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清醒了, 是好事。刚刚大家争论得氛围僵持,眼下都被沈晚清的苏醒惊喜冲散。除了叶澜西别扭,其他人都围过来查看沈晚清的情况。林悬拿来体温计让她夹着, 陈楚寒扭着叶澜西, 跟扭着逆子似的, 将人拽过来。沈晚清躺在那,瞥见那桀骜不驯的样儿, 和陆知夏有点像。她面色平静,压着嗓子说:“你们不必这样。”不必因为我还是个病人,所以对我特殊照顾。叶澜西拧着性子不说话,言芳华倒好热水过来:“都别围着,该坐坐。”言芳华笑着坐到旁边, 嘘寒问暖。沈晚清努力勾起一丝笑,当言芳华的芷肚抿去她眼角的泪水时,她的眼眶有再度泛起闳。言芳华知道这时候哄不得, 越哄越想哭,便转了话题,说起这两天的事, 算是分散沈晚清的注意力。顾家三口啊,沈语堂啊, 温婉啊,以及周围这帮人是如何的热情帮忙。最后说到陆知夏时, 林悬从沈晚清的腋下拿出体温计, 长松口气道:“终于恢复正常了。”沈晚清想坐会,言芳华和林悬一起扶着, 她半靠在**, 听言芳华说起陆知夏是在哪里找到的, 又说起一个人打架那段录像,还说起陆知夏的钱包:“她钱包里有颗爱心,是你给她的吧。”言芳华拿出来,一颗折叠完整的爱心,回忆道:“不止一次,小夏丢掉这颗爱心,但又一次次找回来。”她把爱心重新放回到钱包里,意在让沈晚清安心:“她心里有你,不容置疑,但她没你成熟,还有些孩子气,会置气,毕竟她本来还病着……”沈晚清轻轻握了握言芳华的手,闳着眼笑了笑,说:“言教授,我都懂的,相信我。”她都懂,她知道该怎么做,她或许不是最了解陆知夏的人,但是她也了解陆知夏。沈晚清醒之后,沈青訸过来一次,其他人都避嫌似地出去了。言芳华也说出去打热水,房间里就剩下她们两个。沈青訸简单说了近况,沈语堂不死心,后续还有动作。所以她建议沈晚清不要擅自行动,有事最好能和她提前商量。顾砚明之前沉溺于买醉,最近被父亲管教,不怎么出来了。至于顾母,正在接受调查,因为她的原因,海京天街的项目需要重新审查流程:“问题不大,我们整体流程没问题,资金也干净,审查完就可以继续推进了。”沈晚清昏迷的时间,邮箱里有些动态她错过了。比如:温婉提出离职,现在已经进入交接阶段。“她不在国内了。”沈晚清淡笑,“估计是怕了。”“对了,还有你那个四叔。”沈青訸之后也调查过,“叫沈廷予是吧?”沈晚清点头,一次次惊讶于她办事的周密性和利落性,沈青訸回身看了眼门口,低声说:“据我调查,他不是无缘无故回到海京市的,他之前收到过国外的来电。”尚处于感冒阶段的沈晚清,大脑有过片刻的停顿,继而意识到什么,问:“是从非洲打过去的?”沈青訸点点头,沈晚清眉头微蹙,半晌没做声。“至于聊了什么,出于对你和你家人的尊重,我没调查,如果你需要……”沈青訸抬头看她,眸光深邃,淡声道:“不过我个人觉得,你还是直接问问他,他下午应该会来看你。”关于工作上的事,沈青訸交代过后,她瞟了一眼旁边翻身的陆知夏。“做好准备没?”沈青訸起身检查陆知夏的状态,回身说:“她这两天估计就会醒,到时候可能不会理解你。”“没关系。”沈晚清扬起笑,烧退以后,脸色渐渐恢复平常的冷白,“也该轮到我追她了。”“恩,”沈青訸替陆知夏盖好被子,替沈晚清倒杯水,“介意跟我说说,你从婚礼之后经历过的事吗?”沈晚清被温婉骗到房间里,闻到浓郁的香,瞬间失去意识。很奇怪的是,她像是睡了一觉,很沉很沉的一觉,她渐渐苏醒,才找机会逃出来的。“我问过温婉了,她当时用了一种有毒的信息素,按理说具有催眠的作用,能让我一直沉睡,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后面醒了。”沈晚清不甚了解,沈青訸点点头,“我以前和你们没有往来,也从没去了解过,不过接触你以后,我几乎翻遍了同类型的书。”沈青訸的推测,是沈晚清经历过二次分化,体内含有一般人没有的血清,可以将毒性综合,让人中毒之后,会自动进入解毒的过程。两人又聊了会,沈青訸主动告辞。其他人都被言芳华赶出去吃饭,命令她们吃顿好的,言芳华站在门口,见到沈青訸微微点头示意。沈青訸也略微躬身,转身离开了,像是一阵风,来去无痕,但确实又替她们解决了太多的问题。沈晚清靠在床头查看邮件,言芳华心疼道:“你现在还需要多休息,手机要少碰。”她乖巧地应声,目光落在屏幕上,温婉在和她发生争执那晚,已经申请离职,并且自愿赔偿违约金。未来的一个月内,如果没有任何问题,她将自动完成离职。与此同时,技术总监已经发邮件,表示就业通APP通过内测,没有问题,可以于年底正式上线。沈晚清一一回复邮件,一抬眼,见言芳华正在看她。“言教授。”“完事了?”言芳华递过端过一碗汤,“刚才叶澜西送回来的鱼汤,这孩子跟小夏好到穿一条裤子,不分黑白都是站在小夏这边的,你别怪她。”沈晚清摇摇头,她不怪任何人:“其实我很感谢她们,感谢她们对她好。”这比任何人对沈晚清好,还要好的一件事,沈晚清贪心道:“我都没关系,只要大家都对她好就行。”“你也很重要。”言芳华拉过椅子坐在中间,左边是翻动次数越来越多的陆知夏,右边是肤色苍白的沈晚清。沈晚清勉强喝完一碗汤,言芳华递过纸巾,她擦擦醇角,垂眸说:“父亲还是没联系您么?”言芳华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你这亲爹,有了只当没有,完全芷不上。”沈晚清其实刚才打过一次电话,还是关机。她轻叹一口气:“其实以往我打过,打不通,都提示无法接通,但这几次都是关机。”谁也不愿往坏处想,但父亲许久没有消息,四叔突然出现,再按照沈青訸的说法……言芳华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勾起笑,说:“别瞎想,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等,他之前说了,可能要去没有信号的地方,可能就是没信号,没电,手机关机了。”中午,吃过饭的人,都回来了。她们围坐在病房里,开着电视,有时聊几句,有时低头摆弄手机。言芳华劝说下,最后是林悬留下,其他人都回家。言芳华照顾陆知夏,林悬照顾沈晚清,等到午后,病房的门被敲响。沈廷予过来探望沈晚清,林悬和言芳华借机出去,站在门口聊天。清醒的沈晚清,更能感觉到叔叔的苍老,脸部皱纹如刀刻一般,但整体状态还不错。沈廷予背着个破旧的书包,他特意放到脚边,站在床边,怕弄脏医院的椅子。他关心她的身体,确定没事后,房间里又陷入寂静。他局促地低头说:“你先养好身体,其他的以后再说。”沈晚清叫住他:“四叔,你跟我说吧。”沈廷予挠挠头,沈晚清恳求道:“我父亲怎么了?你接到他的电话了是吗?”沈廷予没说话,沈晚清主动说起这些年家里的事,生母过世,父亲再婚,她被绑架……再到后来,父亲三婚,她遇见了陆知夏等等,直到现在她和沈家决裂,沈语堂对她不仅是食言那么简单,他还做了许多让人心寒的事。这其中避开了沈廷予,沈晚清低声说:“爷爷当年对你赶尽杀绝,你去了外地,他其实还派人监视你很长时间,那时我就知道,他不信任任何人,他的眼里只有所谓的家族荣耀,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生命。”沈晚清恳求沈廷予说实话,沈廷予站在她面前,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许久后哭了出来。他跪在地上,从包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盒,高高地举起。沈晚清费劲地起身,将盒子抱在怀里,打开那一瞬,她的泪水再次倾泻而下。沈廷予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沈晚清被他的悲痛引得,泪水扑簌簌桦落更多,压抑得哭声渐渐释放出来。门外的言芳华本来有些担心,隐约听见哭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把耳朵凑到门上听。林悬也真切地听见了,急道:“是里面传出来的。”言芳华推开门,悲痛的哭声,俨然是悲伤二重奏。不明真相的言芳华和林悬冲进去,林悬正要发作,言芳华一眼瞥见木盒里的东西,她当场愣在那。林悬凑近,木盒里杂乱地放着两张沾染血迹的照片,一张是和沈晚清的合照,一张是和言芳华的合照。旁边还有一个上锈的小铁盒,用发黄的透明胶粘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Shen’s Creas沈廷筠的骨灰……林悬的眼眶也一下酸痛起来。沈晚清缓缓低头,抱紧木盒,哽咽道:“我再也没有爸爸了。”悲伤如同快乐一般会传染,年幼失去双亲的林悬悲从中来,而言芳华回想起死去的陆元笙,如今沈廷筠也死了,她或许是个不祥之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死亡厄运,再回头看看尚未苏醒的陆知夏,她也蹲在地上哭出声来。房间里仿佛是悲伤的海洋,浸泡其中的陆知夏的梦里,都是哭声,她仔细听着,有沈晚清的哭声,好像还有母亲的哭声,好像有很多人在哭……她向前疯跑,琥珀川在后面叫她,她头也不回地冲向眼前那条虚幻的桥,迈下去那一瞬,身体瞬间失重。陆知夏猛地挣扎,哭着喊了一声“姐姐”!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耳边传来真切地哭声,不明真相,甚至还没有清醒地睁开眼的陆知夏,眉头一皱,鼻梁禁了禁,嘴巴一咧。嗷——整个病房都是她的痛哭,比任何人都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