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盒的蜜桃味跳跳糖, 她放进兜里,去厨房帮忙。当然,所谓的帮忙, 主要是指她看着,顺便围观下她没见过的操作, 比如去虾线、刮鱼鳞、剪掉鱼鳍……陆知夏的晚饭做了没多久,手机响了, 在厨台上嗡嗡嗡。沈晚清瞟了一眼, 没做声。陆知夏擦擦手,看了一眼, 擦手的动作一顿。沈晚清直接问:“不接?”陆知夏继续擦手,违心道:“接。”她点接通, 顺便按了免提, 沈晚清站在旁边也没动。接下来的对话,颜梦回对陆知夏连说带损, 还狠狠教育一顿。话题围绕报告,批评她做得不认真, 敷衍了事, 最主要是态度问题, 她发了那么多条信息, 一条不回,连个动静都没有。这期间, 陆知夏开锅检查虾是否熟了,顺便将鱼片切好,动作很麻利, 刀功不错。等颜梦回噼里啪啦说完, 她慢悠悠道:“颜总, 我今天跟你沟通,我说3小时做不完,你说你前任助理2小时能做完,那我想跟您说的是,工作其实和烹饪有时挺像的,一道菜烹饪的时间,决定了它的色香味,我用2小时可以做出一道菜,但我想做得更好,那就得花费更久的时间。”说到这里,她把切好的鱼片放进碟子里,继而从旁边你的盆里拿出洗好的番茄,继续说:“事实上,我做了两个版本,但是第二个版本还没做完,我今晚会加班做完,然后你可以吃一下,不对,是你可以感受下,慢工出细活是有道理的。”颜梦回那头已经气得无语:“你就这么跟领导说话?员工手册看没看?”“那怎么的?”陆知夏脾气本就不好,这会儿也暴露出来,淡声道:“用不用我跪地下给你磕两个,再说一声太后吉祥?”“陆知夏!”“颜梦回。”她也点名道姓,当着沈晚清的面,她话里有话地说:“你是我领导不假,但我是在海京森华工作,不是卖给你了,你想跟我叫号,拜托你拿出点真本事,别拿着公司赋予你的权力去耀武扬威,那样我会瞧不起你。”一番话怼得颜梦回气结,冷笑道:“陆知夏,你不就仗着沈总对你的偏爱吗?你想恃宠而骄有点太早,我和她几十年的感情,不是你能比拟的。”陆知夏哼笑道:“是这样吗?你问过沈总吗?你敢问吗?”“我有什么不敢?”颜梦回嗤之以鼻,“你等着吧,你这么干下去,试用期都让你过不了。”“那我可谢谢您,”说话间,将去了皮的西红柿掉进锅油锅里,哗啦一声,颜梦回语气更厉,“你在干嘛?和领导说话一心二用?”“那没办法,颜总,我是凡夫俗子,我得吃饭,到点了我就饿。”陆知夏装出几分天真和无辜,“哪像你啊,不食人间香火。”两人当着沈晚清的面吵架,沈晚清面色未动,听完全程,结尾是颜梦回被陆知夏气得挂电话,跟她叫板:“陆知夏,你就这么干,有种就别改,看咱们两谁笑到最后。”“好的哦,颜总。”这会儿的陆知夏乖巧,颜梦回估计被气得不清。陆知夏挂断电话丢在旁边,关了旁边的火,翻了翻锅里红透的虾,几分委屈道:“虾都老了。”边说她边看沈晚清,沈晚清丢给她一个嗔怪的眼神,淡声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能怼得这么塽,得说是沈晚清没出声阻止。当然,陆知夏笃定沈晚清不会阻止,事实如她所料。她想起颜梦回叫板的问题,边往锅里放鱼片,边故作随意地问:“颜总说的是真的吗?”“什么?”她怀疑沈晚清明知故问,毕竟说了那么多话题,只有一个问题涉及到沈晚清,她挑明:“你和颜总,你和我,谁的关系更深?”“你觉得呢?”沈晚清的反问,在陆知夏看来是委婉地给出答案,她慢慢继续铺薄薄的鱼片,完事直起腰,舒口气,看了会很满意地说“完美”。她避开话题,沈晚清却不给她机会,问:“你还没回答我。”陆知夏低头剥虾,吊儿郎当的语气说:“当然是你和颜总更深咯。”“我看你应该改名叫陆阴阳,阴阳怪气的阴阳。”“好的呀,沈怼怼。”陆知夏笑嘻嘻地说,“我觉得你的朋友颜总更适合阴阳二字。”沈晚清靠着门框淡声道:“你为什么和她过不去?”“是她和我过不去。”陆知夏弯腰有点累,挺直腰身说:“反正你也看见了,我和她杠上了。”她丢掉虾皮,甩了甩碍事的发丝,无所谓的语气:“我这人就这脾气,我愿意怎么着都行,不愿意拿刀逼我也没用。”“原来你知道心甘情愿这个词。”沈晚清走到身边,抬手帮她捋顺发丝掖到耳后,“你觉的压制她管用,还是让她心甘情愿管用?”陆知夏脸颊微红,耳朵也红了,身子僵在那,支吾道:“我才懒得管她,我干我的工作,我的问题我认,不是我的问题我跟她死磕,大不了就不干,没什么的。”“送你个日本名,”沈晚清拧她耳朵,“死心眼子,好听么?”“说到这个,你有日本名字吗?”陆知夏兴冲冲,沈晚清嗯了一声,“有。”她没继续说,陆知夏也没再问,转移话题说:“快开饭了,我去叫醒秦筝。”陆知夏绕过沈晚清出去了,叫醒秦筝,三个人坐在一桌吃饭。仍在蜜月期的言芳华打来电话,而且打的是沈晚清的,陆知夏诧异地看她接起,娴熟地汇报,很明显不是第一次。之后,在言芳华听说陆知夏在旁边,让她接电话。言芳华在电话里叮嘱她:“有事不会多问问晚清,她比你年长,比你懂得多。”末了数落陆知夏不会享福,叹道:“晚清家里多方便,我还怕麻烦了人家,人家不嫌麻烦,你还不爱去,你这孩子。”陆知夏咂摸过滋味,撂下电话,扒拉米饭。等沈晚清撂筷子,她才认真地问:“你之前说,让我去你家,是因为言教授么?”沈晚清嗯了一声,“有这方面的原因,不过……”“你不用这样的。”陆知夏像是别扭的小孩,打断沈晚清,眉头拧着,“我不是小孩,不用谁照顾。”手机响了,她拿起来,还是言芳华的说教,她按着语音回复:“妈,这么多年,我一个人活得挺好,你没时间照顾我,也不用把我推给别人照顾,以后我的事,你也别删做主张。”之后言芳华回复,她没听,见两人都撂筷,她看秦筝说:“秦筝,你休息会洗澡,”她又看沈晚清,语气客气了,“沈晚清,你今晚怎么安排?”沈晚清靠着椅背,语气很淡道:“那得看你怎么安排我。”“我建议你还是回家。”“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我的父亲,和你的母亲,结为夫妻,你的母亲都让我拿这里当自己的家,”沈晚清语气越发冷了,“怎么的,户主是你的名字?”陆知夏深吸口气,头也不抬,端着碗往厨房去,随口道:“那你随便。”陆知夏进去后没出来,不一会,房间里飘进来烟味。秦筝和沈晚清都坐在原来的位置没动,半晌,秦筝抬眸,轻声说:“你喜欢她,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沈晚清没做声,她眸光微微垂下,声音更低:“当然,她也不对,不过……”她的话最终还是向着陆知夏的,秦筝语气诚恳道:“以局外人的角度来说,你们两个之间,差距太大,你如果一直高高在上,不给她定心丸,她只会把真实的自己藏得更深。”沈晚清身体微微前倾,手落在餐桌上,一字一顿道:“你真的是局外人么?”语气看似平和,却又给人压力感。秦筝闻言愣了几秒,苦笑道:“要不然呢?”她补充道:“我结婚了。”“离婚之后呢?”沈晚清从兜里也摸出烟盒,秦筝意外地看着她:“你也抽烟?”沈晚清拿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头也不抬地说:“这话或许对你来说很残忍,但你和她之间不可能。”秦筝脸颊泛起红,鼻尖发酸,她强忍着没让泪水落下来。她低头收拾餐碟,语气少有的强硬和坚定道:“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不比你和颜梦回差,你们欺负我可以,但是欺负她不行。”沈晚清轻笑一声,淡淡道:“是么?我欺负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呢?”秦筝紧紧捏着碟子,红着眼圈直直地盯着沈晚清,低声道:“我是一无所有,但我还有这条命。”沈晚清挑眉,评价道:“听起来真感人。”她夹着烟,站起身,勾起浅浅的笑,说:“可惜,也只感动了你自己而已。”沈晚清夹着烟,往厨房去了。秦筝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她听见沈晚清淡淡的打趣声:“小狗,借个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