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 一触即发。温婉笑吟吟,偏头问陆知夏:“特助,你自己决定。”陆知夏握住沈晚清的手, 恳求道:“沈总, 请让我留下来。”她没有说她要如何, 她也没说一定要怎么样,她说:请。尽管她们之间关系复杂,但面对外界的问题,陆知夏从不会犹豫,她和沈晚清是一体的。沈晚清看她几秒,收回手, 落座。温婉招呼其余三人坐下,她留位置给陆知夏。顾砚明坐在沈晚清旁边, 陆知夏对温婉说了句抱歉, 走到顾砚明身边,尽量客气道:“请让开。”“凭什么?”顾砚明冷着眉眼, 陆知夏剑眉一挑, 重复道:“让开。”顾砚明偏头看沈晚清,说:“沈总,需要我让开么?”沈晚清淡声道:“你们随意。”温婉再次起身, 叫陆知夏:“特助,你来我这边,待会我安排工作也方便。”“我今晚不喝酒, 谁也别给我倒酒,到时候别说我不给面子。”沈晚清看了一眼陆知夏, 说:“听见了吗?”陆知夏大概理解成, 沈晚清在生气, 所以不让她坐旁边。她点点头,不情愿地绕回去,拉开椅子坐下,不喝酒就不喝,她也不爱喝。今天的饭局,确实有事要谈。海京市政府近两年都在提倡科技办公,联合化作业,目的是为了整合资源,最大程度发挥科技作用,挖掘资源潜力。于是省厅的科技信息处牵头,依托翟青杉所在的海京大学,由海京森华提供技术支持,同时与博雅咨询共同出策划方案,多方联手共同打造一款线上APP,暂定名字是“就业通”,主要是为了更加精准地了解和追踪,海京市各所高校毕业生就业率及后期发展情况,同时也将企业资源整合到一起,统筹规划到省厅信息处直属管理,而参与项目的人员,奖励丰厚。全程沈晚清没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温婉在说,涉及到哪部分再和对应的负责人沟通。顾砚明坐在主位,他是牵头人,等于整个项目组都要归他管。翟青杉是资源提供者,也颇为高高在上,面上谦逊,但也拿捏着架子,尤其面对的是沈晚清和陆知夏,他心里恨得要死。沈梦熹态度很好,愿意无条件配合,他心里很清楚,官商结合给他铺路,他自然要抓住。海京森华,沈晚清不做声,温婉似乎也没打算让沈晚清负责,理由是执行总裁太忙,所以建议由陆知夏负责,她直属汇报给沈晚清。听完全程的陆知夏,此刻意识到,这项目早就有风声。只不过,之前是杨格在跟,直接汇报给温婉。现在杨格进去了,陆知夏跟着,汇报给沈晚清。看这意思,也不打算征询沈晚清的意见,叫她来,变相是通知一声。各自发表完毕,温婉问陆知夏的意见,她的立场鲜明:“我听沈总的。”沈晚清也没说话,安静吃饭,听她们说完,她看了一眼陆知夏说:“看我干嘛,吃饭。”沈晚清没说的意思,温婉也开口道:“那大家都吃饭,饭后再继续聊。”沈晚清不喝酒,也不让陆知夏喝。其他几个人边喝边聊,这顿饭吃得陆知夏消化不良,她一直在揣摩这帮人的心思。原本她对温婉印象尚可,但今天他们组成四人组,先是叫她来这里,原因也不说,之后又是叫来沈晚清叫板,她总觉得这个项目会有坑。特助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合理吗?陆知夏认为不合理。沈晚清挖坑,她跳就跳了,但别人挖坑,不仅让她跳,还让沈晚清跳,她不能眼看着。饭后,温婉再次提及项目,沈晚清无所谓道:“我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是特助负责,她没意见就行。”沈晚清头次甩锅甩得明显,不过到底是不忍心,还是拿话点陆知夏,说:“也是好笑,给我安排个特助,说是为我服务,总有人变着法子想着一起用,那么缺人你们不能再找一个?”继而,她又看了一眼陆知夏,冷声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有的奖励烫手,能不能拿到不说,出了事,先负责倒是真的。”陆知夏当然听懂她的意思,认真道:“关于项目,我个人觉得我不能胜任负责人的职位,既然海京森华主要提供技术,显然技术总监更适合这个岗位,至于汇报,”她顿了顿说:“我愿意从中辅助,需要汇报我可以和沈总汇报,技术总监想自己汇报那就自己来。”此外,陆知夏认为海京大学虽然出名,但是到底是一家学校,既然是海京市的就业资源统筹,那就应该让所有院校都参与进来,她说:“至少排名前十,或者前多少名,经过评估都可以纳入系统。”陆知夏拿出想做好项目的态度,提出意见后温婉应声道:“前期只拿海京大学作试验点,你说的排在后面。”至于技术总监任职负责人,温婉让步,陆知夏和技术总监一起负责。“我希望年底前,能做出一个版本。”温婉有施压的意思,“最迟明年3月,开学季就得上线了。”项目说起来挺像是那么回事,但陆知夏观察沈晚清,总觉得这事儿似乎不靠谱。再看看对面的几个人,她一个都没有好感,未来却要频繁打交道,只觉得反胃。沈晚清站起身,说:“没事我先走了。”陆知夏也跟着起身,温婉却叫住她:“特助,你再留会,聊点别的。”沈晚清走到门口,回身道:“快点,等会开车送我。”懂的都懂,这是不让陆知夏喝酒的意思,陆知夏留下来,温婉提杯,她还真的不喝。“你还真是不给面子。”顾砚明不冷不热,语气嘲讽,“能坐到特助的职位,也是有点技术。”技术两字,格外发重音,陆知夏冷淡道:“面子都靠自己挣,别人给,你也不嫌害臊。”顾砚明不悦地瞪她一眼,温婉从中说和道:“特助,以后和顾处长接触机会多着呢,有话好好说。”“我不管什么顾处长。”陆知夏脸色冰冷,“我的直属领导只有沈总。”陆知夏不是会给面子的人,顾砚明也早就知道,哼笑道:“你倒是很忠心,可惜,项目归我管,沈晚清也得听我的,你也一样。”陆知夏准备离去,温婉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再坐会,说:“沈总有保镖,正要着急自己就走了。”温婉状似闲聊地,帮几个人互相介绍认识。翟青杉面色冷清,说:“我认识她。”温婉疑道:“是么,那挺好。”沈梦熹对陆知夏的印象也不好,不过面子功夫有做,也就他对陆知夏客气些。陆知夏也不在意,坐在那听她们说那些有的没的,话题不知怎么聊到联姻上。“啊,”顾砚明故作意外,说:“你们不知道吗?我们两家正在谈呢,具体什么时候公开还没定,特助那天不是碰见了吗?我和晚清一起吃饭来着。”陆知夏面无表情地听着,原来沈晚清的联姻对象果然是顾砚明,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硬坐了几分钟,陆知夏起身要走,温婉也没再留她。沈晚清正在楼下靠着车边抽烟,陆知夏摸兜,走上前说:“给我一支烟。”她没动,陆知夏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烟,杳在嘴里奚了一口。陆知夏几口抽完一根,还想再要一根,沈晚清靠着车子,淡声道:“你少抽点吧。”“沈总是在关心我么?”陆知夏的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我可真是感动。”沈晚清也不做声,陆知夏一个人呛不起来。半晌,她低下头,突然问:“沈总是和顾砚明联姻么?”“有话直说。”沈晚清靠着车子,保镖就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陆知夏突然语塞,半晌憋出一句:“你们不合适。”“你以为这世上结婚的,都是因为合适么?”沈晚清反问的语气像是在嘲笑她的幼稚和天真。陆知夏眼圈泛酸,拧眉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要是结婚了,那就是因为爱情,因为合适。”“光有爱情,光合适就够了?”“人不能贪心,这也要,那也要。”沈晚清靠着车子,清冷地笑了笑,说:“一无所有的人不配谈爱情。”陆知夏的心,咯噔一下,她别过头,迎着风的失眸有些刺痛,她笑得无力,说:“是啊,一无所有拿什么恋爱。”她不配,沈晚清在提醒她,她现在确实一无所有,她不甘心道:“没有人一直富,也没人一直穷,我知道我一无所有,会赚钱,我早晚会拥有说爱的资格。”沈晚清只是偏头看着她,也不反驳她。陆知夏心里又气又难过,泪水没忍住滑落,她揉揉眼睛,听见沈晚清说:“我没说你,你不必对号入座。”她心里发狠,自嘲道:“是啊,沈总哪里看得起我,要不是信息素匹配,完全可以去找别人,我算得了什么,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什么都给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我也想过了,我们现在确实不适合在一起。”“你知道就好。”沈晚清这话差把陆知夏气死,她希望她反驳,但是沈晚清承认了,“所以别只顾着情情爱爱,睁大眼睛看看你周围的情况吧。”陆知夏被说得心里冒火,呛道:“我不用你管。”“我可没管,”沈晚清也是自嘲的语气,“我自己还一堆事呢。”眼看两人越聊越崩,陆知夏准备告辞,临行前怄气道:“是是是,你忙吧,筹备好了婚事记得叫我,我去喝喜酒,我祝你们早日离婚!”她气冲冲的走了,走出好远,沈晚清上车,绷着的脸,噗嗤一声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揉揉酸痛的眼眶,这死狗崽子。沈晚清的车子开到暗处,温婉、翟青杉陆续离去,最后顾砚明和沈梦熹从餐厅出来。顾砚明上了沈梦熹的车,沈晚清上了辆出租车,打了个电话,说:“跟上。”保镖们也挤上一个出租车,却发现沈晚清的车子没动。沈梦熹的车子左拐右拐,拐进一家私人会所,横杆抬起,车子进入。沈晚清的电话响了,那边说:“人进去了。”“盯好了。”沈晚清让车子快回到酒店,她早上接收到信息:早上6点,顾砚明从会所出来走了,沈梦熹则是8点,开车从收费口离开,沈晚清也开车走了。这一晚,陆知夏也几乎没睡,她在秘密基地和琥珀川诉苦,骂沈晚清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琥珀川跟她一起痛斥沈晚清的冷漠,怎么可以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乖小孩这么残忍。最痛苦的,莫过于沈晚清要联姻。陆知夏不甘心,琥珀川提议:“既然你们是床伴,趁着她还没有结婚,该折腾就折腾,你心疼她也没用。”“是吧?”陆知夏回来路上都是恨得牙养养,想把沈晚清摁在身下狠狠地欺负她,“你看我的肌肉线条,我觉得我现在力气比她大了。”陆知夏挠挠头,问题是怎么叫沈晚清来呢?直接叫吗?闹僵后沈晚清没有主动找过她,她黯然道:“她说的信息素适配唯一性可能根本就是骗我的,要不然她发热期来了,怎么不找我?她以后结婚了,我不会当小三,她怎么解决发热期问题?”琥珀川却笑得很坏,低声道:“你考虑那么多干嘛?想要就找她,她不给你硬要,反正这层关系当初是她非要定下来的,你要是能让她身体彻底依赖你,我看她还怎么结婚?”陆知夏头一次换位思考,对啊,她能对沈晚清上尹,她为什么不能让沈晚清也对她上尹呢?别的没有,信息素管够,当沈晚清被她勾得限体苏醒,她还不得求着自己?这画面,陆知夏光想想就塽了,她握拳道:“钓鱼计划,现在开始!”陆知夏回家洗漱,桌上留着母亲的纸条,她去国外举办皇家展厅的展览,至少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叮嘱她注意身体。手机里,言芳华也发信息了,她才有功夫翻阅,写着:行程有变,临时提前,我就先走了,你乖乖的,好好吃饭,早点休息,不要往外跑。陆知夏睡前,站在门口半晌,她最终没去看猫眼,回到卧室趴在**,眯着眼琢磨怎么钓上沈晚清这只大鱼。她对沈晚清的情绪积压的很深了,有外敌时,同仇敌忾,只有她们时,她只想折磨沈晚清,发泄自己的愤懑。她甚至去网上搜索,如何break对方的心,有人提议:真喜欢你,肯定吃醋,找个假对象,在她面前不经意出现试试。陆知夏心生一计,打电话给琥珀川,说:“明天你来配合我演一场戏。”她简直等不及第二天了,她知道沈晚清去得早,所以也早早起来,叫上琥珀川一起在公司楼下,打算偶遇沈晚清。可惜,沈晚清并没出现,陆知夏上楼,沈晚清已经在办公室了。“你昨天没回去?”她没忍住问出口,沈晚清低头嗯了一声,陆知夏想了想,措辞道:“中午一起吃个饭,我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没兴趣。”“我都陪姐姐相亲了,你替我把把关,不应该吗?”陆知夏故意问。沈晚清的手一顿,抬头看她,说:“你要相亲?”“我这么优秀,哪里用相亲,”她笑着说:“这个人你也知道的,叫琥珀川。”沈晚清眉目一凛,盯着她看了半天,陆知夏被看得不自在,酸了吧唧地说:“你看我干啥?我告诉过你了,没有人能拆散我们,但是你不要我,我这么好,别人捡到了,肯定不会还给你的。”“听你这意思,你们已经成了?”沈晚清不冷不热地问。“很有可能,”陆知夏见她情绪有了波动,暗自开心,认真说:“让你替我把把关,你同意呢更好,不同意呢,也没用,总之就是给姐姐认识下我年少时最喜欢的人。”她故意说“最喜欢”,目不转睛盯着沈晚清的脸,想看出点什么来。沈晚清清冷地笑,说:“那不用等中午,你让她上来吧。”陆知夏真的下去接人了,沈晚清眉头快打结了,她站在窗前往下看。陆知夏正在楼下,她看起来挺开心的,招手喊:“琥珀川!”不远处几个人回身看她,陆知夏凶巴巴瞪回去,看什么看!她一路拉着琥珀川,边跟她说自己的作战计划,琥珀川宠溺地笑:“你很兴奋哦。”“那是。”陆知夏兴冲冲道:“我感觉她好像是有点在意,你一会帮我验证一下,配合好。”陆知夏推开门,站在沈晚清面前,挽着琥珀川的手,故作开心地说:“沈总,这就是琥珀川,我们看起来合适吗?”沈晚清定定地望着她,陆知夏明显瘦了,巴掌脸,下巴尖尖的。她笑意那么灿烂,眼睛里却又有红血丝,沈晚清深吸口气,眼眶拼命地泛起酸痛。想开口那一刻,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沈晚清快速转过身,肩膀一耸一耸。陆知夏无措,有点后悔,沈晚清这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