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细链勒得后颈皮肉火燎燎地痛, 但聂冰却不管不顾,强行抬起脸,定定地注视着江麟的眼睛。他的心跳又沉又快,“……卫渊, 你在说什么?”江麟松开那颗暗金???的子弹, 后退一步, 带笑不笑地看着他, “我说,我朝你开枪是在救你。”聂冰站直身, 子弹晃回衣领内, 贴在心口肌肤, 还能感觉到金属表面残留着对方掌心的余温。他的眼神幽深暗沉,目光紧紧锁着江麟的脸庞, 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想从这张虚假的面孔中找到一丁点真情实感的情绪变化。聂冰盯着他看了十几秒, 忽然逼近,闪电般伸手拉江麟的外套,江麟一惊, “你干什么?”紧接着江麟的脸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倒映在聂冰乌黑的眼瞳里。聂冰从江麟上衣里捏出银辉闪烁的侍者徽章, 盯着这张年轻俊美的面孔, 视线一寸寸滑过, 停在对方自带笑意的嘴唇:“救我?卫渊,你说的话我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回想过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画面,然后我发现你对我说的话, 十句有九句都别有用心, 半真半假。卫渊, 我甚至不知道,我被西利亚找上门的时候,你对我的种种暗示是为了让我脱身,还是推动我走向死亡。”江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沉哥,你这一枪中的是心脏,不是脑子吧?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蠢?”聂冰冷笑道,“你当然可以说我蠢,毕竟我曾经真以为你是来自风城的同伴。卫渊,我和教派确认过,你根本不是教派的人。”顿了顿,他抬手按住江麟的肩膀,逼视着江麟的眼睛:“卫渊,骗我很好玩?看我犯蠢的模样是不是很有趣?”“那个X公司的高管也是这样被你哄骗至死的吗?”“……”江麟眼神微妙,心中冒出一点不妙的猜想。不会吧?应该不会吧?不至于吧?“沉哥,你——”江麟眼角余光瞟到了什么,话音陡然顿住,一把抓住聂冰的衣襟,将人扯到树干后方,用气音说:“别动,别出声。”江麟没有用异能,但这飘忽轻柔的声音落在聂冰的耳中,似乎天然蕴含着某种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僵住了身体,满腹质问的话语都咽了回去。他眼珠动了动,顺着江麟的视线,从树枝的缝隙里窥视,只见几米之外的小道有人经过。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路人的侧脸,但足以让聂冰辨认出来是谁。竟然是侍神队的一号圣徒侍者。聂冰心底一沉,脑中瞬间闪过千思万绪,联想到种种阴谋诡计。等一号的背影消失,又静静地等了两分钟,江麟才松了口气,放开聂冰的衣领。他后撤一步,靠着墙壁双手抱臂,抬眸对上聂冰幽暗的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沉哥,你冷静地想一想,那个时候你都被时空教团包围了,就算我不动手,让你杀了西利亚又怎么样?在场那么多进化者你逃得掉吗?”“所以我用了异能,”江麟平静地说,“朝你开枪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陷入假死状态。西利亚确认过你的死亡,所以你坠海后他才没有派人去搜寻你。”聂冰迟迟没有说话。江麟看了眼时间,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伸手去拿聂冰指间的侍者徽章,聂冰的力道很重,徽章被捏得很紧,一下子还拿不出来。江麟叹了口气,“行吧,看来不说清楚,你是不会信我了。”“沉哥,你说的对,我承认我很多时候说话半真半假。但是有一点我没有欺骗你,我们确实是同伴。”聂冰心跳乱了节拍,出声:“卫渊你……”“卫渊是假身份,”江麟打断他,“我是谁你以后会知道的,如果实在不放心,可以去找教派扫邪组的源红玫。”“这次侍神队来风城,教派内部一清二楚,你装作没看见就好,不要打草惊蛇。”江麟捏着侍者徽章的边缘,指尖碰到聂冰的指腹,“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聂冰乌黑的瞳孔微微放大,心如擂鼓,脑中炸开满天闪烁的星火。细微电击般的酥麻感从相碰的指间蔓延,一瞬间传遍全身,神经本能地为此震颤。他手指的力道不由放松,侍者徽章被江麟轻巧地拿走。江麟把徽章重新别回自己的上衣内侧,朝他点下了头:“我先走了。”“等等!”聂冰猛然拉住他的胳膊。江麟回过脸,“你还有什么疑问就去找源红玫吧。”“聂冰,”聂冰的声音都点不稳,带着一种异样的急迫感,“我的名字叫聂冰。”江麟面含笑意,“记住了,聂哥。”对方的手还不松,他眉梢一挑,“嗯?”聂冰感觉自己的脑子大概不清醒,有艾萨克的例子在前,他居然还是无法控制地深陷了进去。灵魂仿佛分裂成两半,一半冷静而悲观地旁观着:看吧,一旦你说出口,就会重蹈覆辙,落得和艾萨克一样的下场,连同伴都做不成。另一半却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跃跃欲试:他在我面前**了最大的秘密,他对我是不同的,他冒险救过我,万一他对我也有一点好感呢?“我,”聂冰的目光灼热,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情愫,“我一直,”他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去触碰江麟的脸颊。江麟陡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笑意消失,声音转冷:“聂哥,有些事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念头出现了,那就及时打消。”“聂哥,你是个很理性的人,我相信你能把握好主次轻重,对吗?”两人对视良久,聂冰放开了江麟的胳膊。江麟手掌一松,聂冰那只抬起的手却没有落下,而是顺势替他整了整外套。“我一直想约你喝酒,”聂冰收回手,平静地说,“风城新开了家酒吧,环境还不错,等你完成任务,一起去喝酒吧。”江麟笑起来:“好啊,等过段时间。到时候我带个人一起去,你不介意吧?”聂冰:“谁?也是同伴?”“我男友,”江麟残酷地断绝对方的最后一点念想,“我酒量差,偷偷出去喝酒,他会生气的,只好带他一起去了。”“……”江麟没心没肺地摆了摆手,临走前说:“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聂冰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迈脚离开。他从中央教堂前区一路穿行到后区的办公大楼,进了其中一栋,查了起源教派内网,得知扫邪组的办公室所在,便从空中连廊走到另一栋大楼,上电梯至8楼,一出电梯门,便看见独立办公室门上方贴着的铭牌【扫邪行动组·源红玫】“今天的蛋挞烤得不行,皮都没烤酥。”“哎,洛冰洋,你别动啊,我还没拍照呢!”“源姐,这是你要的淡奶红茶,五分糖。”“褚辞,来吃蛋糕,你要巧克力味还是草莓味……”聂冰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烘焙香味。等进了门,只见偌大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沙发、软椅、玩偶、插花……四个人正围坐在矮脚茶几边吃下午茶,这幅场景差点让他以为自己进错了大楼。源红玫坐在单人沙发里,室内温暖,她只穿着白色的薄衫,披了件酒红色的羊绒披肩,雪白长发随意披散着,姿态十分懒散。聂冰一进门,她浓密的白色睫毛抬起,水红眼瞳望向来人,“嗯?”褚辞扶了下眼镜,眯起眼打量聂冰。“谁啊?”方艾珈和洛冰洋手里还拿着小蛋糕,回过头看向门口。聂冰的面相天生冷峻,五官乃至下颌线的轮廓都非常凌厉,再加上身材高挑精悍,一旦神情严肃冷凝,便将这种与生俱来的锋利冷傲感推到了极致。他这么一走进来,扫邪组几人下意识地觉得对方是来找茬的。褚辞不由站起身,走到源红玫身侧。源红玫放下手中的茶杯,也不起身,仍旧坐在沙发里,“聂冰,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聂冰对其他人视若无睹,对源红玫说:“借一步说话。”源红玫笑了笑,手肘抵着沙发扶手,用手背支着下巴,“有什么要紧事吗?”聂冰没有废话,只吐出两个字:“卫渊。”源红玫眉毛一扬,跟褚辞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往小会议室走,同时向聂冰招了下手:“进来谈吧。”方艾珈和洛冰洋面面相觑,过了几秒试探性地问褚辞:“这人谁啊?”褚辞冷哼了声,“对时组的使徒。”“使徒大人啊。”方艾珈拿起两个外皮烤得不酥没人想吃的蛋挞,“那我给送进去?”“随便。”咚咚。源红玫和聂冰刚落座,小会议室的门被人敲了敲。方艾珈拉开门,“我送个点心。”她将纸盒包装的两个蛋挞放在聂冰面前,又把淡奶茶放在源红玫桌上,然后拿着空托盘退出会议室,关紧了门。源红玫不动声色:“你想谈什么?”聂冰开门见山:“我今天在中央教堂碰见卫渊,他说我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问你。”“你想问什么?”“卫渊是谁,他是不是教派的人,”聂冰顿了顿,“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源红玫笑了声,“铃兰,你对他这么感兴趣吗?看来你们在时空教团相处得不错。”聂冰并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卧底代号,直视着她的双眼,继续问:“侍神队潜入风城,他说教派一清二楚,他是不是在执行非常危险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