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反射的光照进室内, 在**青年的眼皮上晃了一瞬,引得眼睫颤了颤。尤柏恍惚地睁开眼,脑袋昏沉, 入眼先看见昨天匆忙睡下时未能拉紧的窗帘,外面雪景晃得他眼疼, 想起小珍珠恐怕还要接着睡, 他撑起身体越过对方,把窗帘缝隙给关得严严实实。躺回**,一看时间,才早上六七点, 今天不是他轮班,离上班还早。尤柏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来自己昨天是怎么睡着的。“嗯?”伸出去的手碰到了细滑微凉的东西,尤柏下意识捻了捻, 捞回来一看,是一缕长发, 颜色雪白。他脑子有点宕机,想也知道这种东西压根不可能出现在他的**, 他和小珍珠明明都是短发来着……?余光瞥见地上多了些东西,尤柏的眼睛机械性地顺着那条流光溢彩的尾巴, 一路看到了身旁的人。一个陌生男人正合眼躺在他身边。尤柏:“……”他呼吸微窒。沉睡中的男人仿佛吸收走了身边所有的光线, 引人注目的雪白长发披散在**,肤色冷白,五官轮廓异常俊美,只是嘴唇颜色分外浅淡。他头顶生着对线条夸张的长角, 茂盛如树, 形似鹿角, 琥珀样的色泽让其看起来就像是对精致的工艺品,王冠一样佩戴在头上。身后的长尾迤逦及地,较普通巨龙尾巴长出三倍左右的大小,看起来华美已极。在这样一对长角和尾巴的烘托下,男人浑身透出一股奇异的神圣感。除了腰腹上缠绕着的漆黑龙尾,看起来有几分不和谐。男人无知无觉地睡着,呼吸喷洒在尤柏的枕侧,虽然垂着眼睫,但尤柏知道,当它睁开之后肯定会是一对蔚蓝色的眼睛。“……珍珠?”轮廓间异常肖似的五官,忍不住让尤柏说出了这个名字。-晏伽期只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中他回归了初始体,被一家幼儿园收养,在漫长的孵化期内,他遇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而后破壳、喂养,都在对方身边进行。如此深的羁绊让他对对方的声音、气味、性格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温暖热忱,自信从容。以致于昏睡中的他又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在叫他梦里的名字,但这次却仿若近在咫尺。“珍珠。”晏伽期眉头动了动,睁开了眼睛。男人眼中有着些微的迷茫和困惑,但丝毫无损于那对蔚蓝色的眸子,一如既往漂亮得像晴日下的海面。尤柏却不由得皱眉,还真是他养的龙崽。好端端的幼崽怎么会一夜之间就成年?他隐约记起什么,视线落到男人的锁骨间,原本坠在胸口处的项链,因为主人突然变化的身体而缩短了不少,委委屈屈地被发丝遮掩着,看起来倒是与平时无异。可尤柏似乎记得它昨天晚上在发光。青年变幻的神情唤回了男人的神智,他总算是搞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他苏醒了。在饲养他初始体的人面前。晏伽期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散落下来的长发把项链完全盖了起来,目光在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上逡巡,张了张嘴,鬼使神差地叫了声:“柏柏。”尤柏表情一松,答应一声。他想如往常那样摸一摸对方的头,又局促地收回手,摸一个成年男性的头实在是……有些奇怪。“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晏伽期垂下薄薄的眼皮,珍珠白色的长尾随着他的动作也在地板上变化了角度,他试图把青年的注意力从项链上引开,于是虚弱开口:“……骨头疼。”他没乱说,短时间内抽长的骨骼让他移动都困难,后背阵阵冒虚汗。缺乏血色的嘴唇看起来格外有说服力。尤柏本来就对昨天晚上的事记不太清了,闻言顿时就把疑惑抛到了脑后。立刻就想给熟悉的医生打电话,但是手指放在光脑上又突然顿住——问题是他要怎么跟旁人解释小珍珠大变活人这件事?就在他与光脑僵持时,一只修长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晏伽期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蔚蓝色的眼睛柔弱又可怜地望着他:“我害怕。你能抱抱我吗?”“生病了是要去看医生的。”尤柏低声哄他。男人果决摇头:“我害怕。”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就算幼崽一夜之间长大了,可是他眼睛一红,尤柏根本做不到强迫他。青年叹口气,把摇尾乞怜的“幼崽”揽进了怀里,始终缠在男人腰上的黑龙尾巴同时动了起来,尾巴尖轻拍脊背。轻柔的力道落在背上,晏伽期顿了顿,才靠近了对方的颈窝,嗅到了熟悉的安定感。白龙伏在青年的怀里,眸光闪烁,这具刚刚诞生的躯体竟然想要轻晃尾巴,来讨眼前人的欢心。一边安抚突然长大的幼崽,尤柏一边费力地打开光脑发消息。倒不是要背着珍珠联系医生,只是眼下这情况,看起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上班了。他准备请几天假。于是今天值班的饲养员们很快就收到了消息——全幼儿园最勤劳的尤柏饲养员,突然请了三天的假,之后的这段时间整个园区都要由他们负责了。看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大家都有点忧伤,紧接着就是手忙脚乱的准备工作。虽然大佬没了,但好在他们也是专业出身,在恶劣的环境下,临时被踹到岗位上也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毛茸茸们都被照顾得很好。晏伽期合眼靠在尤柏怀里,在静谧安宁的氛围下,又睡了一小觉,醒来以后行动虽然还不甚方便,但至少四肢可以活动了,就是尾巴……试图挪一挪,疼得男人不自觉皱起眉。尤柏发现以后,沉默了一下。龙息在额间闪过,螺旋状的龙角出现,他低头,和琥珀色的长角贴在一起碰了碰,充满了安慰的意味。这一下让垂在地上的长尾突然僵在了原地。“还是很疼吗?”尤柏毫无所觉,看着对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象征着原型的种族特征总是很敏感的,恢复起来也慢。晏伽期勾起苍白的唇角:“不疼了。”看起来可不像,尤柏心想。他忽然想起宿舍里还有园方统一配备的止痛药,还没拆封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我去拿药。”匆匆的脚步声离开卧室。失去支撑的男人像是刚刚爬上陆地的美人鱼一样倒在被窝里,却不显得惊慌狼狈,蔚蓝色的眼睛望着门口,还有闲心摆弄一下自己的头发。止痛药和温水很快就被端了过来,借着尤柏的手,晏伽期把药片吞进了肚子里。强效药见效很快,看着已经能够收回**的尾巴,他惊讶地抬了抬眉。尤柏也终于松了口气。对龙而言,既然只靠止痛药就可以解决的病痛,那说明问题应该不大。就如同尤柏想的,晏伽期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他只不过是骤然从初始体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身体有些吃不消而已,用不着去找医生,否则以他的身体状况,肯定会引起轰动的。毕竟幼崽一夜之间成人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匪夷所思。尤柏也不想轻易把龙崽带到医院,首先种族的问题他就没法解释。两个人各怀鬼胎,一致地没有再提去医院的事情。**的男人垂着眼摆弄自己的尾巴,光裸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看着就冷飕飕的。尤柏提议:“我给你拿件衣服穿吧。”男人立刻饶有兴致地抬起眼。衣柜完全朝他敞着,青年很快就挑出一套——是那套袖口带骨头标志的粉色小碎花睡衣。晏伽期看着被丢到他面前的衣服,缓慢地眨了眨眼。尤柏的声音还在他头顶上响着:“别的衣服我正好拿去洗了,工作服也不能在家穿,那上面老是沾着毛,洗也洗不干净。这身反正是均码,你应该能穿。”男人拿着衣服没动,一对动人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盖在身上的被子,有点眼巴巴的可怜。尤柏挠挠脸,过会儿才反应过来,咂着嘴走出卧室,顺便带上了门。哎,孩子突然长大了,都得避嫌了。他一走,卧室里就安静了下来。晏伽期从**走下来,在全身镜前照了照,除了头顶的长角和身后的尾巴,其他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肌肉线条优美深刻,暗藏着恐怖的爆发力,犹如深海中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庞大鱼种。从蛟变成龙之后,似乎也没什么不同。视线往上落在胸口处,一枚漆黑的鳞片在冷白的胸膛上格外显眼。手掌覆在上面,仿佛还能感受到昨晚九死一生的感觉。跃龙门就是生死战,他蛰伏了无数年才等来这一刻,用初始体冒险并不是理想选择,只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但在最危急的关头,却有人保护了他。全盛期巨龙对巢中幼崽的祝福,祈祷幼崽能够平安长大。想起这枚龙鳞是谁送的,晏伽期的五官都柔和了下来。这段经历非常美好,其实他有点想再多睡一会儿。但是现在。晏伽期苦笑一下。他得想想怎么样才能让饲养员先生明白,他这样突然成人是正常的。*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