来,连忙检查箱子里的试剂管是否破裂。江麟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到江麒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这种三无药剂,你怎么敢天天往血管里注射的?”江麒说:“起初确实有效,所以我才——”“江麒,你是傻子吗?”江麟磨了磨牙,气呼呼地说,“用药反应这么大,这药剂肯定有问题啊,说不定毒性比药性大,你再多注射几次,人就没了!”江麒站起身,握着江麟的双肩,“好,我不注射了,你别害怕。”“谁害怕了?!”江麟深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平静,“我说过,你的症状不是病,我会帮你,你得给我一段时间。”没等江麒说话,那边丁医生检查过药剂完好无损,合上金属箱,走过来插话道:“江麒,你不能再瞒着他了!”听了这话,江麟盯着江麒:“你还瞒着我什么?”“江麟,江麒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吧。”丁医生立刻接话,“你是他的诱发源,从开始出现症状一直到现在,只要靠近你、接触你,他的幻听幻觉就会变得更严重,如果你真想帮他,那就离他远远的。”“江麒,告诉他,你回国的这些天,是不是只能靠注射药剂来抑制越来越频发的幻觉——”“你闭嘴!”“别说了!”两人齐齐出声,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看向丁医生。这一瞬间,某种难以描述的无形的危险感笼罩着丁医生,令他浑身汗毛倒立,声音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江麒是个极少发怒的人,但一旦生气,就非常吓人,仿佛裹着丝绸锦缎的利器,在掀开丝绸之后,锋利染血的刀锋足以让人望而却步,心惊胆寒。他漆黑的眼瞳掠过一丝浅金色的微光,神情异常冰冷,“丁医生,你的话太多了。”丁医生噤若寒蝉。江麟看着丁医生,“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说这些。他亲妈都没有来找我聊,你倒是很积极。”“实话告诉你,就算是他妈、我爸亲自来跟我谈,结果也一样,我离不离开他,只有两个人说了算——我和江麒。”说着江麟唇角勾起,竟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善良白花吧?听了别人几句话,自以为远离才能拯救对方,所以就不告而别。”“不好意思,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没有那种忍痛割爱默默奉献的伟大精神。并且我还非常固执,不会听从局外人的劝告。”“……”丁医生哑口无言。江麟压着火气说完这一通,笑容收敛,偏过视线瞟了一眼江麒,语气不太好,“手松开。”“江麟,别生气。”江麒握着他双肩的手掌没松,垂眸注视着他,神情有点紧张,“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我怕你多想。”江麟冷着脸:“还出不出门?你握着我肩膀怎么走路?你打药打傻了吗?”江麒绷紧的神经一松,“我以为……”“你以为什么?”江麟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到?我白说了哈。”“听到了,听得很清楚。”江麒松开江麟的肩膀,又想去牵他的手,“江麟,不生气了,好吗?”两人走到别墅门口,江麟转过身来,抓住江麒的衣领,让他低下头,“哥,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四目相对,江麟看见对方眼底隐隐有浅金色流光一闪而过。“只是什么?”江麒问。江麟直视着他漆黑的双眼,定定地看了十几秒。直到江麒又重复了一声:“只是什么?”“……我只是患得患失。”江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挺没出息,松开江麒的衣领,短促地笑了声,没看江麒的反应便转身走人。??他走了几步路,才瞟了眼跟在身边的江麒,轻飘飘地说:“真想现在就把你拐跑。”江麒薄唇勾出一丝笑容,“好,不用拐,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穿越时空,一千年后去不去?”“去,一万年后都???你去。”“真是过分,哥,你太过分了。”“哪里过分?”“哪里都过分,一直在试探我的底线。”“那么可以再纵容我一点吗?江麟。”“再?”江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看你想上天。”江麒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也没错。”江麟:“……”并不想深思。江麒却不放过他,忽然提起以前的事:“江麟,高三下学期的情人节你记得吗?”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江麟就来气,冷笑道:“记得,你当时是大忙人,天天半夜回寝,一句话都懒得跟我说。”“嗯,我是胆小鬼、傻瓜,所以那天我很嫉妒往你课桌抽屉塞情书的人。”江麒自嘲地笑了声:“而我,直到半夜你睡着,才敢偷偷摸摸地往你书里夹一页打印的情诗。”江麟脚步一顿:“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跟我有点熟的同学,怕字迹暴露身份不敢手写。”“嗯,我手写过,但你对我的字迹太熟了,一眼就会看出来,所以才打印给你。”江麒依旧记得那首情诗的内容,低沉悦耳的声音缓缓流淌:“你是我的白天、黑夜,我的太阳、月亮,我的晴天、雨天,我的天空……”“别念了,别想了,不可能。”江麟指着天空高悬的烈日,“青天白日你在想什么会被锁的事情,别以为我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