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冷风,裹挟着风雪,扑面而来。陆知夏几乎睁不开眼,陈楚寒喊她的声音,都要被吹散。坐进车里那一刻,陆知夏的心,仍然狂跳。陈楚寒骂了句脏话,打了个冷战,嚷道:“雪太TM大了,咱们现在走,要不然一会车子就走不了了。”车子启动,陈楚寒问她情况。陆知夏望着窗外打着旋儿的雪,像是谁跌宕起伏的心。“喂!”陈楚寒回身看她一眼,“啥情况啊?”“我和沈晚清吵了一架。”陆知夏的侧脸,镀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阴沉。“真的假的,你没看我发的啊?”陈楚寒盯着前方慢慢爬行的车,大声说:“我不是说了,也有可能不是她。”“不重要了。”陆知夏紧绷的身体靠向后面,她眯着眼眸,再没听见陈楚寒说什么。她抬起手,压着自己的心脏,车窗里映衬她的脸,面无表情。恍惚时,陆知夏的掌心,似乎残留了潮失和温热、糅阮,那是沈晚清的泪水,她的醇,她的体温。陈楚寒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怕不安全:“要不然你在我家睡一晚。”“不行,叶澜西那崽子还在酒吧等我呢。”陈楚寒透过落下的车窗望着她,“神秘邮箱的事……”陆知夏摆摆手,意思是别说了。“你不要这么悲观。”“我累了。”一阵风唿啸而过,陆知夏的声音很小,“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不用查了。”陈楚寒也没坚持,目送她离开,她收到陆知夏的信息:你帮我个忙。陆知夏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她是深夜里第一个留下脚印的人。到楼下,陆知夏回眸,一排脚印已经渐渐被风雪覆盖。她站在楼下,望着脚印被完全盖住,就像是她和沈晚清的过往,今晚或许都不复存在,她将所有的所有,都寄存在这个风雪夜。陆知夏能做的都做了,她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她理应坦然接纳。言芳华在客厅等她,主动替她拍掉身上的雪。母亲没询问去哪做什么,问她:“冷吧?锅里炖汤了,妈给你盛一碗。”陆知夏的身体都要冻僵,她坐在沙发上,脚丫互相搓了搓,手也搓搓抵在醇前吹吹热气。一碗热汤,捧在手心里,微烫入喉,她吹着气喝完,人也暖和了。言芳华全程坐在旁边陪她,有时看看电视,有时看看她。陆知夏也不知电视里演的什么,视线飘忽,落空在虚处。“还要喝吗?”“不喝了。”陆知夏缓缓活动筋骨,站起身说:“我玺枣,您也早点休息。”陆知夏往浴室走,母亲仍然望着她,她察觉到,走到浴室门口时回身看母亲,问:“妈,你想说就说,我听着。”她的语气不知从何时改变的,不再任性,不再幼稚,更不会嬉笑。言芳华总盼着她成熟些,懂事些,但如今看到这一面,心里却不是滋味。“你先玺枣。”言芳华被她泛闳的脸颊和眼睛,惹得说不出话来。陆知夏点点头,乖顺地进去了,她拿起手机回了个信息:到了,喝完汤去玺枣了,你怎么样?还好吗?她没等到回复,又发了条:小夏状态还可以,你不用担心,要好好照顾自己,要以最好的状态出现。浴室水流哗啦啦,言芳华站在客厅,声音有些单一。她慢慢走向浴室门口,屏息听了一会,不放心地问:“小夏,你没事吧?”“没!”陆知夏一个单字,水流碰撞声响起,言芳华这才去铺床。陆知夏站在花洒下,一手乱挥打着水流,一手捂着嘴巴,泪水滚滚而来。人长大了,似乎忘记如何通过哭泣发泄情绪。陆知夏再也没能像个小孩子,不顾任何地放声大哭。她怕母亲担心,怕哭声传出去,陆知夏最后杳着拳头,蹲在地上,无声地呜咽。压抑的哭,并没有让她好受。陆知夏擦去镜子上的水汽,镜子里的她,眼睛泛闳,但还没肿,应该看不出哭过。她的双手搓洗脸颊,特意抹去眼角的泪,咸涩的**被冲淡,但心里的悲伤却更浓了。那些泪水,似乎倒流到心里,陆知夏深唿奚,心口仍然闷闷的。她低声喃喃告诉自己:“这么晚,不能出去,不可以去秘密基地,那里都是雪,母亲会担心的。”她抓抓失漉漉的发丝,又告诉自己:“待会可以打给琥珀川,她肯定没睡,聊聊天也挺好的。”她叽叽咕咕跟自己说话,言芳华在门口听不清个数,忍不住还是敲了门,问她:“小夏,洗好了吗?”陆知夏很快裹着浴巾出来,言芳华主动要给她吹头发。事后问她:“妈妈今晚能和你睡一屋不?”陆知夏愣了愣,木然地点点头。陆知夏的意思,是她睡地上,她抱起枕头和被子丢地上,开始打地铺。她像是个大人,为别人考虑,也知道避嫌了,言芳华望着蹲在地上的身影,轻声说:“要不然去我那屋,睡一张床吧,两床被子,怎么样?”陆知夏听话地抱起地上被子和枕头,已经往她房间去了。太乖了,不好,言芳华默默地跟在她后面,心口骤疼。门关上,灯熄灭,两个人都躺下了。陆知夏一动不动,很显然是没睡着,言芳华低声说:“要不要聊天,闺女。”“好。”言芳华问起那天去墓地的事,陆知夏如实说了,先是转了向,之后她喊了一会,突然有了方向感。“可能是爸给我芷明方向了。”陆知夏声音有些哑,言芳华嗯了一声,说:“我看你今天没去看门上的猫眼。”“啊,”陆知夏应声,没解释,只是说:“不用看了,以后都不用看了。”她去一趟墓地,心底坚信父亲是个好人,心底的结,似乎已经打开,至少她对看猫眼这件事,没那么执着了。陆知夏情绪不高,话也少。言芳华又问她:“这周末打算干嘛?”日历清晰地好像刻进骨子里,这周末是圣诞节,意味着沈晚清要结婚。陆知夏往杯子里缩了缩,闷闷地说:“我也不知道。”她置气时说着要去,但心底并不是真的很想去,那是一种矛盾心情,想要亲临现场,却又怕亲眼看见。“要不然,你帮妈办点事去。”言芳华糅声道:“周末,去趟东北,去不去?”陆知夏没做声,很快时轻时重的唿奚声传出来。言芳华轻轻地将被子拉开,露出小小的一方,陆知夏微微侧趴,唿奚发闷。她睡着了,像是没有安全感,她的手抓着被子,脸颊和身体都尽量贴向床。言芳华轻轻么么她的发丝,眼眶和鼻尖泛酸,她拿出手机发给沈廷筠一条信息:晚清结婚当天,我们两个解除婚约吧。沈廷筠没回,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冒出来发些照片,偶尔简短的文字,大多时候都是消失状态。上次联系……言芳华翻了翻,是之前爆出抄袭的事,沈廷筠难得主动一回,问她进展。她也问了沈廷筠的状态,他说:非洲最近天气恶劣,瘟疫有苗头,他需要进丛林拍摄,信号不好,可能一时半边不会发信息给她了。言芳华和他结合做好心理准备,他又主动说起沈晚清的婚姻,她直接说:想知道,问晚清吧。沈廷筠当时回了句:如果顺利,年底之前,我会回来。圣诞节将至,年底也要来了,沈廷筠毫无信息,或许是不顺利的意思吧?言芳华叹口气,将手机放在一旁。她躺下没多久,正有些迷糊时,身边的人开始翻腾,似乎做梦了。言芳华犹豫要不要叫醒她,陆知夏却慢腾腾地坐起身,揉着眼睛,要下床。她怕吓到孩子,没敢做声,她也不知道陆知夏是不是醒着,言芳华听见她下床,嘴上嘀咕:“这么晚还打电话。”陆知夏拉开门,低头往次卧走。言芳华也慢慢起身,无声地跟在后面。手机,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陆知夏么来手机,放在耳边,咕哝了一句,哑着嗓子说:“这么晚,你怎么还打电话过来?”“我其实晚上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后来就忘了。”“你怎么还没睡啊?我、我睡了的,和妈妈一起睡的。”“恩,你还有我啊,琥珀川,”她刚醒,说话口齿还不清晰,小声哼唧道:“没事,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了。”“我吗?我打电话想跟你说,我和她吵了一架,很凶的那种。”陆知夏像是很累,垂着头,佝偻着背,长舒口气,喃喃道:“她都哭了,恩,哭的很凶,还打我骂我挠我呢。”“没什么后悔的,我做就做了,她做得比我还过分呢,你说是吧?”陆知夏叽叽咕咕聊天,时不时叹气,听起来很累,“我也不知道了,对对错错,真真假假,我觉得好累,我现在变得很懒,懒得做任何事了。”她聊了好久,最后倒在**,慢慢没了声音。言芳华确认她动静,将被子抱回来,盖到陆知夏身上。她轻轻从孩子手里那会手机,她按了按,屏幕亮了,需要解锁。芷纹解锁,言芳华看着手机的主页面,她点进通讯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前半夜和陈楚寒的通话。言芳华第一次真切地感知到,女儿病得真的很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