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并不是喜欢主动搞事情的人, 但也从来不会忍气吞声,没理由被人骑脸欺负还要闭着嘴当个哑巴一声不吭。许冰芝的那些话她听着没法不伤心,她在那个家里忍让和理解她们多年, 到头来还是人家口中养不熟的玩意儿, 她要怎么不委屈和憋屈呢?想起那些刻薄的用词和语气,她甚至为她们眼瞎被骗感到隐隐的痛快。情绪糟糕到顶点的时候,南柯甚至还觉得尉欢被戴绿帽喜当妈都是活该, 许冰芝和尉弘博被白若雅欺骗也是报应。可冷静下来, 她又会觉得可惜和遗憾。种种失望累积到一起的时候,她对这场订婚宴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执念,来不来都行, 尉家人见不见都可以。坦白来说,她今天愿意不请自来,当这不速之客,除了系统用那可怜的1个幸运值和五千块钱来做诱饵之外, 她可以算是百分之百为了白若雅而来。白若雅和盛宿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又是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她都无比在意,这几日来这件事就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上, 总是让她在空闲时间想起,不寒而栗。涉及到她和江影生命的人和事,哪怕只出于求生的念头, 她都务必要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死亡从来都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死亡的时间和方式。自己选择和被迫接受也从来都是两回事。前往迎天酒店路上的车子不算少, 南柯侧身看向车窗外, 目力所及之处没有一辆车的价值低于百万。“尉家的朋友还真不少。”江影靠在椅背上, 双手环胸, 面露嘲讽。南柯知道江影因为自己的原因对尉家有不少意见,笑着伸手碰了一下她颈侧一小撮特意搞得卷翘的头发,“你爸妈知道你今天穿得这么隆重吗?”“知道啊,苏女士说我这绿色的,和主角的颜色撞不了,没什么。”江影说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裙子。南柯点点头,透过江影身侧的车窗玻璃看了眼不远处的迎天酒店的大门。两公里的距离,车子开得再慢也用不了几分钟,宾利驶到酒店正门停下时,南柯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盘,先一步开门下车。江影因为礼裙的裙尾太长,一个人下去的话稍微有些麻烦,南柯便绕过车头过去帮了一把。门童是有眼力见的,看到她们衣着华丽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忙主动问好,江影和南柯便同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一路微笑点头穿过大厅去搭电梯上顶层。迎天酒店敢取名迎天,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它的楼层很高,一共有八十八层,而做生意的商人又普遍喜欢8这个数字。所以自从迎天酒店开张,g市的有钱人有点什么喜事需要宴请亲好友的就会到这里来。南柯和江影是算着时间过来的,所以即便来这里的人很多,她们搭乘电梯的时候,也只有她们两个人。从一楼到八十八楼需要一些时间,南柯和江影又都穿了高跟鞋,便靠在电梯周边的扶手上闲聊。江影今天佩戴的饰品是造型师搭配的,和礼裙的适配度很高,看上去闪亮又不突兀,很有点睛之笔的意思。南柯则没有听取造型师的意见,脖子上空空****,耳朵上也什么都没有,只有左手上佩戴着梁清清送她的手链和她昨天下午买的情侣款钻表。不细看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闲下来仔细盯着瞧了一会儿,江影竟然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哎?你这手饰怎么不换一下?”南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为什么要换?”“手链还好,钻石表盘也不错,就是你这表带有点太白了,配你这墨绿色的礼裙……多少有点不得劲。”江影表情诚恳,大有你快看我眼睛,我绝对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才这么说的意思。南柯抬起手腕,对着足以媲美镜子的电梯内壁摆了两个姿势,面露笑意:“不会啊,我觉得很搭很好看呀。”江影:“……”你高兴就好。南柯又自我欣赏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个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如果白若雅和盛宿真的是在今天相识的,尉家邀请了姓盛的前来,盛宿会来,那盛星呢?如果盛宿和盛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那以尉家和盛欣远的关系,盛欣远是绝对不会带他们同行的,但现在盛宿和盛星已经到了需要积累人脉的年纪,据江影所说盛宿已经进入公司任职,必然会出现。盛星的动向她们并不清楚,假设她也来了,那江影岂不是避无可避?有此担忧,南柯的脸色难看了几分。江影看到南柯表情不对劲,奇怪地叫了她一声,问:“在想什么?”南柯回神,表情凝重地看向江影:“ 我在想盛星会不会过来。”“她?”江影怔了怔,一脸荒唐,“她怎么可能会来?”“为什么不可能?”南柯反问,“上次你不是也说了吗,盛欣远是你爸公司的第二大股东,外面还有不少值钱的产业,以她的身家,尉家邀请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江影听到这里心里终于咯噔一声:“是啊,外界还不知道你和尉家的事情,都知道我跟你交好,盛星一旦知道尉家有宴请……”南柯看着江影越说声音越低,皱眉道:“她如果真的还不愿意放下你,肯定会为了见你找来的。”江影:“……”艹!得亏她今天还打扮得这么亮眼!大意了!南柯看到江影咬着下唇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这么多人,她也不敢做什么的,我这不也在呢么,尉家再不济也不会让人在她们的场子里闹事,别怕。”江影扁了扁嘴:“那你告诉我干嘛?”“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啊,免得到时候她突然蹦到你面前,杀得你措手不及。”南柯一本正经地说。电梯停下,南柯和江影前后脚走出去,穿过过道走向其中一个宴会厅的大门。入口处安排了专人查验请柬,由于请柬是以家庭为单位发的,江影和南柯都没有,便主动报了名号。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们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轻而易举地走进宴会厅的大门。“什么意思?不是说了,我是江家的吗?”江影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卡住,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南柯听到江影不悦的声音,伸手拉了她一把,后退几步打开手袋主动给苏虹英打电话。兴许是早有预感,早已陪江泰然入场的苏虹英一直拿着手机,看到备注小柯的来电显示时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匆匆往外走去接人。江影看到苏女士的时候,气呼呼地瞪了拦住她的人一眼,南柯却面带微笑地把她的伴手礼放到了桌子上,跟在江影后面进去。还好刚刚她们没有碰到什么不相关的人,让人看了笑话去,但尉家的这一举措,明显是对南柯设有防备的。没有明说不让她进,同时又跟安排查验的人着重强调了今天是尉家独女尉欢的订婚宴,要认真核对请柬。不过就没有请柬这事来说,往好处想,按照当初设计请柬的情势来看,尉家也不知道会在今天之前跟这个家里的养女闹得形同陌路。所以以那时的设想,南柯还是家里人,根本不需要请柬这东西,而且不光不需要,她还得提前进入宴会厅帮忙才对。但强调尉欢是尉家唯一的女儿这一点,虽然是事实没错,但说出来便多少显得有些凉薄。南柯进入会场之后就在搜索白若雅的位置,好在身为今天的主角、尉欢的未婚妻,白若雅的礼服相当亮眼,找起来并不困难。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南柯在进门后就有意地改变方向,拉开了她和江影之间的距离,离得远远的,不靠近的同时也尽量不让江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今天晚上要提防的人对她来说太多了。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在她找到白若雅的身影后,她那个爱装死爱诈尸的咸鱼系统就叮咚一声现身,恭喜她成功拿到奖励,手机也随之震动了一下,她没顾得上看,心想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到账提醒了。五千块,也不算很少,可以带清清吃两顿好的。然而就这会儿分神的功夫,原先还在另一片区域举着酒杯和宾客寒暄的尉欢就出现在南柯的视线范围内,并主动朝着她走了过来。南柯远远地望着神情算不上喜悦的尉欢,又回头看了眼白若雅的方向,犹豫是留下还是跟着白若雅的背影离开。她纠结间又侧头看了眼江影的方向,发现江影也注意到了尉欢,并举着香槟迎了上去,便抬脚跟上白若雅。白若雅的出身不错,可即便在白家最辉煌的时候她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所以难免会被这番唬人的奢华迷了眼。她看着宴会厅里举着酒杯相谈甚欢的老总和太太们,心中竟想起了许冰芝去看望她时说的那些话。给她这样的体面,的确也是一种证明——尉家是重视她的。这种感觉很好,好到她根本不愿意去想尉家会重视她的原因和理由。她站在宴会厅偏后的位置,看着那些一个个平时都高不可攀,现在却近在咫尺的富豪们,嘴角慢慢扬起得意的弧度,后背都不禁挺得更直了些。再看那些因为年岁的无情而眼角挂了细纹的太太们,白若雅下意识地又微微扬了扬下巴。她想,今晚她才是这里最美的。最美的,对,最美的人脸上的妆也应该是最精致的。她环视一圈,顺着标识转身走向宴会厅后侧的洗手间。白若雅今天的穿着很不方便她上厕所,所以那些摆得一看就很高级的吃食她几乎都没碰,这会儿想去洗手间也不过是想去照照镜子,欣赏欣赏她现在的模样,顺便看看口红或是粉底需不需要补补。毕竟她此时手中拿着的价值五位数的小小手持包里也只能装下粉饼和口红这两样东西。南柯不想和白若雅演戏,便没有跟得太紧,看到了她进了洗手间以后就随便找了个地方耐心等着。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就是连排摆设的大型盆栽,墨绿色的礼裙和绿叶相互呼应,看上去意外地和谐,连带着她的存在感都被降低了许多。而进入洗手间的白若雅也没有在里面久待,很快就出来了。巧合的是,在她出来的时候,另一个卫生间的门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