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婴之在得到去温县上任的官令后, 本来想着, 虽然她无法等到温善回京述职,可她去的县好歹与温善有相似之处呀,去得也要开心些。可是没想到她才到任没多久, 就忽然被女皇密召回来了,还未闹清楚是什么事, 便被太上皇捂着嘴巴悄悄藏在了屏风之后,再然后, 她便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温善。面对女皇的逼问, 她若是还不清楚发生何事,那未免太低能了些。可是她看着温善被女皇刁难, 看着她摘下官帽,她也急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太上皇在她耳边低声道:“嘘,看下去。”太上皇松开了手,可是邺婴之已经稳住了她抹着眼泪,却没有出去, 而是知道了温善的真实想法。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既安定, 又觉得温善不应该受她拖累,——本就前程似锦的人,因为她缠着温善, 而失去了锦绣之路,她的罪过便大了。“善善,你不该那么傻。”邺婴之抱着温善哭, 又对女皇道,“姑祖母,是我缠着温善的,一开始温善就没敢回应我,所以你罢免我的官吧!”“你们当朕是什么?拆散有情之人的恶毒妇人吗?!”女皇气得只觉得两鬓都白了不少。太上皇在旁边乐不可支,女皇又忍不住翻了她白眼:“爹,你也这样气我是不是?”太上皇道:“我可没有,是这两个后辈不乖,都是她们的错!”邺婴之抹泪:“太翁,婴之看错你了!”她本以为太上皇发现了她跟温善的事情却没有说出去,是默许她们在一起的,没想到却背后打小报告,让女皇刁难她们。太上皇眼睛一瞪,不悦道:“我可没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谁让你自己守不住寂寞,大老远跑去私会小情人的?!”温善与邺婴之纷纷一噎。女皇掐着太阳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的选择可跟温善、邺婴之大相径庭——她心里装着天下,装着权势,所以为了权势,为了天下,她舍弃了情爱,也舍弃了自己的孩子。她的心是硬的,所以并不喜欢有人为了儿女私情而弃天下苍生于不顾;又难免会有女子的柔情的一面,所以若她没有一点柔软之心,温善与邺婴之怕是早就被她拆散,并且秘密处理了。但是要让她处理这件事,她还真的有些犹豫,当然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心,而是她也觉得放弃温善挺可惜的。若她能放弃邺婴之,虽然难免会给人留下无情的印象,但是也不是不能委以重任。如今温善也没有固执地选择了情爱,她是将选择权交给了邺婴之,也交给女皇,看似软弱,实则是拿所有的前程来相博了。她问温善:“你想过贺氏吗?”温善垂下了头。她无愧于女皇的恩重,无愧于邺婴之的爱,也无愧于黎民百姓,唯一有愧的是她的娘贺顾。从她穿越伊始,便一直是贺顾在她身边照顾她,呵护她,这份母爱并非一言一语便能说清的,也并非像哪吒那般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就能理清的。“娘也很喜欢郡主,虽然并非是婆婆对儿媳的那种喜爱。”温善斟酌,“娘的意见我会酌情考虑,尽量不使她为难。”邺婴之也道:“我也不会让她难办的,我会努力说服她,让她接纳一个女女婿或者女儿媳妇的。”女皇怎么听都觉得怪,她道:“朕不会开这样的先例。”她又看着太上皇,“爹可有异议?”太上皇耸耸肩:“这可与我无关,我只是看热闹的。”然后女皇让温善和邺婴之退下去,二人出了殿门,仍旧有些不明白女皇的意思,只是隐约揣摩出,女皇是不打算管她们的事情了。可女皇的意思也很明显,她是不会公开允许二人成婚,与正常夫妻一样生活的。不管怎样,这都给了二人钻空子的机会,虽然不允许二人明面上成婚,可也没阻拦她们私底下的行为不是?只是二人要如何应付家里的说亲,那就是她们自己的的事情了。温善想到这里,反倒不怎么着急了。她了解贺顾,即使贺顾希望她能成亲生子,也会尊重她选择在仕途上走下去的路,若她身居高位,又被女皇看重,饶是贺顾也明白,让她成亲生子只会阻碍了她,故而不会逼迫于她。但许王府便说不准了,还有宗正寺主掌宗室子弟的亲事,怎么看都还是得从太上皇那边下手,——宗正寺卿是太上皇的弟弟,向王。他是女皇的叔叔,所以除了太上皇与女皇外,别人在他面前说话都不好使,也不会有人想要开罪他。同样的,除了女皇外,也只有太上皇能让他对邺婴之的亲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温善和邺婴之目前还顾不了那么多,今日一事对她们而言恍若劫后余生,二人也有说不尽的话想说。但是女皇既没有说要革温善的职,也没说要拆散她们,邺婴之便给温善将官帽戴回去,叮嘱道:“善善,你散值后回家,我在你家等你。”温善叹气,随后点头,将邺婴之送出了宫城,这才回去户部上班。她这班是上着,却不太踏实,散值后,便直接回了家。贺顾听说她今日被女皇召见了,便关心了下。她心里忐忑,看着贺顾好几回,直到贺顾忍不住问:“女皇到底与你说了什么?你有什么话想与娘说的便说,何必吞吞吐吐的?”温善想了想,道:“娘,我不想欺瞒您,我……其实有心上人。”“嗯?”贺顾看着她。“是、是小郡主。”贺顾抬手做了个阻止她往下说的手势,然后挖了挖耳朵:“你再说一遍?”“娘,我喜欢小郡主。”“磨镜?!”贺顾声音都拔高了许多。温善一脸难堪,本是正常的情感,却因为世人的偏见而显得怪异、登不得大雅之堂。“等会儿。”贺顾扶着脑袋,“让娘捋一捋。”温善没说话。这时,门房来报,说小郡主来了。贺顾这才扭头看着她:“女皇找你进宫,也是与此事有关?”温善没有隐瞒,在得知女皇竟然没有要问罪温善时,贺顾的脸色也有些古怪,最终倒没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回房去了。温善将邺婴之请进来,也与她说了贺顾已经知晓这事,邺婴之惴惴不安地问:“那夫人是否责骂你了?”“不曾。”“没让你我分开?”温善也摇头,但是她对此并不抱有什么希望:“娘这人若是不反对你我,她不会这样的。只怕是还未想明白,等她想明白,我们或许还会遭受一点挫折。”邺婴之也有些难过,但是还是重拾心情,跟温善说了许久憋在心里两年的话。她们二人就待在东堂里,不曾有任何亲密之举,只是坐在阶梯上,彼此依靠着。贺顾与叶芳在她们身后看了好会儿才离开。叶芳问:“夫人在想什么?”贺顾摇头:“我只恨自己脑子不聪明,想不出那么多法子来阻止她们在一起。”“小娘子她孝顺,若是夫人不让她们在一起,小娘子会听夫人的话的。”贺顾摇头:“可我心疼那孩子。从小到大,她都没跟我说过她想要什么,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直不争不抢,不悲不喜。尤其是当大家都以为她是痴儿,傻子的时候,我也害怕她会永远这样。”“我是反对她跟女子在一起的,毕竟这种情感在世人眼里是不被容忍的,将来她会被人唾骂、指责、嘲笑。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女皇下令拆散她们,也省的我去想这些了。如今我若是反对她们在一起,那么首先让她被唾骂、指责和经历失恋之苦的便会是我。我想护她,却成了伤她的罪魁祸首,我怎么下得去手?”“她真是不孝,让我陷入两难的境地。”贺顾又骂道。叶芳想了想,道:“女皇既然没有反对她们,但想来也不会支持她们在一起。如此态度便是装作对她们的事情不知晓,夫人不妨学习之。大不了就当小娘子这是丧夫了。”贺顾瞪她:“叶芳,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叶芳道:“我们丧夫多年,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贺顾警惕:“叶芳,你该不会对我……”叶芳翻白眼:“夫人你想什么呢?老娘我丧夫没有再嫁,那纯粹是不想再操持家中事务,相夫教子,哪有现在过得自在恣意?”贺顾这么一想,觉得也有几分道理。她们之所以没有被人逼迫成亲,那都是身上挂着寡妇的头衔,对许多士大夫而言,是守身如玉、贞洁的象征,与温善这种未婚的不同。她们是能当温善成了寡妇,可外人却未必呀!要不给温善找一个已经死了的上门女婿?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